十八、初見天母
紫依和白華同居一室,卻也沒什麽逾越的舉動,就像前些年在龍骨之中一樣,即使住在一起還是各睡各的。因為白華考慮得十分周全,一張床兩個人睡太擠了,於是在屋裏做了兩張床。
恐怕這情景除了將要到來的兩人,這兩人是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之前天賜是知道這情況的,可他又不能跟白華說得太過直白,其實說白了他就是怕被自家弟弟鄙視,成天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呀?
他天賜和天勒最大的差別就在於,他是什麽都可以接收了解的,幾乎來者不拒,而天勒在某些方麵則是太過正直死板,對有些東西是有抵觸的。可能多少跟他們自己真身的本性還是有些關係,一鬼一龍,仿佛就是一邪一正的化身。然則其實他們是否代表著正邪,跟這些東西都沒有什麽直接的關係。
還是天母說得好,也許同一件事這兩個孩子所用的解決法式各不相同,看起來天賜不羈隨意天勒嚴肅認真,但隻要本心不存惡念,就不存在什麽正邪之分。
無奈天勒就算是轉世成為白華,呆在凡界這麽久了,在有些時候還是死腦筋地驚人。天賜雖然也旁敲側擊地稍加提點了,可是不知道是自己說得太過隱晦還是這弟弟太笨,完全不起作用。
也是這樣,天母才會斥責他這個“沒用的”,連這點事兒都辦不好。
這兩人一到凡界率先去的地方卻不是白華的住處,而是聞香識女人的十裏煙柳街。天母大人根本就不打算用言語去教導她的天勒兒子,她隻需要想法下手推波助瀾就行了。她轉眼便化身男子,眯眼瞧著這煙柳巷子裏的一塊塊招牌以及那伸出樓閣搖曳揮舞的粉嫩手臂和絲絹,笑得極為奸詐,極為不像一個端莊穩重的天母大人,盡管她身為天母就從來沒有在兩個兒子麵前穩重過。
天賜見狀隻覺得心中“咯噔”一響,默了半晌終於覺得相對他家母親大人,自己還是太嫩太溫柔太含蓄了點。
彼時,心中擔憂的白紫兩人正是猜測著天賜再回來時是不是會送來什麽不好的消息,心中略微不安著。
當白華紫依再見到天賜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天以後了。
那個時候紫依正擰了濕帕子擦窗戶,突然間發覺四周的風聲有些異於平時,便忍不住抬頭去看。
遠遠地便可以看見狂暴的風乖巧異常地緩緩退讓開,讓一紅一青兩個影子從中穿過。能做到這點的,那紅衣人除了天賜不做他想。
隻是那個青衣人是……
“白華!”
“怎麽了?”站在屋裏正在用法術從地底引水到盆裏的白華停了手裏的動作,湊了過來和紫依一道將頭伸出窗外,沿著紫依伸出手指的方向瞧去。普通的眼力還真的有點看不大清楚,於是他用法力將眼力加強了一些。
看清了後心中一跳,暗道果然來了。
心中不太放鬆的同時,他瞧著那兩人的動作有些不大對勁便又加強了自己的耳力。
天母大人抖著自己被天賜拖著的袖子不耐煩地扯了扯,罵道:“你不都跟著一塊兒去了嗎?還在那裏裝個什麽勁兒?”
天賜實在是有些不好解釋,他當著她天母大人的麵總不能掃她麵子吧?即使覺得不妥也不能直接掃興吧?可這都上門來了,他再不拉著點真怕母親大人會和弟弟鬧起來,於是聲音不大有底氣地說:“娘啊,要不還是算了吧。這樣不太好吧?”
天母大人瞧著他這不爭氣的模樣就來氣,惱怒地忍不住甩手將他扔到自己麵前,抬腳就踹:“你個沒用的,自己搞不定就勞累你老娘出馬,你還淨拖我後腿!”
天賜哪兒能料到母親大人最近心情不好不但不會斥責人,反倒喜歡自己找點事兒做呢?當時說到白華的事兒的時候,他是覺得有些緊張,卻不知自己會趕上這趟子事兒啊!原本以為天母大人去那些地方不過就是想嚇嚇他這個“沒用的”,讓他好好想想自己在弟弟麵前是否還有臉撐起哥哥的麵子。
可是他也隻是反省一下自己為什麽在白華麵前拿不出哥哥的架子而已,怎會知道天母不是為了消磨時間,而是要真真正正地弄出點東西來啊。
天賜被天母這氣惱的一腳踹了個趔趄,但見遠處似乎有人影站在窗前,立即穩住身形運起法力向那木屋裏看去。
正好看見白華興致缺缺地轉回身往屋裏走去,而紫依似乎正跟了上去。天賜暗地裏鬆了口氣,心想自己那層薄麵算是勉強保住了。
他是堪堪地安心了,那邊紫依卻在追問著白華。
“怎麽樣,看出來是誰了嗎?”
白華麵色怪異地動了動頭,很是遲疑地答非所問:“你猜我剛才看見什麽了。”
紫依不知他到底看到什麽臉色這麽奇怪,便有些擔憂地順著他問道:“你看到什麽了?”
“我看見天母大人踹了天賜一腳。”
“啊?”紫依可不知道天母是這樣的脾氣,竟然會動腳踹人,那可是天賜吧,也是她的兒子吧,“天母大人不會是……脾氣有點……”
白華看著紫依那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隻好替她一並說了:“有點小家子氣。”
“那我……”紫依抬眼瞧著白華那似乎有點無奈的表情,有些不安地問,“那我……將她的兒子拐到凡界了,她會不會……”也踹我一腳?
“拐?”白華有些好笑,“要真是你隻是想拐走我,你認為你做得到嗎?不過……似乎倒也有點像是你把我拐到這裏了。”用的卻不是欺騙,而是你的情感。
紫依不依了:“這明明是隻有你帶我進來我才可能進得來的地方,怎麽可能是我把你拐到這裏了?”
西北大荒原的狂風,願意退出一條通道,願意留出一個空間,便也隻是為了同天界有淵源的人,他們是這世上僅有的能讓他們乖順臣服的人。如果沒有白華的首肯,紫依是必然會被那些粗暴的狂風毫不留情地扔出去了。
而一個人的心,若不是他給予了一個肯定,又怎麽會輕易讓你走進去?
或許能將白華留在凡界的不僅僅是紫依,更可能是白華他自己的心。打開心房,同意一個人在心裏就此住下,此後飽滿沉甸,卻是不能帶著這一份滿足遠離的。正是因為她在心裏,如果自己要走,就勢必要將她留下,原本將心充斥的東西要分割出去,他說什麽也是不願的。
也許不是紫依將他留在凡界的,而是他終於害怕割舍的疼痛了,終於還是想將兩人就此藏匿在這幾乎不會再有他人的西北大荒原裏。終究還是他自己選擇了。
虛掩的門突然被一腳踹開,微帶尖利的柔和聲音在門外響起:“好你個天勒,在凡界呆久了竟然不知道誰是你長輩了?連出門迎接都省了。看來是該把你帶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你才知道什麽叫孝順!”
“娘。”白華知道這時候可不能天母天母地叫,叫得越生分她就越冒火。
站在門口的青衣女子叉腰站著,語調雖然有些凶,但麵容卻是那樣符合她身為天母的感覺,祥瑞溫和,有著少女的純潔幹淨的自然氣息,又帶著掌握萬物堅毅果決威嚴霸氣,氣質矛盾卻又讓人她本就是該如此。
隻是她容貌寧和似溫柔女子,但在眼下這幾人麵前卻有些內外不一。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嗯?”天母語調微揚,不滿地橫了白華一眼,連帶著又瞪了那個不爭氣的大兒子一眼,心想,這就是沒一個省心的。
白華隻當她是有些生氣,卻不像天賜那樣一眼就看明白天母的意思。
天賜明麵不敢說,心裏卻腹誹著,娘啊,你說我們不省心,可您也一樣不省事兒啊。
“你是紫依?”天母走進屋瞧了紫依一眼,好像僅僅這一眼她就可以將紫依看個透徹。
紫依點點頭,張張嘴卻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稱呼她。叫做“天母”似乎過於遙遠了,叫“娘”又好像還沒到那個地步,想來想去才猶猶豫豫地擠出一個“伯母”來。
天母眉頭一翹,覺得這小丫頭似乎還有那麽點意思,似乎這樣的稱呼還算合適,也看不出多少不對的地方,姑且暫時接受了這個稱呼吧。
天母大人以一副為人長輩的模樣,挑了個可以環視這三個小輩兒的位置,穩穩坐好後也不忙著叫他們坐下,大致瞧了瞧著幾人的表情後,突然吐出一句話將麵前這三個小娃兒唬了一跳。
“你們倆到底成親了沒有?”
三個站著的人就沒有一個聽明白這句話到底有什麽含義,全傻愣得站著。
“這樣倒也有點意思。”天母大人微微笑了一下。
仍舊沒有人能聽懂。
天母突然轉頭看向天賜,森然一笑:“臭小子,該怎麽做我需要給你好好提醒一下吧。”
天賜猛然間理解到他家母親大人的神諭了,渾身冒汗地悄悄瞟了白華那兩人一眼,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