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節 帝之下都33
獵槍他們絕對是在車裡藏的好好的——這是關鍵性的工具，理所當然要受到這樣的待遇。他們出發之前，非常確信槍藏在座椅之下，被紙袋子包裝起來。至於子彈則是裝在一個不起眼的箱子下面，放在車後備箱里。
如果說是他們出發之前一個不小心沒把獵槍放上車，徐老大第一個不相信。在中國，槍支可是大事，所以這件事情是他親自反覆檢查確認過的。
但是現在，座椅之下空空蕩蕩。原本放在這邊的獵槍，包括外面的紙包裝，都已經不見了。這又是無法辯駁的事實。
所以答案似乎也是昭之若揭，那就是山神拿走了，如果他們之前看到的那個陌生人是山神的話。
老潘驚慌失措的跑下車，沖著遠方的雪山連連磕頭，口中則是拚命的懺悔。其他兩個人縱然沒這麼誇張，卻也是情不自禁的感覺到心驚。
X的，這年頭山神都這麼厲害了？都知道要拿走獵槍了？要知道，如果能拿走獵槍的話，顯然完全可是趁著他們睡覺的時候給他們腦門子上來一槍。
山神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也沒有給他們造成肉體上的傷害，然而所作所為中警告的意味是如此的濃，就連傻瓜也感受得出來。
一圈折騰下來，幾個人都感覺到自己肚子餓了。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雖然睡覺可以讓人新陳代謝降低，並且在睡醒之後的短暫時間內讓人對飢餓的反應遲鈍，但是他們確實睡的太長久了，飢餓是很正常的反應。
當然了，飢餓沒什麼大不了的，車上攜帶了足夠的補給品。幾個人很快就在邊上弄了個爐子，燒了點東西吃。這個時候，他們又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後備箱里的食物和水不見了。
他們的補給品是分開攜帶的——後備箱有大頭，駕駛座這邊是小頭。這也是常態，沒必要每次準備食物都要大費周折的從行禮中拿，身邊放一部分能夠方便很多。但是現在，在車內的小頭依然還在，放在後備箱里的大頭卻已經不翼而飛了。
當然山神一點機會都沒有留給他們——帶走了獵槍僅僅是讓他們沒辦法狩獵，帶走食物和水就讓他們連最初的「看一看」的計劃都無法做到。山神是不需要水的，因為顯然山神再白痴都知道化雪為水這個道理（事實上，這個草甸夏天的時候就會有很多雪水融化形成的溪流，也就是這些水給這片高山上原本的不毛之地注入了生命）。山神弄走食物和水，顯然就是讓他們馬上掉頭離開。
至於這些補給品到哪裡了……這麼天大地大，隨便往哪裡一丟都行。別看這個地方在航拍地圖上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想要找出來都是很費眼神的事情。但是具體的一個人站在這裡，這裡就是一片視野看不到邊的草原。這樣的原野，一個袋子包裹什麼的，別說一個，哪怕丟上一百個，以人類的能力，想要找回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三個人垂頭喪氣，這一下倒還好，就連商量討論也不必了，吃了東西就直接掉頭走人吧。
然後他們發現了一個最嚴重的問題——車子廢了。
沒錯，他們的車其實就是超過報廢年限的老爺車。在這種荒郊野外停了幾天之後，車子徹底的熄火了，無法發動。天天開的時候，它一切正常。但是停下來幾天之後，老爺身上每個部件都似乎集體罷工，表示要退休了。
這種老爺車別看皮實耐操，但是或許正因為這個緣故，真的出問題的時候也格外嚴重。吳甲有修車的技能，車子上也有相應的工具，然而事實證明一切都是沒用的。前前後後折騰了一個小時左右，一直折騰到太陽下三，最後依然不得不放棄。
不過話要說回來，這車子應該不是山神所為。因為如果山神想要的話，根本沒必要讓車子出故障，只需將其朝哪個角落一丟就行了。雖然車子很大，但是往這種原野上一丟，凡人想要找到它，難度同樣很大。
這個夜晚分外難熬。
對於這個季節來說，白天和晚上是兩個概念。白天的時候至少還有太陽，能夠提供一定的熱量。晚上的時候就只有高原呼嘯的寒風了。事實上環境問題還是次要的，更嚴重的是心理上帶來的陰影。幾個人雖然說都算得上老江湖，但是卻還沒遇到這樣的困境。
接下去的日子，他們可能需要用雙腿，帶著正常情況下只夠吃兩三天的食物，走一趟可能要十天的路途。沒錯，從這裡走到有居民的地方，需要差不多十天。這就是車輪和人腿的壓倒性區別。
如果十天內，發生大規模降溫，甚至下起雪來，事情就會變得更加危險。哪怕三個人中在本地區有著豐富活動經驗的老潘，都知道事情不好辦。他們有可能再也走不出這個區域。要知道，他們可是偷獵者（或者打算成為偷獵者），可不會在身上攜帶衛星電話之類的東西。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更不會有人來救援。
天色已經全黑了。
黑暗中浮現一點微弱的紅光，那是有人在抽煙。山神取走了他們的武器、食物和水，卻沒有拿走香煙。
徐老大坐在車邊上，用力的狠抽了一口。作為一個偷獵者，他可是身經百戰，自覺什麼場面都經歷過。但是這麼神神鬼鬼的事情卻真心是第一次。
夜晚的寒氣悄然潛入衣服的縫隙，讓人滿身寒意。而且這遠非極限，按照正常季節變化，未來一段時間，氣溫會進一步下降。現在他們還有一輛車子可以擋擋風（雖然是敞篷車，但車子里遠比外面暖和），不過以後一段日子會很難過。
身邊響起腳步聲，不用回頭他就知道誰過來了。
「老潘，這一次我們可能真的遭到報應了。」徐老大苦笑一聲。長期以來他一直干這種買賣，從來不相信鬼神。但是現在不信也得信了。山神現身，讓他們幾個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睡過去，還睡了好幾天，這可不是說一句「我不相信」就能塞塘過去的事情。「這一次我們回去，可能會凶多吉少。」
情況的惡劣不言自明。畢竟這個世界貝爺是少數，大多數人，哪怕是他們這樣的獵人，野外求生的能力也不強。至少這趟路，是要冒著生命危險的。
「要走十天啊。」老潘也點起了一根煙。「十天內下雪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真的下雪，人的前進速度會進一步降低，那就等於要多走一兩天。別小看這一兩天，這就是生死的區別。一個人可以忍飢挨餓的走三天，但是極少有人可以忍飢挨餓的走五天。而且如果雪太大，還不得不中途避雪。到時候就真的萬事休矣。
「走的回去嗎？」徐老大問。
「靠走，應該回不去吧。」老潘回答道。
「老潘，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了？」徐老大聽聞同伴的口吻，立刻明白有戲。
「徐老大，我說實話，這事你信不信是山神所為？」
「信，怎麼會不信？」這是親自面對過超自然能力啊。
「所以說，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們現在的困難是山神造成的，當然也只能求山神開恩了。我過去在這裡聽人說，這邊的山神會接受許願。」老潘說道。「這裡的山神這麼有靈，明天等天亮了，我們三個一起許願發誓，山神就一定會讓我們安全離開。」
「怎麼個許願發誓？」
「我們三個人求山神送我們平安回家。」老潘說道。「作為代價，我們可以許下三個承諾。」
「什麼樣的許願才合適？」徐老大問。「山神該不會要三牲貢品吧？」
「山神才不會要那個呢。那個是土地爺要的東西。」老潘不屑一顧。雖然他的信仰看上去有點四不像，但是這個時候徐老大哪裡還敢笑話對方。實打實的事情擺在眼前呢。「山神要的是功德。我覺得我們可以發誓，每人都要救人一命以補償山神饒命之恩。」
他沒提藏羚羊的事情。事實上，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徐老大也不敢提了。這個地方顯然受山神庇佑，一草一木，一鳥一獸都是山神管轄之下。顯然，他們一行來獵殺藏羚羊就是觸犯神靈的根源所在。山神已經很清楚的表明態度，讓你滾蛋了。一錯再錯的話，別說這麼有靈，能夠化身顯聖的山神了，哪怕泥塑的菩薩都有火啊。能活命離開就很好了。
「中！」徐老大一聽對方的意見，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就這麼定了！」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三個人吃了點早餐，就在車子邊上不遠處收集了一堆石頭。按照老潘的指點，用土石壘成了一座祭壇模樣。然後三個人跪在祭壇前，叩首跪拜。
先是老潘上前。也不知道他哪裡學來的這些儀式，先是莫名其妙的一番手舞足蹈。接著開始對山神懺悔一番，說明自己都是利欲熏心，想來偷獵藏羚羊，觸怒了山神。然後又說明現在處境險惡，車子出了故障。如果就這麼直接步行離開，那十有八九是回不去的。最後，老潘懇請山神開恩寬恕。如能讓他們生離此地，他們一定改頭換面做好人，而且發誓一定要救一條性命來補償今日山神之恩典。
老潘結束，其他兩人輪流上來。都是依樣畫葫蘆，照著老潘的樣子懺悔許願。為了防止山神聽不懂他們外地口音，老潘還特意在邊上將他們的話用本地口音轉述了一遍。
三個人的儀式剛剛完成，就立刻隱隱聽見了汽車引擎的聲響。幾個人回過頭，看到一輛陌生的車子已經開到了他們的車子邊上。不止如此，陌生車輛還在破車邊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