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節 錯誤1

  就在前面了。


  J小心翼翼的向前，爬上了一處小坡。


  前方就是那個位置了，從這個位置看過去，能夠遙遙的看到地上歪七豎八躺著的幾具人體。


  林間的風帶來了一絲臭味。不是血臭味，而是人類屎尿的臭氣。


  J拿起瞭望遠鏡，遙遙的開始觀察。


  兩個全副武裝的大漢倒在一個比較近的位置。其中一人的角度正合適，讓J可以看的很清楚：那是一個典型的歐美白人，金髮白皮，穿著叢林迷彩，外套防彈衣，頭上戴著頭盔的軍人，看上去三四十歲，但是打扮的還算整潔。他的武器，一把自動步槍被丟在一邊，離身體大概一米遠的位置，腰間手槍槍套不知何故被打開，裡面的手槍也滑落在外。而他的胸膛在有節奏的起伏，整個身體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傷痕。不止如此，他嘴巴偶然會張開一下似乎在夢裡品味什麼食物。


  毫無疑問，憑藉J的經驗，他完全可以相信，這位睡著了。


  如果這裡是一個營地，那麼或許可以理解為這幾位昨夜實在太累了。但是呢，這裡不是營地。沒有任何職業軍人會選擇這種位置作為營地。更別說這裡也根本沒有任何和宿營有關的東西。如果說這個理由還不夠，那麼這些人濕漉漉的褲襠則清楚的證明了一切。


  正如他知道的，這是一種超自然能力：讓人睡著了醒不過來。然後，就讓人在夢中死去。


  果然，這個世界上存在著超自然能力……不，這一點他早就親眼見識過了。早在W市那一次冒險的時候，他就真正的見識過那個擁有超能力的女人。


  說起來，J也是接受了將近三十年的唯物主義教育的人，但一切物質與意識的辯證關係在親眼所見的畫面之前都成了紙老虎。


  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著那些傳說中的東西。當你和一個神面對面（也許不算面對面）交流過之後，你就會發現你的眼界得到了極大的開拓。至少看到這種不可思議的畫面的時候，你的好奇心會降到最低，腦子裡想的是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


  「你也許經常有練……」陸五嘆了口氣。「但我真的沒這種經驗，無聊的好像要死一樣。」


  「沒事，不會多久了，你很快就會死了。」夢王一本正經的回答。


  「可我現在感覺很好，我倒希望我能徹底睡過去，而不是這種狀態。」


  「按照人類的生理結構，在乾燥的環境里本來三天不攝取水就會死了。但是這個地方顯然屬於潮濕炎熱的範圍，另外你又處於睡眠狀態，新陳代謝比正常要低，這意味著你的生命可以多持續一段時間，直到你的血液粘稠的再也流不動為止。」夢王解釋道。「而且你在這種狀態下，是感覺不到任何不適的，這是一種安靜而且沒有任何痛苦的死亡。」


  「難道就不能放我一馬嗎？」陸五不死心的問道。


  「很遺憾，我不能給那個輝月術士哪怕一點點的機會。」夢王回答。他攤了攤手。「而且忍受無聊的能力是無法鍛煉的，我也和你一樣無聊，無聊到想死。你看，我的力量雖然好用，但是副作用太大了。需要很多時間，每次都折騰的我也想死。如果不是這一次真的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但你至少有好幾個人可以說話。我卻只有和你說話。」


  「這方面我的情況和你一樣。希望這一點能讓你感到安慰。因為地球的語言太多了……」夢王學著陸五的樣子，嘆了口氣。「我只學了一種語言，就是漢語。其他幾個地球人的語言我根本不理解，我根本沒有辦法和他們交流。至於輝月術士，我不想給他們哪怕一點的機會。」


  也就是說，這種狀態下，術士照樣能夠攻擊和防禦嗎？陸五心中奇怪著。否則夢王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說起來，地球上的超自然能力者很少嗎？」夢王有些不解的問。「我之前還有點擔心，因為聽說這邊有夢中殺人的能力者……」


  「你這是『猛鬼街』看多了吧。」陸五心裡吐槽了一句，當然他嘴上可沒這麼說。「我不知道。」


  「夢中殺人，人就死了，這個原理非常的玄妙。」夢王真心實意的討論起了這個話題。「雖然幻術中，確實存在著相似的原理，但是夢中的人和正常狀態是不同的。人的思維能力實際上……被壓制住了，也就是不能夠類似於幻術中那種化假成真的效果。每個人都會做夢，很多人都會在夢中受傷，但是等我們醒過來，沒人會因為做夢而受傷。」


  「大概是……」陸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聽說過地球上有這種力量后，一度很羨慕，但是事實上用魔力卻沒辦法複製出同樣的效果。」他有些感慨。「你看這個世界，」他指了指昏暗的天空和無處不在的濃霧。「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你能夠在這裡，用看似清醒的狀態和我聊天……但是沒辦法更進一步了。」他攤了攤手。「你不妨試試能不能傷到自己。」


  「早就試過了。」陸五承認。「沒用，我甚至感覺不到痛楚。」他伸出手，狠狠心，將手指硬插進自己的眼睛里。然而他的眼睛感覺不到任何痛楚，等到手指拔出去，不用摸也知道自己的眼睛毫髮無損，當然，手指也一樣。


  不止眼睛，其他地方也一樣。他可以用力的掐自己大腿，摸上去似乎是自己的腿，但是掐下去才明白，這個腿根本沒感覺的啊。


  所這個世界都是假的，包括他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體，也是假的。


  「所以其中一定存在……」夢王突然停下來，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又有人來了……」他喃喃的說道。「難道是輝月術士的援軍？」


  他的身影消失了。


  陸五也覺得奇怪，不過，下一瞬間，他一股強烈的感覺突然泛上心頭——那是來自身體內部的壓力，或者可以換一個說法，那就是尿急！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J。


  是的，那個被他救了一次，又救了他一次……好吧，其實關係也很複雜，但是可以說是值得信賴的朋友。


  「這是……」他意識到自己躺在地上，於是本能的想要爬起。這本來是一個非常簡單而自然的動作，但是在他嘗試用手撐起身體的時候，卻發現手臂猛的一軟。如果不是J扶了一把的話，他大概會就這麼直接摔倒在地吧。


  「怎麼回事……」


  「你睡太久了，身體虛弱。」J回答道。「先喝點水，吃點東西……」


  「我還是先去上個廁所比較好。」陸五感覺到身體內膀胱承受的巨大壓力，說道。


  人類的身體其實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任何東西太多和太少都不行。比方說人類必須氧氣才能存活，但是如果氧氣吸入過多，那叫做氧中毒；人必須喝水才能活，但是如果水喝太多，照樣水中毒。睡覺也是這個道理，不睡覺，人會死的很快，但是睡太多了也不行。幾名雇傭兵都是睡得昏頭轉向，至今雖然是醒過來了，卻也是顯得反應麻木，動作遲鈍。哪怕以普通人的標準也是如此，更別說他們的職業了。


  而且幾個人幾乎都把大小便拉褲襠里了——陸五是情況最好的（這完全是因為他有魔力戒指，事先可以清理乾淨），卻也是幾乎憋到膀胱爆炸。


  當然一切太突然，以至於他們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能相信了J的說法：催眠氣體。至於J么，是一個偶然路過的同行。話說J之前也因為某些原因，當過一段時間的雇傭兵，所以了解這個群體內的各種習慣和規矩。總之，他成功的讓他們相信自己只是個因為其他工作路過的「被激發起好奇心的同行」，順路把她們救了出來。


  陸五稍微吃了點東西，喝了點水之後，J來到了他身邊。


  「陸五，到底是怎麼回事？」J輕聲的問道。


  「什麼怎麼回事？」陸五裝傻。


  「你的那個女朋友……我記得叫琥珀吧？」J凝視著陸五。「她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麼？」陸五反問。


  「你知道不知道，」J問道。「我剛才來的時候，看到你們一幫人亂七八糟躺在地上。別人都是無傷睡著了，唯有她……她的身體是半透明的。她不是血肉之軀……我也說不清楚她到底是用什麼東西做成的。」


  「不……可能，琥珀呢？」


  「一下子就不見了，大概是追出去了。」J回答。「看這個，」他隨手從身邊撿起一塊小圓石放在陸五手上。「知道這是什麼嗎？」


  「石頭？」陸五本來很確定，但是J的態度讓他不確定了。


  J把石頭拿回手上，手上用力，堅固的石頭瞬間就在他的手中被捏碎了。


  這可不是人類程度的力量啊！如果不是魔術的話，只能說J的身體已經改造成機械了。陸五憑藉魔力戒指也能勉強做到這一點。但是J的手上可是光禿禿的，根本沒有魔力戒指啊。


  「明白了嗎？」J問道。「我已經不是……普通人了。」


  「怎麼回事？」陸五這一瞬間的震驚並不是裝的，J沒有必要刻意表演一個魔術吧？


  「琥珀是怎麼回事？」J問道。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加奇妙，特別是當你真的踏進這個範圍之後，你會發現……其實那些神話、傳說和故事，很難確定真假。


  陸五沒有回答。


  「為了防止你的疑心……好吧，我告訴你，是高廠長。」J說道。「他給了我這種力量。」


  「琥珀不是普通人。」陸五回答。


  「看得出來……那現在她……為什麼突然跑掉了？」


  「不是跑掉。」陸五看了看坑洞。剛才吃東西的空，他去看了一眼。那個坑洞並不深，也就是十來米左右吧。當然，本來應該在其中的夢王早就不見了。「也許是去追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