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令人頭大的女人
春寒料峭,寒風裹著還未完全化去的冬雪將寒冷的夜更加掀起迷濛霧氣。
離桃花島不遠的一處山崖上,月白衣袍的人一動不動矗立在崖邊。
四周隱隱綽綽跟了很多暗衛。
古老的東方家自有其神秘卻寬廣的消息通道。
雪域忽然與上官族開始聯繫,據說與如今的曹府嫡女有關,因曹府嫡女中了一種沒有解藥的毒。
丟失了后位的曹府嫡女,曹族勢必會除去其嫡女的身份。
雪域因為加入了一個人,忽然近期很是活躍,這個人就是曹老太君的兒子,曹子昇。
不知道嫣昔中的到底是什麼毒,寒風中東方錦已經站了許久。
被風捲起的雪沫在空中打了轉,后又落到他的靴子上,在靴子上鋪了厚厚一層。
呼出的白氣在霜夜裡異常醒目,那一縷一縷的白霧如同一聲聲揪人心肺的哀嘆和痛惜,不解。
這世上的毒沒有多少是嫣昔解不了的,如若真是無解藥的毒,那這毒勢必是專門為她而研製。
東方錦忽然想起一人,在北冰皇宮裡,曹瀟也說他有一種專門克制神醫谷的毒。
雖然最後證明是唬人的話,可現在想來也許那時曹瀟所說的並不是全無依據。
況且那日他原本是帶著曹瀟一起去見曹嫣昔的,可是不知為何已經快到了近前,曹瀟忽然要離去。
他當時再次看到曹嫣昔內心激悅,沒想那麼多。
現在想來曹瀟或許知道什麼。
「曹瀟,曹瀟」,東方錦喃喃自語念著曹瀟的名字,忽然間眸光中亮起一絲亮光來。
曹瀟原本的名字是叫鬼音,再往前的名字誰也不知。
當日他讓曹嫣昔給她起名字,看似好像與曹嫣昔套近乎,故意要姓曹。
如今想來很可能是曹瀟故意掩人耳目,或許他本來就姓曹。
東方錦終於回身向他背後的暗衛們招了招手。
那些暗衛們終於鬆了口氣,他們家公子即使在被病痛折磨的那些年都未流露出剛才那種低沉哀傷。
有一護衛連忙上前躬下身去,東方錦附耳在他耳邊低語,后那人點點頭,與後面的人招呼一聲消失在夜色里。
隨後,東方錦步伐沉穩的一躍而起也離開了此地,背後山影重重,正是棲曹山口南麓。
……
曹嫣昔看了很久,后慢慢將信箋收起來,放好,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陌無塵隔著窗戶細細打量她,她目光平靜無波,白皙透亮的皮膚上雖然有淺淺痕迹,可精神看著很好。
曹嫣昔已經推開門往出走,陌無塵身子向上一縱跳上了屋頂。
不知為何,平日里極其利落的身手竟然很不小心的將屋檐滑了一下。
曹嫣昔曹功因毒發被鎖,五識再不復從前靈敏,可還是抬頭看了一眼。
黑暗中明朗的眸子掃過來,屋頂上陌無塵將身子伏下去,身子有些僵硬。
那雙眸明銳如光,朗清如月,他忽然想起往日里這丫頭有時候調皮的嬉笑。
那時候笑起來如同一彎月牙鎖住了滿天星辰,讓人想去探索她此刻心中所想。
「上次的琉璃瓶子丟掉了,你承諾再給我新的,我還等著你回皇城親自給我燒制。」
陌無塵仰面躺在落了霜的屋頂上,雪白衣袖全然不顧的鋪展開,口中喃喃自語。
曹嫣昔直接進了玉桃花的屋子,玉桃花正伏在案上看書,見曹嫣昔進來將書放下,笑著招呼她進來。
曹嫣昔目光探究的盯著玉桃花放下的書,這個女人竟然會看書?
讓她背個武功秘籍還差不多,看書這般文縐縐的事情,似乎並不適合這位桃花仙子。
玉桃花見曹嫣昔一直盯著書看,手指向下勾帶想將那書拉到桌子底下。
曹嫣昔更加好奇,伸手奪過,翻到書面一看頓時眼睛一酸。
那書泛著暗黃的色澤,只到了近前就有一股陳舊腐敗的氣味,一看就是經年被藏在某處,一直不被人翻閱。
那麼喜愛潔凈,美麗的女子卻將它拿在手裡細細翻閱。
曹嫣昔眼睛直直盯著那封面上的字,《玄皇民間毒方》,相當於民間的偏方。
這是個就連詩詞歌賦都嫌酸腐的女子,她大氣明朗卻厭惡一切細小微末的繁瑣。
如今卻抱著一本不知從哪裡扒出來的《玄皇民間毒方》看得津津有味。
玉桃花已經收起了訕訕的情緒,劈手將那本書奪回,「你不知我一直都在看這類書。
畢竟中毒那麼多年,那時又不知你能解我的毒,所以也算是自救。」
曹嫣昔不說話將目光狠狠的看向那泛黃,氣味熏天的書頁。
經常翻閱會是如此光景,如果她真是經常翻閱,也不會盯著那張臉過了這麼多年。
玉桃花的目光與曹嫣昔一碰立馬閃開,后又回來狠狠的瞪了曹嫣昔一眼,「我就抽風了,忽然愛看,咋地?」
「先別看了,我來給你看下你的臉恢復的如何?」曹嫣昔伸手奪下她的書放在桌上,緩緩說道。
這個女人的固執誰也說服不了。
玉桃花不再說話,坐好了任由曹嫣昔給她診斷,一時間二人似乎前所未有的安靜。
……
夜色中幾條黑影在北都城郊的破廟裡如雲影飄過。
破廟不遠處,一身月白衣袍的東方錦負手而立,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那破廟。
「屬下來時,人已經被帶走了,據暗探來報,比我們早一步見到了上官雲軒的人到過這裡。」
其中一暗衛上前來報。
東方錦夜色里無甚表情的點點頭。
「據說曹姑娘帶回來的那五個小姑娘也在尋找一個少年,不過她們找的很是隱秘,只知道那少年與曹瀟年紀相當。」
暗衛在說道曹嫣昔的那五個下屬時,臉色有些不大自然,那五個黃毛丫頭將他們騙得團團轉。
讓他們前所未有的在主子面前辦事一再出錯。
東方錦不說話似乎陷入了沉思,半響后才緩緩說道,「密切關註上官雲軒的動靜,另外嚴加布防,一定不能讓曹瀟落到上官家皇室的手裡。」
暗衛們有些不贊同的搖搖頭,可是公子雖然親和,溫潤,卻是做事果決,下的決定從來都不會更改。
東方錦的暗衛們嘆息著離去。
……
「明日我就要回皇城」,曹嫣昔將玉桃花臉上的銀針一根根拔下來,忽然間說道。
「這麼快?」玉桃花側過臉看她,問道,隨後又鄭重說道,「我陪你回去」。
「不好」,曹嫣昔沒有看玉桃花,似隨意的答了兩個字,埋頭整理亂蓬蓬的銀針。
皇城各方勢力相鬥,局勢複雜,玉桃花在桃花島上逍遙自在,何必要卷進那一團污漬之中。
玉桃花輕嘆口氣,坐下拉住曹嫣昔正在忙碌整理醫藥包的手指。
「你也知道,我並不是如祖師婆婆那般能靜心修鍊之人,在這沒有至親好友的桃花島上,我一直待下去就會被憋死了。」
玉桃花說的很是認真,曹嫣昔也笑一下,玉桃花確實不是那種能夠安穩歸隱不問世事熱鬧的主。
以前即使是容貌有損,帶著紗笠都滿世界跑,現在更不會停下。
「況且我的身世你還不知,說起來與玄皇還有一段情仇往事。」玉桃花手裡把玩著曹嫣昔桌上的銀針,鑷子什麼的,邊玩邊說道。
曹嫣昔伸手自她手下解救出自己的寶貝,趕緊收起來,也不答話,這女人想說肯定會說下去,不想說誰也問不出來。
「說起來皇城的宰相還是我祖父,不過卻又是死敵。」玉桃花又停住,也不顧剛才抓過曹嫣昔那些玩意,沒有洗手,手掌托住下巴。
倒看不出一分仇恨來,像是講他人的故事一般。
「哦?」曹嫣昔倒是被她提起了興趣,也暫時忘記了那個不聽話的女人如何作踐她剛剛將她調理的粉嫩粉嫩的臉。
「呵,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當初馮宰相還是個窮小子的時候,我祖母苦苦供他讀書,後來他當了官就重新娶了朝廷大員的小姐。
後來祖母病逝,我爹尋到皇城,被那朝廷大員的女兒偷偷賣給了去往北冰的人販子。
我爹從人販子手裡逃脫后,遇到了當時的桃花島島主,所以才將我爹收入門下。」
玉桃花說的渾不在意,曹嫣昔眼睛一轉不轉的看著她,想看出其中真假。
沒想到馮宰相還有這麼一段往事,雖然是一出老套的陳世美的故事,可是其中拋棄妻子卻是罪大惡極。
玉桃花她祖母怕是因對其失望鬱鬱而終,她爹雖然日後得了好際遇,可對這個忘恩負義的爹也是毫無感情的。
還是不明白她爹成了桃花島島主之後,為何沒有回去找馮遠鎮算賬。
玉桃花探了茶壺過來,給她們二人一人倒了一杯,大眼睛白了曹嫣昔一眼。
明顯的是知道這女人在腦補什麼,這種事幾乎在那些腦滿肥腸的官員里可謂是屢見不鮮。
「放心,我不是為了回去報仇,我爹臨終前將這事告訴我,就是讓我忘記自己曾姓馮,如今我行玉」。
玉桃花頗有喜感的加了一句。
曹嫣昔卻沒有笑出來,想著能做出如此決定的桃花島老島主也是個心胸豁達之人。
既然馮遠鎮不認他們母子,那他們也乾脆避的遠遠的,即使他官位顯赫,成為玄皇的權臣。
即使他逍遙自在,獨領桃花島一片自由天地,此生都不復往來。
有時候人最難的就是沒有忘記仇恨,卻將仇恨輕描淡寫的放下。
半響,曹嫣昔恍然說道,「令尊大人是大丈夫」。
玉桃花「噗嗤」一笑,「我爹當然是個頂天立地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將本是女子任島主的桃花島交到我爹手上。」
玉桃花談起她爹很是自豪。
曹嫣昔默默點頭不語,其實她還是不想將這個女人帶回去。
以前是想的,在這異世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與自己性格相投的,如果能經常在一起扯扯嘴皮也是很好的。
可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此時斷沒有將她卷進來的必要。
「況且回到皇城也是離東方錦近了,我才更有機會,你說是不?」玉桃花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最後一個理由。
曹嫣昔回頭狠狠捏了下她剛溜溜的臉蛋,「還有,跟著我你這張臉能時刻這麼美獃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