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藤條抽在身
蔣小魚一路跟著神秘人兜兜轉轉專揀小路,竟然都輕易避開了宮裡巡邏的侍衛,看著匾額上「敬事房」三個大字,蔣小魚下意識的就脫口喚了出來,「師父。」
老太監推門走了進去,解下兜帽,露出一頭銀絲以及一張面色沉沉的臉,「跪下。」
蔣小魚怔了一下,什麼意思?
老太監指著早就已經放在桌子正中上邊書著「昭妃之靈位」的牌位,沉聲喝道:「跪下。」
對上老太監那一雙深邃不見底的眸子,蔣小魚不敢違逆,跪到蒲團之上。
「拜!」
蔣小魚皺眉,還是乖乖磕了三個頭。
老太監凝著她,「此番去往西遼,你有沒有去祭拜你的母妃?」
蔣小魚瞠目,她似乎真的忽略了這件事。
這古往今來,古人最重視孝義,即便身死,也相信會有魂靈,當年老太監那般忠心於昭妃,定然是希望她去祭拜的。可是她沒有,這一刻,面對昭妃的牌位她連說謊敷衍的勇氣都沒有。
老太監凝著她,眸光又沉了幾分。
昭妃當年蒙冤而死,亡靈含著冤屈,定然不會安心投胎轉世,既是如此,那麼一定會看到已經長得與她越發相像的雪儷公主。
曾經,他用藥物控制著她的記憶,只怕會因為這一切影響她,甚至因為她的口不擇言而給她帶來威脅。
「為師對你真的很失望!」隨著他話落,他抓起桌上的藤條毫不憐惜的落在她的後背,「你既然回了西遼,為何沒有去祭拜你的母妃?」
他當年冒著生命危險將她帶到這大邑皇宮,本以為她此番回到西遼,是為了她的母妃,當他聽說昭妃已經被追封為昭敬敏皇后時,他激動的一夜未睡,怎料,她竟然沒有去祭拜昭妃。
藤條抽在背上,火辣辣的,蔣小魚攥著拳,生生受下,真心覺得原主小魚兒能活下當真不容易。還以為當初帶她逃離西遼皇宮的老太監對她多麼仁慈,可如今看看也不過如此。
「你可知錯?」老太監見她痛苦的皺著眉,額上也布滿了汗水,不忍再繼續責罰,停了下來。
「師父想要聽實話嗎?」蔣小魚抬眸對上老太監的目光。
老太監未語。
蔣小魚扯了扯幾乎咬白的嘴唇,「師父當年救我離開西遼可曾後悔?」
老太監眸光微變,沉聲道:「不曾。」
「那師父當真對母妃忠心耿耿?」蔣小魚深吸了口氣,只覺得那後背浸上了汗水越發火辣辣的。
「自然,否則當年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帶你來到這裡。」老太監不明白她繞了這麼大一圈到底想說什麼。
「那師父是否覺得母妃的牌位就如同母妃本人?」
「是。」
「既如此,那師父當著母妃的面如此重罰於我,就不怕母妃會傷心嗎?」蔣小魚眸底閃爍著晶瑩。
老太監一時語塞,這麼多年他無時無刻不在為她著想,暗中保護,每每她犯了錯誤,就算是小錯,為了讓她長記性,以後不再犯相同的錯誤,他也會毫不留情的懲罰她。
因為她的身上背負著為母洗冤的重責,因為他們稍有不慎,就會被西遼那些惡狼給盯上。
直到他動用關係,將她送到忠義王府。
他以為憑著忠義王血修羅的名號,不會有人能傷害到她,可是誰能想到她竟然與忠義王攪和在了一起,甚至偷偷的就與忠義王拜堂成親。若非她回到西遼,為昭妃洗冤,得到了景文帝的承認,她算得上什麼?沒名沒分簡直是在給昭妃丟臉。
但是他雖然每次都毫不留情的懲罰她,卻是真的關心著她。抬眸眸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昭妃的牌位,他道:「你起來吧。」
蔣小魚緩緩站起來,「師父,我如今已經長大成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的確沒有去祭拜母妃,可是你知道原因嗎?
大邑南方水患嚴重,民不聊生,阿寅心中擔憂,我如何能夠再扯他的後腿?
對於母妃,我想她如果是真的愛我,不會怨怪於我,相反會贊成我的決定!或許祭拜母妃是盡了孝義,可是你知道一番祭拜下來會耽誤多長時間嗎?而這段時間又可以救多少無辜的百姓嗎?」
老太監沉默了,他欣慰的看著蔣小魚,蒼老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而後撂下袍子跪下,「老奴拜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蔣小魚一時懵住了,現在這什麼情況?剛剛還對她毫不留情的揮藤條的人怎麼現在竟然給他跪下了?
蔣小魚急忙扶他起來,「師父,你這樣子豈不是要折煞我?」
老太監起身,而後走到內間,捧出一個精緻的小匣子。
蔣小魚歪頭,「師父這是什麼?」
老太監打開蓋子,取出一柄弧形匕首,「這是當年昭妃的貼身之物,本打算你及笄時再告訴你一切,沒想到你竟然提前想到了一切,為昭妃洗刷冤屈。」
蔣小魚看著老太監眼裡的淚花,心裡也覺得異常酸澀,她用力握著匕首,「師父。」
師徒二人相擁在一起,哭了一會兒,老太監道:「老奴這就送公主出宮。」
蔣小魚「嘶」了一聲,老太監目露歉意,趕緊取出傷葯,「公主,這是傷葯,方才老奴對公主大不敬,待平安送走公主之後,老奴定會自領懲罰。」
蔣小魚接過傷葯,「師父也是恨鐵不成鋼,以為我忘記了孝義。師父懲罰的對,是我錯了就該罰。我問師父一句,我的生辰是……」
「還有三個月就是公主的生辰,公主出生時,正逢雪天,所以稱之『雪儷』。」老太監道。
蔣小魚眼睛轉了轉,似乎明白了當初蘇瑞寅為何總說再有幾個月就不必忍的這麼辛苦,敢情他是在等著自己及笄。不過驚喜又是什麼呢?
老太監拉著她走入一條隱蔽的小徑,蔣小魚忽然想起了小白狐,萬一「太后」的人去了冷宮,沒有看到她會不會貿然行動,若是打草驚蛇只怕太后早已經死掉的事情就要大白於天下了。
「師父,我必須要回去一趟。」蔣小魚拉住老太監的手。
老太監皺眉,「大邑皇上既然動了心思要將公主困在這深宮之中,必然是早就做了打算的,若是公主再回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蔣小魚亦是一臉凝重,「師父,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方才我已經傳出了消息,只怕他們若沒有找到我會做出什麼一發不可收拾的事情。」隨即,她眨了眨眼睛,「不如師父去給我取一套太監衣裳。」
老太監立即明白了她到底什麼意思,帶著她又回了敬事房,取來一套太監服,她快速換下,順便看了一眼自己的後背,全都是紅印子。
兩人沒有耽擱的又悄然摸回了冷宮,正逢「太后」與「桂嬤嬤」等一眾宮人提著食盒以及被褥往冷宮這裡走來。
老太監凝眉,還真是不湊巧,怎麼就會碰到了太后。自從上回走水,太后並不常出來走動,想了想,莫不是要去探望被打入冷宮的惜嬪?
小白狐似乎嗅到了蔣小魚身上的味道,從軟轎里一蹦三跳的撲了過來,低聲的嗚叫著。
老太監面色微變,就要掐上小白狐的頸項。
蔣小魚安撫道:「師父,他們就是來救我的人。」
聞聲,「太后」挑簾望向這裡,看到蔣小魚,鬆了口氣,「桂嬤嬤」走到她面前,「哪裡來的狗奴才,竟然跑到了冷宮這裡?」
蔣小魚抿唇一笑,誠惶誠恐的跪下:「桂嬤嬤,奴才小蔣子,誤闖了冷宮,驚擾了太后,還請太后恕罪。」
「桂嬤嬤」臉色驟變,艾瑪!他只是做做樣子,哪敢讓王妃給他們下跪,若是被王爺知道了,豈不是會扒了他們的皮。「還不趕快起來,哪來的回哪兒去。」
蔣小魚躬身退下,因著一穿來就扮太監,所以其餘的宮人們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妥之處。
老太監舒了口氣,帶著蔣小魚快速出宮。看著那孱弱卻挺拔的背影,老太監心裡甚慰,公主連太后以及桂嬤嬤都能收買,看樣子她已經不再需要他的保護了。
劇烈的咳嗽聲響起,在這夜色之中顯得格外清晰。他腳步一個踉蹌,扶著宮牆才勉強回了自己的房間。
「昭妃娘娘,老奴沒有辜負昭妃娘娘的囑託,這些年老奴對公主多有責備,懲罰更是沒有絲毫留情,還請娘娘勿要責怪!今日看著公主如此出類拔萃,老奴這心也能徹底放下了。老奴只怕是大限將至,再也不能替娘娘照顧公主了。咳咳——」老太監恭敬的跪在蒲團之上,方才的矍鑠統統消失不見,「如此,正好可以去那邊好好照顧娘娘。」
蔣小魚因為有老太監的幫助,所以很輕鬆的就出了皇宮,而蘇澤恆身上越來越癢,他不斷的抓撓,很快皮膚就破皮,然後有血水流出來,急忙命衛平去請殷筠暘。
可是衛平去了很久,還是沒有回來,他暴怒的將御書房裡能砸的東西統統砸了,還是無法抑制那股鑽心噬骨的癢意。
外面傳來輪椅的聲音,殷筠暘神情淡漠的出現在御書房門外,蘇澤恆渾身因為癢而顫抖不止,他雙目赤紅的衝到殷筠暘面前,「殷神醫,快救救朕!朕身上奇癢無比,越抓越癢,你醫術高明,快幫幫朕!」
殷筠暘急忙抬手搭脈,「皇上,恕我醫術不精,一時還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