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
姥爺老了。
他深邃凹陷的雙眼，淚茫茫，眼角的皺紋越發地明顯。臉上的褶皺在話語帶動下愈發地清晰可見。乾裂的嘴唇泛著白皮，一上一下，動得厲希心疼落淚。
「好！姥爺，來，喝水。」厲希紅著眼眶勸說厲軍平喝水，這一刻，厲希清楚地看到，姥爺微顫的雙手動作很遲緩地喝水。水還從嘴角邊嘩啦啦流下！
姥爺，他真的老了。
忙於和顧氏的周旋，厲希有十幾天沒去見姥爺了。老人家一天老過一天，由於出海捕魚的緣由，他看上去比常人年齡要大要老。
「謝~謝你！請問你知道厲希在哪嗎？」
砰………
站在姥爺跟前的厲希，如同晴天霹靂，手裡的杯子一不留神落地摔得稀碎。
「姥爺，我就是厲希呀！」
沒什麼事能讓厲希如此心慌意亂，情緒激動還出現差錯。雙手握住厲軍平的雙手，不由地握緊抖動。
「希兒，希兒……」
厲軍平口裡若有若無的呼喚。厲希應聲抬頭，姥爺的雙眼無神，空洞迷茫。
「姥爺，你怎麼了？」厲希淚眼嘩啦啦流，半跪彎腰十足一個丟了糖的小孩。
咚咚咚~
門應聲推開：「艾琳娜，顧氏集團派人來訪，來和解…」小周手抱文件出現在門口。
眼前的一幕，讓小周未說出口的話語直接咽下了肚。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從來沒有見過話語溫和且不再惜字如金的厲希，是在今天。
從沒有見過刀槍不入如鋼鐵般冰冷的厲希也有了生活的常情，是在今天。
一直高高在上，有某種觸不的高度般的厲希，也會有眼前一幕，厲希拉扯姥爺的衣角，蹲坐哭得像個小孩，也是在今天。
小周的雙腳挪了挪，進退兩難，雙眼也算自覺地垂下了視線。
「滾！」厲希河東獅吼。
小周嚇得踉踉蹌蹌地跑開，轉過頭來的厲希，雙眼通紅，額頭前的毛髮竟豎起朝上，雙唇的紅，如同吸血鬼般紅。
小周跑后，厲希伸手抬起，辦公室里的窗帘和門帘全都應了感應，神速地遮蔽所有窗戶和玻璃門。
厲希心中一股強大的血流似在逆流，直拱胸膛。重生那一刻，厲希就知道她不是常人。
「住手！」從天而降的駱博特及時阻止張開雙手要吼叫的厲希。
他知道厲希這個動作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送姥爺去醫院！」
厲軍平搖搖晃晃要閉眼倒下，好在駱博特及時抱住，也一語驚醒夢中人。
厲希雙手應聲放下，泛紅的雙眼恢復如常，額頭前的頭髮隨地心引力落下。迷茫的神情不知自己做了什麼。
駱博特抱著厲軍平，一路狂奔。厲希緊跟在後。路過大辦公室時，大辦公室的人都驚地直起身，怔怔地看著。
躲在角落雙手環抱自己的小周還在瑟瑟發抖，聽得迅速的腳步聲抬頭時，剛好和跑過的厲希四目相對。
小周忙低頭撇過視線，這動作厲希盡收眼底，不禁地皺眉，疑惑小周是怎麼了。
有駱博特在，很快，姥爺被送到了醫院。
在搶救室門外的厲希，淚眼婆娑地在門口來回徘徊，踱步。雙手合十還不停地祈禱。
厲希的動作神情心境，駱博特都能感同身受。他也曾為過一個人痛哭流涕淚橫流。只是這個人已經不記得了。
「會沒事的！」好半天，駱博特才輕聲開口安慰。不是他不想安慰，而是他不想她流淚。
「嗯？是？真的？」聽到話語，厲希快步來到駱博特的跟前，語無倫次地反問，淚眼汪汪地凝望駱博特。
駱博特抬眼和厲希對視，微微點頭。她的眼裡都是淚，淺藍淺藍的淚呼之欲出。她是真傷心了。清澈的眼底倒映出駱博特白髮蒼蒼的頭像。
「你是誰？」
突地，厲希猛地一推，將背靠牆，單腳踩地，另一隻腳屈膝靠牆的駱博特推搡地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穩住沒摔倒的駱博特，滿臉的疑惑。厲希這突如其來的回答是為何？她怒氣沖沖的雙眼開始泛紅，淺藍的眼淚瞬間變紅。她怎麼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厲希咬牙切齒地逼問，如同換了一個人。厲希腦迴路倒擋般突然想知道駱博特的底細？
他一出現，就毫無怨言地幫助厲希，保護厲希。認識以來，不管發生任何事情，緊急亦或傷及性命也好，他都面不改色。就如剛剛，厲希著急心亂地來回徘徊。他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依牆而靠。
還輕飄飄地開口安慰，眼裡的神色沒有任何著急。更為奇怪，厲希故意和他對視，卻不能聽到他的心理活動。
厲希試過好幾個，她都能聽到他們的心理聲音。可唯獨眼前的駱博特，她聽不到。
本就心煩意亂，加上他的漫不經心，還有一些沒解開的迷…百感齊來的厲希不由自主地再次升起紅火。
「駱博特，守護你的駱博特！」駱博特開口回答。一字一詞，自帶迴音拖腔，拖拉得厲希耳腔嗡嗡直響。
恰在此時，搶救室的燈關了，門被打開：「誰是病人的家屬？誰是病人的家屬？誰是病人的家屬？」
接連三遍，厲希徹底醒了。嗡嗡直響的耳朵安靜，泛紅的雙眼恢復正常。反應過來后立馬奔到護士跟前：「我，我，我是！我姥爺怎麼樣了？」
「病人情況很特別，還需進行全面排查，你先去交費，交完費直接去八樓，我們這邊將病人轉移到八樓。」護士手裡拿著一堆單子，語速超快地轉達話語。
見厲希愣愣地杵住沒有動，剛想轉身離開的護士詢問道：「聽明白了嗎？」
「嗯，明白，交費去八樓！」
駱博特過來拉離厲希，他明白厲希現在的狀態。行屍走肉一樣，六神無主。
「你跟著去八樓等候，我去交費！」駱博特拿過厲希手裡的單子，建議道。
厲希沒有做聲，現在的她頭髮隨意地綁了低馬尾，兩側的碎發隨著跑動自由地飄在兩側。雙眼黯淡目光盯看地下，搖搖晃晃地走動，好似一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