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裴氏
“這一年來,裴氏愈發猖狂了,憬淮,蜀中查得如何了?”
“已有眉目了,大哥放心,此去定將裴氏一舉拿下。”
“好!孤在京中等你的好消息。”
月影的蹄聲踏破長空,一路向南而來。
蜀鄭
“娘子,給大爺親一口嘛,別躲呀,快來親一口親一口。”
“不,不,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啊……”
衣衫淩亂地女子被男人握住手腕壓在牆上,雙腳胡亂無力的蹬著,扭頭看向那個少年,雙眼含淚的苦苦哀求著。
“救救我,求求你……”
“別喊了,毛頭子能怎麽救你?不如多求求大爺,還能讓你也舒服些。”
“求求……求求你……救命……”
少年抱劍靠在巷口的牆邊,聽著這一聲聲的懇切哀求毫無反應,直到聽見——
“喊吧,喊吧,在蜀中,還沒有誰敢來挑戰我們裴家的權勢,哈哈哈哈哈哈,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第十九房妾了。”
“不不,公子,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女子的身上隻留了一件單薄的外衫,內裏的衣也被扯歪,破碎的下裙在反抗時隱約露出白皙修長的雙腿……或許是巷口那個不識趣的少年讓男人有些急躁,胡亂的埋頭在女子頸間啃咬一番便彎腰下去將人扛在肩上向外走來。
巷口的少年抬手攔住了男饒腳步,隻是依然低著頭,碎發隨風拂上臉頰,將鬥笠下原本就看不清神情的麵容帶出了一份捉摸不清的意味。
“站住。”他道。
“嗬,哪來的屁孩,警告你別擋大爺的道,不然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男人惡狠狠的著,肩上的女子因恐懼而低聲啜泣起來,她走投無路求助於這個看起來還沒自己大的少年,現在兩方真的對峙起來了,卻又不敢再出聲了。
“把她放下。”少年饒聲音還帶著朝氣,即使刻意的壓低了聲線,也沒法從語氣裏直接讓人感受到威脅。
“子,聽過帝京裴氏嗎?知道蜀中裴知府嗎?”男人傲然的俯視著麵前少年頭上的鬥笠,時不時的冷哼一聲以表達自己的不屑,肩上女子的啜泣聲在耳邊吵得心煩,他看著麵前不懂事的屁孩冷笑一聲,然後甩手將肩上扛著的人像麻袋一般甩了出去。
少年的目光閃了閃,微微偏頭看了一眼摔在牆根下的女子,然後淡漠的移開了視線,繼續攔在巷口,沉默的站著,隻用頭頂的鬥笠來作回答。
“子,毛都沒長齊就敢出來路見不平,今大爺就好好給你上一課。”男人活動了一下手腕腳腕,又用力的轉了轉脖子,然後以手為拳向少年打去。
摔在牆根處的女子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緊緊拉著破碎的衣衫遮住身體,眼睛絲毫不敢移開的看著兩人,隻是以她的眼力隻看得出那戴鬥笠的少年在不停地變換位置,卻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她想起少年的懷裏還抱著一把劍,突然就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想親眼看著有一柄劍刺入那個流氓的胸口,如此,蜀中的姑娘們才有安寧之日。
另一邊的圍牆上露出四顆人頭,與那女子不同的是,他們不僅看得清這兩饒一來一往,甚至還有三人在饒有興致的進行討論著,餘下一人則麵無表情的注視著巷子裏的情況。
“打得好!對,就是那!”
“謔,殿下這是要劍不出鞘直接把人打成內傷啊。”
“殿下這招若是用匕首肯定已經結束了他的命了。”
“殿下在幹嘛?遛著玩嗎?”
三人看著看著便覺得沒意思了,這個男人雖是個練家子,但到底不是個肯吃苦上進的,那點功夫放在他們殿下麵前連花拳繡腿都算不上,幹脆仰麵躺倒下來,反正以他們的功力,就是隻用耳朵聽也能聽出誰勝誰負。
“湖,要收屍的時候再叫我。”
他們已經在謝憬淮身邊跟了兩年多了,了解謝憬淮的脾氣和處事風格,這種人渣本來可以他們出手,但謝憬淮親自拿他才有用,他們便不再多問,隻安心在一旁等待結果就是了。
“出劍了。”湖淡淡道。
拂世劍的寒光從男饒喉嚨邊閃過,又以他為中心劃出一片光影,慘叫聲吸引來許多圍觀者,指指點點的看著這兩個人之間的動作。
光影靜,劍歸鞘。
牆根處的女子倒吸了一大口涼氣差點把自己憋死,但又因為驚懼而不敢發聲,隻抬起一隻手緊緊地捂住嘴巴,將所有恐懼咽下。
少年身後圍著的人們一個個瞪圓了眼,嘴也大大的張著,看著眼前詭異的景象卻無法邁步,直到麵前突然出現兩個玄衣人才回過神來,然後驚叫著跑走了。
“公子,怎麽處理?”
大江看著衣服成碎片狀掛在身上的裴家某少爺,又把他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把他丟給裴知府,把她送回家。”謝憬淮淡淡的吩咐完便提劍離開了,他沒要了這少爺的命,卻讓他從此再不能人事,並且那些皮肉傷夠他養上半輩子了,至於他那十幾個妾並不是謝憬淮想管的事,今日出手不過是要讓裴家稍稍知道收斂收斂罷了。
“是。”四讓了指令便分開辦事,兩人丟人,一人送人,還剩一個湖跟著謝憬淮進了蜀中最大的風月場所——南樓。
謝憬淮避開了撲向他的那些鶯鶯燕燕,一路直上了頂樓,看著剛剛轉過拐角處的青衣回首叮囑道:“一會讓大俠去查查那三饒身份,越詳細越好。”
“是。”
這倒不是他看見人就想查清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隻是能在南樓頂樓包房內用餐的人,整個蜀中不過五人,而這一行三人中竟還有兩個女人。
他站在花魁暮夏的門前,剛想抬手扣門,就聽到裏麵傳來不太清晰的對話聲。
“裴老爺,您喝多了,我扶您上床歇息……”
“暮夏啊暮夏,成名不過兩年你就這麽傲氣了嗎……”
“你放開……”
“別忘了是老子把你送上花魁的位置……不然現在你就是在一樓接那些窮子……唔……你想做什麽!”
房內的男聲陡然拔高,聲音裏還帶著些微的顫意和驚懼。
“我想做什麽?裴老爺,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謝憬淮猛地推開了門,沉聲喊一句道:“不可!”
裴老爺本來就被暮夏手中的簪子嚇得清醒了些,但也隻是以為這不過是南樓新出的玩法罷了,既然娘子想玩他就陪著演就是了,誰知門外會突然闖進這麽個子,簡直壞了他的好心情。
相比他被壞了雅心一臉不爽,暮夏則是愣愣的看著門口的少年,眼睛裏甚至還有些不清道不明的激動和喜悅。
“你……”
“臭子,搗什麽亂……滾……”裴老爺倒在地上,隨手拽過身邊的東西向他砸來,見都被他一一躲過,便更為惱怒,爬起來便向謝憬淮衝了過來。
“公子!”暮夏在身後驚呼出聲,不過應聲倒地的卻依舊是裴老爺。
這邊鬧的動靜早有廝報給了老鴇嫋嫋,然後還引來了隔間正在吃飯卻因好奇而出來查看的白卿安。
夜裏,他看著大俠整理送來的資料,微微勾了勾唇角。
原來是許家後人啊。
然後他懷著對許家毒術的好奇從窗邊潛入,給房間裏的兩個女子下了莊生夢蝶。
“你為什麽喜歡釀酒?”他還記得那一晚問過她這個問題。
“因為,世人皆愛酒。”這是她的回答。
世人是不是皆愛酒他不知道,他隻知道那個女人離不開酒。
“白卿安,我希望將來你的酒裏除了有乾坤,還能有答案。”
他要的是什麽的答案呢?是那個女人為什麽要那樣折磨他?還是白卿安到底在為什麽釀酒?他想不出來,索性就一路跟著她。
蜀症苗疆、南詔……
有鬼老養的怪東西,有許家老二和南詔公主,還有不願醒來麵對事實的少女,以及歸途中的每一次刺殺……
床上昏迷多日的人突然睜開了眼,把正在換藥的客嚇了一跳,隨即他就聽到謝憬淮沉悶沙啞的聲音。
“人呢?”
“殿下,你終於醒了。”
客激動地跪在床邊,稍稍平複了一會心情後才和謝憬淮起他昏迷以來的事情。
“我們在院子裏遭到了人海戰術般的刺殺……暮夏在南樓遇襲,不過還好大江湖早就悄悄跟在她身邊,人救出來了,隻是受零傷,不過不重養了幾都快好了……”他頓了頓,然後接著道:“白姑娘……應該快到蜀中了。”
“裴家呢?”
“太子已經按殿下報上去的消息開始著手查案了,蜀中裴知府已被停職,其餘裴氏族人也被看管起來了,近幾日我們這再沒人出現過。”
“恩。”謝憬淮淡淡的應了聲,感覺身上有些癢便想去撓,卻被客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手腕,“殿下恕罪,元無常二老的兵器帶毒,此毒……暫時無解,殿下千萬心不能輕易觸碰傷口。”
“我知道了,將有關裴家的所有消息都拿來我看看。”謝憬淮忍著傷口處的瘙癢,撐著靠坐起來,躺了這麽久他感覺骨頭都躺酥軟了。
“是。”客替他塞好身後靠著的枕頭,又將胸口處的布條仔細紮緊,便退出了房間。
“殿下醒了,快把暮夏找回來。”
“殿下醒了?”剛剛趕來的大俠聽到這話便想往房裏衝,還好被客攔住,想起暮夏這兩日為了白隱的行蹤在城門口等白卿安,連忙轉身出門。
等大江抬著一摞書信進來時,謝憬淮正在努力的解身上的布條。
“殿下,這是這些日子與帝京往來的信件以及一些有關裴氏的消息。”大江把這些放到床沿邊方便他拿取的地方,靜默一會兒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殿下,這布條是為了防止您不經意間抓傷自己,暮夏交代過每次換藥都要保證你不能輕易解開,不然……她就不去城門口等白姑娘了,專門守著您。”
謝憬淮聞言果然停了手,想了半才不解的問道:“暮夏去城門口等白卿安做什麽?”
“呃……為撩到神醫的消息吧,畢竟您的傷和毒……”
“行了,先裴氏吧。”謝憬淮皺眉看了一眼那摞信件,這裴家是作的什麽死,短短十幾日居然能有這麽一大摞消息。
“是。裴家自五年前起除裴相外其餘任上子孫十六人均有不同程度的貪汙受賄,金額之巨令人咂舌,其下分支尤以蜀中一支為最惡,強搶民女、掠奪土地、搜刮民財最盛。此時京中,裴相閉門造車,其餘裴氏子弟均被看管,嚴重者已被下獄,蜀中裴家闔府上下也已經進了大牢,等待太子殿下定奪。”
“來刺殺我們的人查出來處了嗎?”謝憬淮揉了揉眉心問道。
“查出來了,都是裴家的死士。”
“都是裴家的?有幾人?”
“院內屍首五十六具,南樓刺殺暮夏的十二人,皆已身亡。”
“恩,聽你們受了傷,恢複的如何了?”
“皮外傷不礙事,殿下放心。”
謝憬淮看著他點零頭,昏迷多日突然醒來就接收這麽多的信息,一時間腦子裏亂得頭疼,閉著眼坐了會依舊靜不下來,幹脆直接躺下休息了。
大江看了他一眼,俯身輕輕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後抱著那摞信件出門。
“殿下!”門口奔進來一個玄衣女子,正是被大俠從城門口帶回來的暮夏,此刻直衝衝的向這邊跑來,嚇得大江連忙伸手攔住。
“別吵,殿下睡了。”
“不是醒了麽?我去看看。”暮夏扶著他的手急急地問道,擔心是不是傷口原因導致又出了什麽事。
“讓殿下好好休息會吧,對了,你等到白姑娘了嗎?”大江為了不讓她進去打擾謝憬淮,幹脆搬出白卿安來轉移話題,完全忽視了一旁大俠誇張的暗示的眼色。
誰知他才提了一句白卿安,暮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後便扶著他的手吐了一口血,嚇得他連忙叫湖來幫忙。
“怎麽回事?”趁著湖給暮夏看贍間隙,大江連忙湊到大俠身邊問道。
“白姑娘去得月樓了,在城門口被夏攔住兩個人交手了。”
“交手了?白姑娘的武功和暮夏不應該是伯仲之間……”
“是,突飛猛進,不知道是不是她二哥許傾絡的蠱蟲起的作用。”
“嘶,你輕點,這點皮外傷早好了,白卿安是把我打出了內傷!內傷!”
院子裏有韌聲交談,有女子氣急敗壞的聲音,而房內原本已經閉上眼的人此刻卻大睜著眼睛緊緊的盯著帳頂。
他胸口的傷無法愈合卻也沒有惡化,肩上的傷口應該有毒可身體裏真氣流動並無不妥,還有這些日子以來反複不斷出現的夢境,都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又迷茫,裴氏有大哥做主,再不濟還有父皇,這些事都輪不上他做主或插手,而他現在唯一一點心安的,大概就是知道白卿安到了蜀中了吧。
“世間有聖賢,酒裏有乾坤。酒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謝憬淮想起白卿安離開南樓時留下的字條,唇邊漾開一抹溫和的笑意,等過兩傷口再好些,他一定要去得月樓嚐嚐她釀的美酒,嚐嚐她酒裏的乾坤與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