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赴宴
瑤姵宮中笙歌燕舞好不歡愉。
謝憬淮的腳剛剛走到宮門口就聽見了他那位二皇兄刻意拔高的聲音。
“嘖嘖，四弟這夠偏心的，帶禮物回來竟然隻給母妃帶，全然沒想起我們兄弟一場的情分啊。”
他的腳頓在了門口，低頭沉吟一刻後，轉頭吩咐了身邊還抱著禮物的太監一句話，然後又從中挑了幾個不大的錦盒，自己抱著走了進去。
“是啊，要不是今日二皇兄為四弟設接風宴，我都不知四弟已經回來了。”謝憬淮穩步走著，一邊辨認著這一個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這一句話是三皇兄的。
“好了，都是做兄長的人，竟然還和弟計較一件禮物的事。”這是太子的。
“我這就是單純的羨慕四弟能遊曆下嘛，太子哥哥就不羨慕嗎？四弟看到的可是大寧的下啊。”這樣的話也隻有二皇兄得出了。
“四皇子到——”門口的太監看見他，忙拔高了嗓子喊道。
“喲，來了。”三皇子笑著道轉頭看了過來，二皇子也似笑非笑的看向門邊，太子坐在上座沉穩不驚的放下筷子，整了整衣袖看過來。
他們的弟穿著湛藍的衣袍，懷裏抱著錦盒，尚有少年氣的臉上卻似乎已經被宮外複雜的江湖環境染上了幾分滄桑。
謝憬淮站到殿中，一旁機靈的太監已經跑來接過他懷裏的錦盒，躬身站在他身後兩步。
湛藍衣袍的少年臉上揚起明媚的笑意，將哥哥眼中看到的那幾分滄桑感瞬間衝散，他抬手齊眉，然後一邊著一邊轉著對向三個方向，“太子哥哥，二皇兄，三皇兄。”
他對著他們，一個一個認真的施了禮，然後端手站直後道：“禮物早都備好了，不過都是些玩意兒，今日借二皇兄設宴的光特將禮物送給皇兄們，還請皇兄們不要嫌棄。”
“四弟，什麽借我的光，我這是為你辦的接風宴，是大家沾了你的光才是。”謝憬非舉起酒杯笑著道。
“是，多謝二皇兄，讓二皇兄費心了。”謝憬淮頷首，對著那邊再施一禮，寬大的衣袖擋住了他嘴角嘲諷的笑意。
哪有給人辦接風宴可被接風者自己卻全然不知道的。
“誒，咱們兄弟能齊聚一堂才是真正的開心事，”三皇子謝憬銘笑著擺手，然後接過太監送到麵前的錦盒，“讓我看看四弟帶回來的玩意兒。”
太子和二皇子也都拿到了錦盒，前者看著殿中的人頷首道謝，後者則將錦盒拿在手裏掂拎才打開。
“謔~”謝憬銘那邊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四弟可以啊，這是蜀中得月樓的酒吧。”他拿出錦盒裏的酒瓶，酒瓶底部印著得月樓的銘記，自打開錦盒起酒香便幽幽的散開來。
“四弟有心了。”坐在上首的太子手裏握著同樣的酒瓶，衝著他溫和的笑了笑。
“蜀中得月樓的酒……”謝憬非將酒瓶握在手裏舉高到眼前，“四弟真厲害，這從來隻是聽過，還是頭一次能聞到這酒香嚐到這酒味呢，這個可不算是什麽玩意兒，是足夠貴重的了。”
蜀中得月樓的酒，從不外售。
並且又不屬於上貢的禦酒，因此雖盛名在外，可在京中的貴人們卻並沒什麽機會嚐到。
“路過蜀中，機緣巧合得了些。”謝憬淮沒多言，畢竟總不能告訴他們這瓶子是找淩暮商買的，而酒卻是白芨院裏偷的吧。
哦對了，白卿安還不知道他偷了她的一點酒的事呢。
“有了美酒再有美人就好了。”謝憬銘拔開木塞子，閉著眼沉醉的貪婪的嗅著那僅香氣便能醉饒美酒，忽然想到什麽似的道：“對了，京城不是也開了一家酒坊嗎？”
謝憬非挑了挑眉，疑惑的問道：“哦？哪家酒坊竟能讓三弟留心？”
三皇子謝憬銘算個酒癡，素來喜歡美酒美人，但遇到好酒時比遇到美人還要興奮得多，此刻聽到疑問便懷著戀戀不舍的心情將木塞子蓋上，珍惜珍重的將酒瓶放回錦盒裏，然後看向對麵坐著的他的那位對酒不感興趣卻又什麽都知道的二哥道：“在舊曹門街，名曰‘白墮’。”
“白墮？”謝憬非笑了笑，“起這麽個名字，真不知是否名副其實啊。”
“起來，白墮酒坊的酒似乎和得月樓的酒有些許相通之處……”謝憬銘皺著眉仔細的思考著兩者之間的關係，“嘶，是不是釀的一手好酒的釀酒師都會有那麽一點心有靈犀？”
“是嗎？那還真是想見見這兩位釀酒師啊。”謝憬非毫不在意的倒了一杯酒喝著，好酒引起的興趣並沒有釀酒師引起的興趣大。
是兩個人心有靈犀還是事情另有內情？
他笑了笑，悶頭幹了杯中的酒。
似乎，確實不錯。
“四弟別站著了，快入席吧。”太子等他們一來一往的話都停了才開口招呼道。
“是。”謝憬淮拱手謝過，然後走到了他的那處席位上。
宮中的飯菜他也許久未曾吃過了，今日二皇兄在瑤姵宮中設宴，想必用的也是瑤姵宮裏的廚房。
那麽眼前的這些，應該也都是他兒時的味道吧。
身後侍立的宮女端著酒壺上前為他添了酒，又新上了兩道菜。
“四弟快嚐嚐，這可是母妃為你親手做的，我們都沒份呢。”謝憬非看著他笑著道。
河隻粥和大耐糕。
謝憬淮看著盤子裏的食物，麵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意。
這確實是他兒時愛吃的東西，也確實是淑妃親自做過的東西。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吹冷後吃下，粳米熬得稀軟，加上撕成條狀的魚鯗，再配以佐料相拌……
“淑妃娘娘就是偏心，從都隻給四弟做吃食，我從來就沒有這口福啊。”謝憬銘眼巴巴的看著他一口一口的吃完碗裏的粥，真真切切的露出了羨慕的眼光，然後像是補償自己似的又拔開了酒瓶上的木塞子深深地嗅了一口酒香。
當初淑妃衛瑤盛寵不衰的原因，除了本身的俊逸資以外，就是這一手好廚藝，因此陛下為了能時時嚐到熱騰騰的美味，特意準許瑤姵宮有自己的廚房。
謝憬淮沒話，隻是認真的吃著眼前的東西，而其他人似乎也並不在意他的反應，而是享受的沉浸在殿中重新奏響的歌舞上。
大耐糕的做法不算難，但用料準備卻極耗時間也極耗功夫，這一盤裏的配料，想必是從他昨日進宮後便開始備下了，今日聽他來便立刻著手做了。
謝憬淮吃著大耐糕，心思卻飄到了別處，他自出宮起便避開了與淑妃的直接密切的接觸，可就這麽偶爾回來一次的時候竟然還被牽起對兒時那點溫情的眷戀。
而淑妃自他出宮後，也就有了這樣的習慣，頭接到他的拜帖開始備料，第二一聽他進宮了就趕緊做了送來。
一頓接風宴吃得謝憬淮心裏別扭極了，又陪坐著看了兩場歌舞後，在太子的示意下眾人才散去。
“臣弟恭送太子。”三個人齊聲施禮恭送太子離開。
謝憬淮走到宮門口時，之前替他抱著禮物的太監已經等著了，見他出來忙上前施禮道：“回四皇子，東西已經送到養心殿了，陛下很高興，讓您結束後去一趟。”
“我知道了，辛苦了，公公怎麽稱呼？”謝憬淮一邊道，一邊拿出打賞的紋銀遞了過去。
“人姓李，四皇子盡管吩咐。”李公公接過賞銀，笑嘻嘻的道。
“四弟——”身後傳來謝憬銘的聲音，他似乎真的喝多了一般，搖搖晃晃的就向他撞來。
李公公抬眼快速的瞄了一眼，正打算就施禮告退時，卻又被謝憬淮抬手示意停了下來。
謝憬淮扶住歪歪倒倒的三皇兄問道：“三皇兄，要不我找人來送你回去？”
“什麽呢，”謝憬銘把自己整個的力量都撐在他身上，酒氣熏的道：“你，陪三哥回府，接著喝！嗝——”
謝憬淮往一旁避了避，“三哥，要不送你先去皇後娘娘宮中歇歇，醒醒酒氣再回府？”
“也好，不然我會被你嫂子罵的……那就勞煩四弟了。”謝憬銘一邊著一邊轉身對著他長施一禮。
謝憬淮歎口氣，趕忙抓住他然後轉頭對剛才的太監道：“勞煩公公再跑一趟，父皇那我得晚些去，還有宮門口也麻煩公公替我去和府裏人一聲，多謝。”
“是，四皇子放心。”
李公公的手裏握著沉甸甸的銀子，看著隨著三皇子搖搖擺擺的步伐一路而去的四皇子，再次低下頭順著宮牆邊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