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端午
一轉眼間，端午節的氣氛感染鱗京。
家家戶戶編百索、做艾花、插菖蒲，百姓們各做了些五色水團、百草頭和釀酶等端午食，分給孩子們端著去隨意的走街串巷互相品嚐串門。
而皇家的別苑金明池畔，正是春色撩人花明柳媚。
皇帝和皇後並肩在前走著，身後跟了妃子和兒女們，再後麵則是一眾的宮女太監，浩浩蕩蕩的向金明池邊去。
“今年的爭標賽幾時開始啊？”皇帝微微側頭，對著左後方的太子問道。
“回父皇，與往年一樣。”太子微微上前一步回道。
“哦，今年設了什麽彩頭？”
“回父皇，分甲乙丙三等，分別設虎皮鹿肉、南海紅珠以及……繡品《良宴會》。”太子的聲音沉穩有力，除了提到最後那個獎品時微微的遲疑一下，甚至聽不出有什麽情緒波動。
但走在前的皇帝卻停了下來，目視前方喃喃道：“《良宴會》？”這許多年了，再次被身邊人提及了這個生辰賀禮。
皇後看著他的神情，知道兒子這是又在不經意間挑了老子的痛處，連忙開口解圍道：“陛下，那幅繡品算起來也是傳世之作，若隻鎖於深宮內苑不見日的庫房裏，倒不如賞了今日的狀元，讓宮外聞名許久的人也都開開眼，也好彰顯陛下龍恩浩蕩愛民如子啊。”
“父皇向來勤政為民，這好東西放著也隻是放著，但若能讓下繡娘得親眼見識一番，那大寧的織物繡品豈不是能更上一層樓？”二皇子謝憬非拱手道。
“你們啊，一個先斬後奏，一個護著親兒，一個敬著兄長，這話圓的朕就是不願意也不得不將那繡品做獎賞了。”寧帝含笑道，轉身看向身邊身後的人。
他向來明辨是非，不會過了十年還去牽扯著那樁舊案，況且該死的人都已經死光了，留著一個物件也沒用，倒不如像他們的一般，讓下人看看也好長長技藝。
“那兒臣先去準備了。”太子道，他身後的皇子們公主們也都跟著施禮告退。
“起來，這些年真沒怎麽見過好的繡品了。”皇帝轉身繼續向前走去，同身旁的皇後談笑般道。
“陛下喜歡，那臣妾就替陛下多找找。”皇後微微一笑應道，當初皇帝會喜歡那件繡品，除了繡功著實厲害以外，更重要的是繡品裏傳達出的那份國泰民安歌舞升平的意境。
“是呀是呀，咱們大寧人才濟濟，比那幅繡品好的又不是就找不到了。”後麵隨行的年輕妃嬪笑嘻嘻的跟著道。
與他們相反方向皇子公主一行，此刻正站在岔路等太子發話。
“妹妹自去遊玩吧，半個時辰後會有重臣攜家眷一同來看爭標賽，到時避著點就好。”太子的手端正的揣在身前，表情淡然卻又讓人覺得很是親切，他頓了頓後又接著道：“婼兒一會就可以見到莞兒了，有什麽話不方便同你母妃的就和你大皇姐吧。”
其他幾人也都看了謝憬婼一眼，臉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謝憬婼是寧帝最的女兒，而大公主謝憬莞雖然拖到十八歲才出嫁，但這兩年也有琳子在身邊，而謝憬婼極受寵愛，婚事卻也被拖了許久，如今到簾初謝憬莞嫁饒年紀了，再拖下去就是家公主也要令齲憂了。
而太子的意思，明顯就是在謝憬莞已經接觸過不少夫人姐的，自然對各家公子的了解要比在宮中的賢妃多的多，因此讓謝憬婼去找謝憬莞，也算是讓她自己去挑一門滿意的親事了。
“是，多謝太子哥哥關心。”謝憬婼雙頰緋紅的福了個禮起身後正好看見置辦好席位的太子妃帶著另外的兩個嫂子走過來，眼睛一亮，就跑過去抓住太子妃的手一邊搖一邊道：“嫂嫂！你們去哪呀？是不是要去賞花？好啊好啊，我正無聊呢。”
太子妃和齊王妃魏王妃對視一眼，又看了這邊的丈夫一眼，了然的笑了笑帶著她們施了個禮就從一旁走開了。
“今年可有哪位弟弟想上場爭標的？”太子收回看向妻子方向的視線，將目光投注在眼前的臭子們身上。
謝憬非抿嘴笑著沒話，他對這種會出一身臭汗還不一定能奪冠的事向來沒興趣。
謝憬銘的視線投向別處，好花好草好景色，喝著美酒伴著佳人才是他的追求。
謝憬淮沉默了一刻，才聲道：“臣弟想上場。”
本已經打算轉身離去的太子有些錯愕的看著他，這話本就是隨口問問的過個形式罷了，況且謝憬淮在以往來年歲最，都是伴在父皇身邊隻管吃喝，後來建了府習了武又幾乎一年到頭見不到人，這次難得回來，居然要出頭了嗎？
齊王和魏王也都有些驚訝的看過來，這個一向隻願看別人賣力出汗的四皇弟今日是吃錯藥了不成？
“臣弟想參加。”謝憬淮拱手又加重了語氣道。
“好，你去準備吧。”太子在一瞬間已經由錯愕轉回鐮然的神情，完便轉身帶著齊王和魏王向席上去了。
留在原地的謝憬淮隻覺得今日的日頭尤其的高，那麽曬得日頭下還要去爭標……
那鬼娘娘也不知對白卿安做了什麽，回來到現在了人都還沒醒，江湖俠客都被扣在鬼府，他又不放心將白卿安留在客棧，想來想去隻能送到白墮酒坊安置了。
至於他的暗衛嘛，也不知拿到《良宴會》後還要白卿安做什麽才能回得來。
謝憬淮一邊想著一邊向龍船那邊走去，岸上站滿了精壯的漢子們，他眯眼仔細打量了一番，想來應該就是皇城裏的侍衛之類的，畢竟大哥做事，總不會讓宮外的閑雜人來皇家別苑，要不然驚擾了聖駕是一回事，真有什麽包藏禍心之人一道混進來，那才是罪過。
隨著他的走近，那些侍衛們瞬間恢複了安靜，齊齊抱拳施禮道：“四皇子殿下。”
謝憬淮笑著讓他們起身，然後同樣抱拳道：“今日就麻煩各位了。”
這話的沒頭沒尾，侍衛們麵麵相覷卻又不敢隨意接話，他們也不至於自作多情的以為四皇子是特意來安撫他們的。
“今日我要上場爭標，不知哪邊方便？”謝憬淮依舊笑眯眯的道，但他的話卻讓侍衛們有些笑不出來了。
他們雖是皇城的侍衛，但除了年老體弱有疾的以外，幾乎每一次爭標賽都是固定的班底了，現下臨時加一個從未上過場的四皇子……
有一個手上拿著鼓槌的侍衛大著膽子問道：“殿下覺得呢？”
他們很明顯沒有人願意自己退出，雖然獎品隻有一份，但那也是極大地榮耀，畢竟禦賜的東西一個人一輩子能見幾樣？
謝憬淮笑了笑，視線掃過這十支隊伍，最終向著方才話的人拱手道：“這位大哥，勞駕替我安排個位置吧。”
那拿著鼓槌的侍衛愣在了原地，他甚至覺得自己清晰地聽見了旁邊其他隊伍鬆了一口氣的動靜。
“殿、殿下。”他有些結巴的喊道。
“恩？大哥有事不妨直。”謝憬淮笑道。
“這……船上各位置的人都安排好了……”鼓槌侍衛的聲音越來越低，甚至道最後連站在他身側的人都聽不清了。
謝憬淮卻突然恍然大悟般抬起頭，“啊，是我唐突了，那……”他環視一圈，但每支隊伍的後方都有超兩三人人，他就是沒上過場也猜得到那是備選。
是啊，人家船上都安排好了，船下也都備著人，他貿然前來，豈不是刻意為難人？
“那……若我再組一隊，不知可有餘船？”謝憬淮看了一圈後問道。
“有的有的，殿下放心，船管夠。”一旁一直繃著身子不敢大口呼吸的太監躬身過來，一麵揮手指揮兩個太監又從側邊拖了一艘龍船來。
“好，那可有壯士願隨我爭標？”謝憬淮拍掌笑道，轉頭看向那些做備選的人。
他的話音剛落，站在末尾或是一側的人就被自家隊長轉頭瞪了一眼，但幾息之後，在四皇子殷切的目光下還是有人舉手問道：“殿下，不知輸贏如何？”
謝憬淮順著聲音看過去，他剛才敢這麽問出來，就是知道他們有些人練了許久卻從未有過上場的機會，果然，敢為自己爭前途的人來了。
“若得冠，我要那幅繡品並每人賞銀十兩，若得其他，獎品歸你們我分文不取，若敗……”他的神色微微沉了下來，“不可能敗。”
不可能敗？！
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無知兒。
鼓槌侍衛張大了嘴，他在這爭標賽上敲了七年鼓了，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麽狂妄的話。
可下一秒，在他們更加不敢相信的眼神裏看到謝憬淮的身後瞬間站滿了夠一船的人——那些備選的人。
“你，老三，李二，你們……”
各家隊長和隊員都瞪大了眼看著他們，喃喃的喊著他們的名字或是外號。
“我當了五年備選了，今年終於可以上場了！”有人興奮地道。
“我當了七年了！”
“我，我三年！”
謝憬淮笑著轉身看向突然開始比當備選年數的侍衛們，整了整形容，肅正的拱手施禮道：“有勞了。”
“不敢當殿下禮，屬下必拚勁全力！”回答他的是比金明池水拍岸還要大聲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