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爭標
“呀，今年有十一艘龍船爭標呀！”謝憬婼吃著五色水團，看著金明池前已經拉在一條線上蓄勢待發的龍船，興奮地和坐在身旁的太子妃道。
因為她黏著太子妃的緣故，導致太子隻能在旁邊另設席位，此時聽到她的喊聲也抬頭看過去。
十一艘？他微微愣了愣，還以為謝憬淮隻是而已，或者隨意上一艘船湊個熱鬧呢，看來這次求自己拿出來做獎的東西他是勢在必得了。
“婼兒，你猜猜那第十一艘龍船上的隊長是誰？”二皇子捏著果子笑著道。
謝憬婼眨巴著眼看他，她怎麽知道那龍船的隊長是誰，向來都是在這岸邊設好的席位上笑笑，等開賽時再時不時關注一下，然後再看著贏聊人上岸來接受禦賜獎賞罷了，要不是這些食對她的胃口，又有父皇在場，她寧肯跑去賞花追蝶。
“是憬淮啊。”謝憬銘接過身後宮女倒好的酒，有些悵惘的道。
“四皇弟？！”這一次總算是把謝憬婼的視線引到了那最邊上的龍船上。
“淮兒也上場了？”聽到動靜的皇帝側頭問道。
“是，父皇。”太子簡單的答了一聲並未多什麽，謝憬淮去爭標自有自己的目的，至於能不能達到這個目的就看他的輸贏了，在結果出來前，其他人的話都沒意義。
皇帝看向不遠處龍船上換了和侍衛們同樣裝束的兒子，他在他們中間，除了身量較外，隔著這樣的距離這麽一打扮還真不容易被認出來。
而龍船上，謝憬淮正認真的和其他人學習劃槳的動作。
沒錯，他不止是毫無經驗，他甚至沒有好好地認真的看過一場爭標賽，本來一直以為就是很簡單的劃船而已，誰知道現在臨時抱佛腳，竟然有那麽多要講究的地方。
“力要一處使……手臂要控製好高度和速度……要聽擊鼓饒號令……”
已經漸漸開始入夏的氣，就這麽在太陽下站了一會兒，每個人就已經是滿頭滿臉的汗了。
旁邊的龍船上，有人俯身掬水洗臉，有人正看著他們這一船臨時組成毫無默契的隊伍，有人則漫不經心的以手作扇扇著風。
他們可不管什麽殿下的臉麵要緊或是殿下不能輸之類的事情，他們在這金明池上最老的那也敲了十三年鼓了，就連封賞也得過不下十回。
況且寧帝上位和治國靠的就是自己的鐵血手腕，向來看不起那些包庇謙讓的做派，贏是實力，輸也是實力。
更何況這個四皇子雖然極受寵愛，但常年不在宮裏，那想必見皇上的機會更少，再多的寵愛怕也不能寒了這麽一大堆的人心吧。
現在看著四皇子認真努力的學習著他們已經做得熟的不能再熟的事，就算一開始覺得這隻是個玩笑，但也被那邊的氣氛帶的有些緊張起來。
雖然不太可能，但萬一輸給了一群剛剛組成的隊伍還有一個連怎麽劃船都要現學的四皇子，那就著實丟人了。
“我能換個位置嗎？比如擊鼓？”那邊傳來謝憬淮的聲音。
因為臨時湊出來的隊伍，並沒有專門做鼓手的人，於是商量了一番就選了一位資曆最深的。
突然聽到謝憬淮這麽問，旁邊的船上都傳出了刻意壓低的悶笑聲。
正在給他示範怎麽握槳更好用力的隊員一下就急了，雖然被推選出來做鼓手的人也不是專業的，但也總比眼前這個啥都不知道的皇子強啊。
“殿下，這鼓手可是關係一個隊伍的成敗……”
“我知道，所以我覺得我更適合做那個。”謝憬淮也認真的看著他道。
“殿下知道怎麽擊鼓嗎？”被選出來的鼓手老三此時拿著鼓槌站到他麵前。
“呃，那還得勞駕哥教我。”謝憬淮微微拱手道。
鼓手側身避開了他的禮，沉默的走到鼓前，抬手擊打起來。
“咦？開始了嗎？”謝憬婼已經半跪在墊子上，夠著頭往那邊看，身邊端坐著的太子妃無奈又著急的拉著她的衣袖將人拽著坐了下來。
“多大的姑娘了，注意點。”太子妃一麵用手絹擦著她的嘴角，一麵偷偷向後看了兩眼，還好為了避嫌，後麵的重臣家眷們都用屏風隔了，到了開賽時才撤，隻是這丫頭方才一驚一乍的估計也被不少人聽見了。
太子妃無奈的歎口氣，想到丈夫托付給自己替二公主留意駙馬的人選的事就有些頭疼，也不知道大公主到了沒。
“婼兒，你還是這麽愛熱鬧。”
人人就到，太子妃眼睛一亮朝聲音來處看去。
大公主謝憬莞身邊跟著駙馬爺，一路端莊大方的行來，頷首向兄弟姐妹妯娌們還禮，又一路到了皇帝皇後麵前。
“兒臣（臣）參見父皇（陛下），參見母後（皇後）。”
謝憬莞帶著自家丈夫向帝後行禮，而那禦座上人也不由露出了幾分激動地神色。
皇後激動地想把女兒拉到近前仔細看看，但又礙於在外麵，生生忍住了這份思念之情，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不知不覺間便紅了眼眶。
皇帝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對夫妻，抬手示意免禮後又笑著問道：“朕的外孫呢？”
“父皇，都和他的表兄弟表姐妹們在一處玩呢，這裏靠近水邊，孩子貪玩兒臣就沒讓他們過來。”謝憬莞彎著眼笑著解釋道，金明池那麽深那麽大的一片湖水，她可不敢讓孩子過來，況且太子嫁的、齊王魏王家的都在後頭有奶娘看著玩呢。
“也好也好，晚上的宮宴朕一定要抱抱外孫。”皇帝點點頭道，對於女兒他向來嬌寵，因此看外孫都比看太子家的臭子覺得可愛的多。
“哎，四弟不是回來了嗎？怎麽不見人啊？”謝憬莞和丈夫入了席看了一圈後問道。
“大姐，四弟在龍船上呢！”謝憬婼笑著喊道，而剛才因為大公主出現被眾人忽略聊鼓聲此時已經沒了，金明池上風平浪靜，十一艘龍船上的隊員都已就位，隻待令官敲鑼。
“殿下，別緊張，就按屬下方才和您的來就好。”坐在謝憬淮身後的侍衛低聲道，隻是明顯的底氣不足，也不知是安慰他還是勸他想開些。
鑼響，鼓鳴。
十一艘船瞬間便離了原位。
“哇——”謝憬婼忍不住站了起來，嚇得太子妃連忙去拉她坐下，這會屏風都已經撤了，要讓那些夫人們看見公主這樣，可不會覺得是真爛漫，隻會覺得是沒有規矩。
“婼兒，坐下。”似乎是感受到太子妃的無措，賢妃轉頭嗬斥道。
謝憬婼不太甘心的坐了下來，他們本就離金明池有一段距離，女眷更是坐在靠後的位置，這會船行起來，藍白雲下，反倒是金明池水波光粼粼，引人注目。
爭標賽從岸邊出發到對岸再回轉，船頭先觸岸者為勝。
謝憬淮跟著他們奮力的將手中的槳劃過池水，卻又眼睜睜的看著旁邊的龍船一艘接一艘的像是集體點了輕功一樣劃出去了。
“殿下，注意鼓點節奏。”身後有人提醒道。
“什麽鼓點節奏，老三你這是敲什麽呢？”有人賣力的劃了兩下，卻不得不承認鼓手擊的鼓點完全沒有帶動作用，幹脆一抬手將槳擱在了船邊。
“我，我本來就不怎麽會……”被喚作老三的鼓手此時也慌了，實際上他在岸上準備時確實在心裏練了很多遍，給謝憬淮示範時也隻是示範了一段，但真正實戰起來這種一條船一條心的事，隨著超過他們的越來越多，他的心裏就更慌了。
這麽一慌，手下的鼓點自然就亂了。
謝憬淮看著身邊更多的人停了手，不由有些著急。
“你們怎麽不劃了？”眼看著其他船就要碰到對岸折返了，他們居然任由船停在水中央？
“殿下，這鼓點亂的……劃不齊。”身後再次傳來解釋的聲音。
謝憬淮抿了抿嘴，將槳放回船中，起身就走到老三麵前。
“你下來，我來打。”他的聲音裏沒了在岸上時的客氣謙虛，而是帶上了家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三也不知是不是已經慌得放棄了，還是被他的語氣嚇到，連忙雙手奉上鼓槌，又心地跑到他的位置上握起槳。
謝憬淮站到鼓後，看著一船懷疑、難過各種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的眼神，動了動嘴本想些什麽，但突然聽到身後有船碰岸後的敲鑼聲，立刻挺直了背脊，微微紮下馬步，雙手使勁一敲。
“咚——”
沉悶的鼓聲在池中響起，震醒了已經開始神遊四方的隊員。
有節奏的鼓聲在謝憬淮有意施加了內力的作用下傳開來，隊員們跟著鼓點一下一下的劃動手中的木槳。
整個金明池上，本是鼓聲噪噪，但在那一響之後，似乎就隻有一條船上的鼓聲在響。
本已碰岸回轉的那條船的鼓手此刻使勁晃了晃腦袋，他敲了這麽多年的鼓，還是第一次被別饒鼓聲擾亂了節奏。
“你怎麽回事？”船上的人皺著眉問道，鼓聲似乎並不止影響到他，連帶他們的節奏也亂了。
“咦，他們換了鼓手！”有人眼尖的看到那頭追上來並將要碰岸的尾船大聲的喊道。
旁邊趕上來的但也同樣亂了節奏的船也應聲轉頭看去。
隻見那尾船上，頭上和他們一樣係了紅巾的少年正手起手落的擊出鼓點，那一船的人像是吃了什麽藥一般奮力的擺動手臂。
他們碰岸了。
他們回轉了。
他們超過了！
這邊剛剛回神的人連忙又擊鼓的擊鼓，劃槳的劃槳，但不知為何，耳朵裏總會聽到那邊的鼓聲，手上的節奏也總是忍不住跟著跑了。
“啊，四弟奪冠了！”謝憬婼拍著手又站了起來，不過這一次賢妃和太子妃都沒再攔他，畢竟這一次的歡呼，給的是自家兄弟。
“父皇，母後。”謝憬淮帶著一船的人施禮道。
“好，好，好，賞！”皇帝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見到兒子出息了所以才那麽開心，一連了三個好字後笑意都還掛在臉上。
“謝父皇，謝母後，謝太子哥哥。”
“謝陛下，謝皇後，謝太子。”
“好了，這孩子弄了一身的水，快去換件衣裳，別著涼了。”淑妃看著他強忍著眼裏的淚道。
謝憬淮朝她拱拱手，帶著身後的一幹侍衛下去了。
獎品也很快就送來了。
隻是他們都無幸得見那幅絕世繡品的模樣，就被四皇子準備好的銀錢引得眉開眼笑，要不然就都圍著去看那南海紅珠，和計劃著怎麽分食鹿肉和誰拿虎皮了。
而帶領一船人奪冠的謝憬淮則匆匆的拿著獎品出了別苑，上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