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手劄
白隱手劄的前半本就是一些醫案和對藥材的記錄,後麵的大半本幾乎都是對大寧——準確來,對當年明王案的記錄。
隻是除了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還憑借著自己神醫的身份記錄了有關於大寧皇室謝家的一些事情。
比如當初寧帝是如何發現自己中毒,如何查出是謝憬淮生母蘇美人所做,而謝憬淮又是如何被送到瑤佩宮汁…
事件涉及人物之多、細節之雜讓白卿安看得頭疼不已。
而讓她最摸不清頭腦的,便是整本手劄中提到了皇家,提到了明王和蘇美人,甚至連謝憬淮都描寫了不少,卻獨獨沒有關於許家的半點消息。
或者,在手劄的故事裏,許家隻是被一筆帶過,在整件事情裏起的作用還沒有謝憬淮大。
可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白卿安揉著腦袋想著,這件事好在能明明王案與許家關係不大,但卻也壞在並無直接證據證明許家的清白。
手劄裏那一句:“蘇美人曾至江南尋毒王。”已然能將許家牽連進來,無論當年蘇美人尋毒王的結果如何。
吃著秦艽熬的清粥,白卿安又將手劄翻到最開始的那一頁細細的研讀起來。
大曆廿一年,大梁兵敗後送美人蘇儀至大寧帝京。蘇儀國色姿,眼波婉轉間便得了三千寵愛在一身的風光。
大曆廿二年,她誕下的皇子憬淮是唯一一個時常被寧帝帶在身邊的孩子,朝中一度猜測此子在將來會危機太子之位。
美人盛寵,就連皇後鳳駕親至都不曾下榻相迎,而寧帝更當此事不存在一般,依舊常常留宿蘇美饒宮鄭
後來,寧帝開始倦於朝政,漸漸的不再如以前般日日勤勉的上朝議事,後妃們也開始在私下裏同入宮探親的家人們抱怨起妖妃禍國的事情來。
一直到四皇子三歲時,蘇美人依舊是寧帝心尖上的人。
直到……
有一,寧帝正在養心殿陪著謝憬淮玩耍,恰逢殿外有太監稟蘇美人送點心來了,但是送到了門口後就回宮了,是灶上還燉著雞湯得回去看著,寧帝抱著謝憬淮也並未多想,等太監們擺好點心和茶水便吃了起來。
以往想著孩子還,這種較膩較幹的甜食都不曾給他吃過,可這一次看著一直伸手去抓的孩子,寧帝心疼的掰了些喂他,但這一喂卻讓三歲的兒立刻出現了嘔吐腹瀉以及呼吸不暢等症狀,寧帝的心裏方才起了疑心。
他沒有聲張此事,著平公公去喚了太醫自己身體不適,又吩咐暗衛去尋了白隱來。
一切事情都在明暗之間交錯進行著。
而後明王起兵的消息傳遍中原,理由打的是妖妃禍國清君側,大軍勢如破竹,不到一月就占了大寧三分之一的疆土。
寧帝坐在床榻邊,目光深沉的看著榻上雙目緊閉的孩子,聽著白隱報出糕點中毒藥的名稱性狀。
薑太醫也找來了白隱所描述的藥物,置於巾帕上呈在寧帝麵前。
鉤吻。
一種對牲畜有驅蟲功效,對水稻可防治螟蟲的東西,唯獨用在饒身上卻會危及性命。
寧帝交代心腹們要做出他中毒已深的假象,順便放出四皇子瀕死的消息,又著人盯住了蘇美人,悄然傳信於沈燁如命其出征平亂。
大曆廿五年,明王亂剛起即熄,如同灶膛裏燒得極旺的火瞬間便被一盆冷水澆滅一般,騰起的氣牽連了數十官員,朝中的位置在一夜之間便空了大半。
蘇美人被賜死,四皇子轉入淑妃宮中撫養,神醫白隱失蹤,禦醫薑家請辭……
因明王而刮起的這陣大風,終是亂了本來平靜的一池深水。
白卿安歎出一口氣,手裏捧著半碗已然冷卻聊清粥。
“明王……蘇美人……”她喃喃的念著這兩個核心人物,總覺得他們之間還有事情不明。
白隱的手劄記錄了在他進京為寧帝調理身體到退回蜀中假裝要帶她到江南尋親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可白卿安卻依舊沒找到為許家平反的突破口。
她放下粥碗,唰唰的往前翻了兩頁,找到了那唯一一句提及許家的話,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
她皺著眉想著,那蘇美人哪裏來的機會出宮?她上門拜訪父親是為求下毒的方子還是根本就是父親親手給的毒藥?
還有,她和明王是裏應外合?那他們的相識和計劃又是何時製定?她為寧帝誕下皇子卻又為殺寧帝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鼓下了毒,這是有恃無恐還是破釜沉舟?
難怪啊……
思及此處的白卿安突然想明白了為什麽謝憬淮從不曾流露過對母親的思念,對她現在所做的事情也隻是抱著能幫則幫但又事不關己的態度。
她這些年來搜集了不少關於當初案件的事情,但鑒於明王叛亂的事本就是忌諱,因此也沒得到太關鍵的消息,甚至到了今才根據手劄提到的一些細節終於將整個案情串聯起來,隻是有些事就不知是不能深究還是不便深究了。
寂靜的夜色裏,傳來規律的叩門聲。
白卿安抬頭看去,一手將手劄往書堆裏藏了藏,另一隻手則悄悄的握住了腰間的劍柄。
待來人推門而入時,她卻突然放鬆下來。
“大姐。”她看著許傾綺無奈的喚了聲,大概真的被謝憬淮連同他的暗衛一夥兒人翻窗子翻習慣了,現在聽見主動敲門的反倒起了疑心。
“安安,我……有事……想請你幫忙。”許傾綺依舊裹在黑霧裏,結結巴巴的著來意。
“什麽事啊?”白卿安笑了笑,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慎重客氣,起身走到她身邊問道。
“送到宮裏的初度酒,我要你把這個放進去。”許傾綺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拿著紙包的手快速的道。
“這是什麽?”白卿安的目光閃了閃,站在原地看著她這位突然變得比之前更陌生的姐姐。
“鉤吻。”許傾綺的聲音響起,輕的似繚繞煙霧一般,卻重的像鐵錘般打向白卿安的心髒。
“大姐?”她不敢置信的喊了一聲,可等到的卻隻是許傾綺如霧般朦朧的臉上露出的淒然神色。
“安安,這是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必須還給我們許家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