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立場
白卿安和許傾綺兩人就這麽對峙著,堅持著各自的倔強,誰也不肯先退讓一步。
許傾綺手裏的捏著的紙包,像極了十一年前被一道聖旨抄家滅族毫無反抗之力的許家,而白卿安,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她吸了一口氣,將翻湧的情緒按下,看著許傾綺柔聲道:“大姐,他們欠我們家的,是清白,是公道。”
許傾綺的手慢慢放下,垂在身側,臉上的神情被濃厚的黑霧擋住,隻有眸中別樣透亮的光彩在這室內熠熠生輝。
“大姐,我要的,是許家沉冤昭雪,而不是在十一年後許家後人親手坐實許家人用鉤吻毒害大寧皇室的事情。”白卿安一字一頓的著,腳下緩緩移動,逐步靠近她。
“大姐,我們可以找證人,找證據,即使已經過了十一年,我也相信依舊是有蛛絲馬跡可循的,可若是我們真的把這包東西放進酒裏,那許家就再無翻身之日了。”
許傾綺看著她,一麵笑著一麵一步步的向後退著,白卿安的這些理由和目的在她的耳中就像一個笑話一般,可笑至極的笑話。
“大姐,你聽我……”白卿安跨步上前,手剛剛碰到她的衣袖卻被狠狠的甩開了。
“白卿安!你沒有親身經曆過抄家滅門的場景,你沒有親眼看見父母兄長全家上下在你麵前死去,而你……無能為力,你沒有變成我這樣非人非鬼的模樣,你沒有親手替他們收屍,你沒道理站在你現在的立場上許家隻要清白,隻要能沉冤昭雪!”
許傾綺扶住身後的鏤空架子,看著她,看著這個自幼長於舅舅羽翼之下遠離紛爭的妹妹。
不知想到什麽,她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搖著頭道:“起來,你倒也完全可以隻做白卿安,你和許家可以永無關聯……我又有什麽道理和立場要求你呢?”
完她便朝著門口走去,隻是步伐沉重,身影也帶著蒼涼與絕望。
“姐姐……”白卿安跟上前幾步,在腦中快速的想著對策。
“您作為執掌鬼府多年的鬼娘娘,手裏應該握有不少證據或是線索吧。”她站定下來,看著走到門前的許傾綺道。
“證據?”許傾綺冷笑一聲,轉回身看著這個真的妹妹。
“你知不知道一把火可以燒盡多少人情舊事?一道聖旨,可以讓多少人死無葬身之地?我想,你還沒回過江南許家吧。”
她站在門邊抱著雙臂挑眉看她。
“十一年了,那裏還是一片廢墟,周遭三裏無人敢近。”她的眸光閃了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才接著道:“爹爹當年撒的毒餘威尚在,隻是不會置人於死地罷了,我拚著這幅殘軀回去過一趟,可我什麽都沒有找到,就連他們的屍首……都快化成灰了……”
她的聲音在夜裏幽幽的回蕩著,像極了那些徘徊在山林間的孤魂野鬼,回憶著生前的舊事故人。
“連我這樣一個從在那長大的人回去尋找都一無所獲,你又能找到什麽證據呢?”許傾綺笑著,語氣裏卻又有幾絲期待,她開始好奇這個妹妹打算從哪個方麵著手來為許家洗清冤情了。
白卿安站在原地沒話,或者被許傾綺中了心思而無法反駁。
等了好一陣都沒聽到聲音的許傾綺勾了勾唇角了一句:“看好你的酒。”後便轉身準備離開,可就在她開門的一刹那,身前身後具有勁風響起,側身避過一方攻擊,卻落入了另一個的圈套。
白卿安看了一眼靠在自己懷裏被打暈聊許傾綺,而後神情複雜的抬頭看向門外站著的謝憬淮。
“你怎麽來了?”將許傾綺在床榻上安置好後,白卿安看著正轉動手腕的人問道。
謝憬淮看著她,覺得她想問的或許是“你什麽時候來的”,但他沒按自己想到的回答問題,隻是垂下眼眸順著她的話輕聲道:“皇後的生辰宴就要到了,我想……來叮囑你一下……”
叮囑什麽呢?進宮的禮儀?宮裏的規矩?還是告誡她最好安分守己?
白卿安冷眼看著他,剛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許傾綺身上,竟然全然不知何時來的人,這事又不便多問,也就難以估計他究竟聽到了多少。
“初度酒,是你在父皇麵前正式亮相的酒,所以一定不能出岔子。”謝憬淮穩了穩心神,準備裝作什麽也沒聽見一般自顧自的了起來。
“還有,皇後為人和氣,隻要不出太大的問題她不會為難你……”
“太子對酒的興趣不大,但他的性格也不是會故意刁難的那種人,三皇兄嗜酒,若是嚐了你的酒估計日後白墮酒坊門前也要多幾個魏王府的人了……”
“二皇兄……性情不定,況且又是他親自來定的酒,宴上指不定會怎樣,反正隻要出事,他是一定會把所有過錯推到你身上的……”
他絮絮叨叨的了一堆,看看自己的手,又掃過麵前的人,卻始終回避著她的眼神。
“謝憬淮。”白卿安輕聲喚道,聲音很,到謝憬淮又了兩句話後才反應過來。
“……嗯?”
“你何必同我這些呢?”我們在不久的將來,很可能就是敵人了。
“我……朋友一場,你沒進過宮,我就想……”我就想來看看你。
“你都聽到了,對吧?”剛才的對話,一切對話。
“我沒……”
“謝憬淮,謝謝。”謝謝你可以不計前嫌的和我這些,“不過你放心,送入宮中的初度酒,不會有問題。”
“卿安……”謝憬淮抬手想要拉住什麽一般,但對麵的人卻毫不遲疑的退了一步,他的手尷尬的懸在半空,什麽也沒抓到,什麽也抓不到。
“夜深了,殿下早些回府歇息吧。”這是他們認識以來,謝憬淮第二次看見她規規矩矩的行禮。
這一夜,好像因為一場對話,突然改變了某些關係。
謝憬淮走後,白卿安拿走了許傾綺手裏攥著的紙包,一個人在齊王定的十壇初度酒前站了許久,直到邊泛白時,她才拖著發麻僵直的雙腿走出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