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賭約
“皇後娘娘謬讚了，民女隻是偶然得之。”白卿安轉身麵向上座的帝後，低著頭謙卑恭敬的回答道。
“是姑娘過謙了，本宮有幸嚐過一杯，頓有大夢初醒之感。”皇後含笑說道，她在聽說簡懿喝完後就說出了陛下想要的答案，立馬就讓人取了一杯來，醒來後看著鳳儀殿內的錦繡華帳竟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惆悵來。
“哦？真有這般神奇的感覺？”寧帝挑眉問道，看向身側端莊的妻子。
“那種感覺如夢似幻，像是在夢裏重新過完了一生一般。”皇後含笑說著，神情語氣裏絲毫不曾隱藏對醍醐酒的喜愛。
“謝娘娘喜愛。”白卿安說道。
“父皇，兒臣將酒送進宮中，可也一口都沒嚐過呢！”謝憬淮一直默默聽著，順手抬起酒杯時卻又放了下去，朝著寧帝撒嬌般說道。
“哈哈哈，你這個小子。”寧帝大笑，看著他想了想旋即吩咐道：“既然今日家宴，那不如一起嚐嚐好了。”
平公公領了吩咐去取酒，謝憬銘則已坐立難安翹首以盼。
不過片刻，已經分裝在酒壺中的醍醐酒擺到了每一個人的桌上，因為送進宮的僅有一小壇，故而每個人分到的不過夠一杯而已。
“啊，這也太少了，父皇著實……摳門……”謝憬銘提著酒壺倒了半天才相信壺裏真的已經空了，忍不住便小聲的抱怨起來。
魏王妃抬頭看見寧帝不悅的神情，連忙將自己那杯推了過去，“臣妾不能飲酒，還請殿下幫忙喝了吧。”
謝憬銘看著出現在麵前的酒杯，眼中光芒大盛，一時開心得將妻子摟到了懷中。
皇後看著兒子這般行為，忍不住嗬斥道：“銘兒，注意點。”
謝憬銘吐了吐舌頭，盯著眼前的酒杯一個勁的吞口水。
“共飲吧。”寧帝看著他們舉杯道。
眾人紛紛舉杯，喝下了這飽含了人生八苦又鉛華洗盡的醍醐酒。
許久後，殿內唯有歌舞聲聲，席上的眾人或哀或喜或悵惘，神情盡是精彩紛呈。
鄒琬琰不知不覺便落下淚來，看著麵前空空的酒杯喃喃道：“若是簡蒔也喝了這醍醐酒，大概……”
就不會為那一人將自己畫地為牢，最後香消玉殞了吧。
謝憬忝閉著眼，腦海中卻全是那夜謝憬非被一刀刺穿的模樣，他的這個弟弟一生都為了得到而掙紮，而自己呢？身為大寧的太子，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便一日不得放下肩上的擔子。
空杯擲地，謝憬銘已然倒在了自己妻子的懷中，抬著手在空中不知要抓什麽，臉上倒是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皇後因為已經夢醒過，此刻再飲便沒了許多感覺，隻含著淡淡的笑意看著階下的舞姬們彩衣翻飛。
謝憬淮的手還緊緊地捏著杯子，他看到的是曾經那一幕幕受盡折辱的畫麵，被打被罵被掛在村口的樹上任人參觀……而後他將那個女人看去雙手封住大穴放進甕中，每一年都會帶上兩壇好酒去看她，為的就是出一口惡氣，可這兩年都在京中，沒再帶過酒去給她，竟然……
不恨了嗎？或許是吧，畢竟她雖然留了口氣在，卻已和死人沒什麽區別，那封住她的甕中，還有兩條毒蛇，這許多年下來，除了露在外麵的頭以外，其他地方怕是早就被蠶食殆盡了吧。
白卿安看著他青筋凸起的手，悄悄捏了個果子打過去。
一夢會讓人看到欲望，可醍醐中若是不能大悟便將永遠沉淪。
果子直直打在他的手上，總算讓他緊緊捏著酒杯的手鬆開來。
而眼中的深山小屋酒甕女人總算重新變成了眼前舞姬們柔軟的腰肢。
“你沒事吧？”謝憬淮轉頭看了她一眼，想起剛才自己看到的情形擔心她也想到苗疆鬼老那段往事，連忙問道。
白卿安搖了搖頭，她在把自己關起來釀酒的那七天裏，已然醉過了。
殿內眾人除了她、謝憬淮、皇後和沒喝的魏王妃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還困在其中。
隻有……
白卿安抬頭對上寧帝審視的目光，似是已醒，卻又似沉淪。
他隻盯著她的方向，一言不發神情無波，無形中便讓人感到了壓力。
鼓聲落下時，舞姬們盈盈一拜，衣帶飛揚間退出了殿內。
“聽聞白姑娘師從青城派道長，想來應是劍法輕靈武功高強，不如今日在這殿上與朕切磋一番吧。”
寧帝淡淡開口，卻讓在座眾人都驚了。
先不說他年歲已高，自登基後便漸漸落下了功夫的操練，如今竟然提出要與白卿安切磋！
“父皇——”謝憬淮急急起身想要勸阻，卻被寧帝抬手製止。
“白卿安，可敢迎戰？”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坐在末尾席上的女子，說不清是種怎樣的感覺。
若她不應，便是抗旨；若她應了，一旦有所閃失，後果怕是難以承擔。
“陛下有命，民女，怎敢不從。”
在眾人的驚愕中，那一襲青衣的女子起身施禮應道。
“卿安！”謝憬淮壓低聲音喚道，十分不讚同的看著她。
白卿安沒接話甚至不曾看過他一眼，隻繼續行禮道：“飲酒後氣血翻湧，並不適宜比武，故而民女鬥膽想請陛下先好好歇息一夜，明日再比。”
“明日再比，你能保證你招招不讓嗎？”寧帝看著她，語氣裏卻帶滿了威脅。
“民女沒醉，所以，能保證。”
氣氛一時僵持，所有人都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好，朕應了，若你明日能勝過朕，朕即可為許家翻案。”
“謝陛下。”
白卿安跪地行禮，寧帝已然由皇後扶著去後殿休息，他要養足精神好好會一會這個小女子。
帝後已經離席，其他人便也先後離開。
唯有白卿安跪伏在地久久不曾起身。
謝憬淮蹲在她麵前，無奈的伸手將她扶起。
“何苦？”
“陛下向來是一言九鼎，對嗎？”白卿安看著他問道。
“當然。”
“那我贏了陛下，就可以為許家爭得清白了。”
“是。”
謝憬淮看著她的笑容，卻覺得心中滿滿都是苦澀，明日一戰，她怎麽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