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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匆匆而已

  相傳劍氣激蕩縱橫最是驚豔的古蜀大地北部,有一座不起眼的矮山。當地人們稱呼為瘌痢山,因為山勢矮,與其周邊大劍山劍山想必尤顯得不起眼,山上植被更是稀稀落落不成樣子。這座山雖然如今早已淡出人們的視野,可是老一輩每每談起卻往往唏噓不已,尤其那座不知多少歲月之前就坐落山腰的山神廟,據傳整個蜀地,無可與之比擬者。曾經也是香火鼎盛,宏大莊嚴更是猶如宮殿宇!

  植被稀疏的瘌痢山上,偶爾能看到幾級被藤蔓繚繞掩映的破碎台階。沿著這些依稀可尋的青石台階往上,終點處是一些坍塌建築。藤蔓攀爬,泥土掩映。破碎的石碑似乎在訴著曆史的滄桑。正中央的大殿還依稀有點廟宇印記,隻是大殿房梁早已坍塌半數,青磚石瓦裹挾著泥土青苔散落四處。殿堂之中,山神金身像蒙著厚厚的塵土,早已辨別不出原本相貌。


  “奇了怪哉,許子睡著了?”一聲話語從破敗神像旁響起,原來這座被塵封許久的山神廟中迎來了不知多少歲月相隔後的客人?一匹垂垂老朽的老馬竟然在著人類的話語!似乎還瘸了一條腿?而金身神像前的蒲團上有一道年輕身影,頭顱低垂。似乎沉沉睡去……


  “許老神仙,您老還在打坐呐?”走廊裏傳來一陣大呼叫。


  “哢嚓!”鑰匙轉動的聲音才落,宿舍門就伴隨著“砰!”的一聲被撞開。一個抱著籃球穿著黑色運動背心的男生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服氣啊,真服氣,這幫孫子手是摸了碳的,真特麽黑!晉子,你看看我這手被打的!都腫成豬蹄了!”沒聽到回應,他便把腦袋湊了過去“看什麽呢?”


  宿舍裏沒開燈,許晉窩在單人沙發裏盯著桌上的一片樹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知道啊……”許晉輕笑了一聲,回了句。


  “完了完了,許老,盯著片破樹葉你也能看一下午?咋的,真要成仙啦?”男生拍了兩下籃球就坐在一邊,“先好,咱倆交情歸交情,這事兒可千萬別帶上我!”放好球就開始脫鞋。


  “沒什麽事,就發發呆……握草,外邊換去!”一股異味開始彌漫,許晉突然就精神了……


  抱著籃球進來的男生是許晉的大學舍友,倆人也是光屁股長大的發,雖然一塊兒長大,但性格卻是截然相反。許晉一直以來都是安安靜靜的,看看書,或者像現在這樣靜靜地想些事情,一也就過去了。而他卻是個閑不住的,時候是招貓逗狗,爬樹揭瓦的,後來是每放學後就扯著許晉去鎮上一個廢棄學校的籃球場打球。當然,時不時也打打架。


  許晉呢,每次也能陪他打會兒球,等到陸陸續續的球友來了,人數湊夠了就坐在旁邊的樓道裏,掏出包裏的書或者單純坐著發會兒呆。所以倆人每次回家,許晉總是幹幹淨淨,而他就沒眼看了,打野球的這幫人又蠻,身上時不時就掛點彩。進區的時候,總會被傳達室大爺調笑“呦,倆子一塊兒出去玩的,瞅瞅人家!咋的,你子太使勁兒啦?”這也是有原因的,這麽個皮猴子卻偏偏起了個極不相稱的名兒,叫馮事靜。門衛大爺總調笑應該叫他“使勁兒”,他就是幹啥都太“使勁兒”啦!


  馮事靜,這個名字據是他家老爺子起的,當年這子實在等不及要瞅瞅這個世界啦,於是在預產期前一個月的某半夜開始鬧騰,而老爺子又因為單位的事出差在外地,得知消息時實在沒辦法趕回來,最後還是剛剛搬到隔壁的許晉父母,以及幾個聽到動靜趕來幫忙的左鄰右舍幫著送往醫院。可誰知道救護車在半路上遇到道路塌方,偏偏往這個老區的路又隻有這麽一條。所有人急的不行,一幫人開始考慮是弄輛區裏平時運點米麵的板車靠著人力走繞遠的路過去,還是趕緊就地接生?


  可瞅著先前那架勢……怕是來不及了!而正當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祖宗突然不鬧騰了,孩子他媽情緒也穩下來了,一咬牙,去醫院!這邊就沒個會接生的,而且怕是要早產,不敢出岔子。一行人到了醫院都快亮了,來也奇怪,剛開始一副要生的樣子,可一路下來一點也沒鬧騰,眾人以為可能判斷失誤了,應該不是要生了的時候,祖宗好像可算熬到頭了似的,先前的勢頭又襲來了,一進醫院大門就不行了,匆匆出世。

  老爺子聽到母子平安消息的時候喘了老大一口氣,猛拍了下大腿,才哈哈大笑起來,“你瞅瞅,這果然是我兒子!這叫“每逢大事有靜氣!”隨他爹!”。由此,馮事靜的名字算是定了。可這子還真跟名字所期望的……那是完全相反。


  不過男孩子嘛,好動也不是什麽壞事,家裏人也就隨他去了。許晉的父親還挺樂意這個皮猴子帶著自家不挪窩的子多出去走走的。畢竟男孩子,一到晚安安靜靜待著也不合適。或許別的父母會擔心隔壁家喜歡四處野的孩子把自己家孩子帶壞了,可在許晉家卻不是這樣,因為許晉實在是……太安靜了?雖然從特別懂事聽話,但是,誰家七八歲的男孩不鬧騰鬧騰?許晉是一空下來就喜歡在陽台上坐著,隻是坐著,夫妻倆早上出門見他坐在那兒看,晚上回來還在那兒坐著瞧雲。澄澈的眼睛裏目光深深,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或許?隻有馮事靜知道一點兒?也隻是一點兒。


  有一次馮事靜的父母有些脫不開身的事情,便把兒子放到了領居家,想著倆孩兒一起一來能做個伴,這第二嘛,就是自家兒子能有個地兒圈著,物業可不止一次嘮叨區花壇的事兒了。就是勞煩鄰居幫忙照看一下自家孩子,也頗為不好意思,這樓裏誰不知道這個混世魔王?嬰兒時期便是白還算安靜,夜越深越精神,往往大半夜開始鬧騰,哭聲又大。到了別人家孩子會走路的年紀他已經能跑了,去公園一趟一不留神就從身邊跑開了,抓抓貓揪揪狗的,走過花壇花沒了,爬過草地草禿了。所以讓鄰居照看半孩子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

  馮事靜卻不當回事,我還需要幫忙照看?這區的牆我都早翻過哩!算了算了,就當陪陪我老弟許晉。倆孩兒吃完了早飯,許晉母親囑咐了幾句就開始收拾起了屋子。許晉照例坐到了陽台上自己的凳子上,眼珠子轉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事靜在客廳裏把剛剛吃早飯時盯著自己不放的威震拆的隻剩下零件後一時找不到一合之敵,也跑到了陽台,探過腦瓜看了看許晉的臉,又看了看上。“你在看啥?”他撓了撓頭,許晉慢悠悠轉過頭,“我不知道啊……”


  馮事靜覺得這個老弟有點可憐,不像自己,有一套瘋魔劍法,這方圓……兩三裏?的貓惡霸狗老大之類的就沒有自己一合之敵,高手寂寞是寂寞,卻也是在江湖裏混的。許晉就喜歡抬個頭看看,之前還以為是在學自己偷偷從三年級師兄那裏借來的武俠……畫片?裏的高人呢,搞了半原來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事靜,你?我們會不會是假的啊?”許晉突然問道,“啥啥啥?你啥?”馮事靜好像沒聽懂。


  “我是,我們,會不會就像電視機裏的動畫片那樣?是假的,你看這朵雲,我看了好多了,它都沒動過!”許晉著指了指頭頂。


  “怎麽可能!動畫片,動畫片也不是假的啊,喜羊羊這種應該是假的,但是我前兩跟我表哥一起看的很厲害的那部……俠嵐!肯定就是真的!”馮事靜眉頭都快挑飛起來了。


  許晉臉皺皺的,歎了口氣,一臉遺憾地看了眼馮事靜“動畫片都是假的啊……,動畫片是別人畫出來的,然後用電腦做的。哪有真的呀。”又歎了口氣。這一口氣歎的馮事靜都跟著往裏吸氣,他怕許晉都喘不上來氣了。“不可能!肯定是真的。我哥是真的。”


  “你表哥?就是你舅舅家的那個胖子?”許晉問。


  “嗯嗯,他都上五年級了。”


  “是他啊……怪不得。事靜,你再想想,動畫片怎麽可能是真的呢?你在學校裏,在其他地方你見到過像動畫片裏的人嗎?還有還有,動畫片裏的雲啊,樹啊動過嗎?你想想,再使勁想想。”許晉先是又好像很遺憾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很認真地勸他使勁想想。

  “那,那……反正就是真的!我使勁想過了。”馮事靜臉都漲紅了。


  “假的,動畫片肯定是假的,所以啊,這裏,也是假的……”許晉抬頭看了眼頭頂的那片雲。


  ……


  “誒?晉子,你晚飯吃了嗎?沒吃我點個外賣?”被趕到陽台上換鞋的馮事靜扯著嗓子問許晉。


  “哦,還沒呢,知道你差不多要回來了,我已經點好了,等會兒應該就到了。”許晉收起了攤在桌上的書,把翠綠的葉子夾進了書裏。“呦,修煉有成神機妙算啊許老。”馮事靜拎著雙臭襪子扔進了垃圾桶,又趕緊把垃圾袋封好,“下午幹啥呢?又在思考宇宙?”


  許晉搖了搖頭,“沒想什麽,剛考完試放空一下腦子。”


  “對嘛!別想那些個繞腦子的哲學問題了,你子的這一套可差點害慘了我。”


  馮事靜拉了張椅子坐到了許晉旁邊,“還記得不,時候你告訴我動畫片是假的,我還去找我哥問了,他的我不信。後來又去問我爸媽,他們告訴我動畫片是假的,我還是不信!你不是給我舉過例子嘛,後來我看了好幾雲,有一晚上還把我媽手機偷出來找動畫片,想看看那裏麵的雲來著……”


  馮事靜撓了撓頭,“然後就被我媽抓住了,我當然不服氣啊,就跟他們我就是想看看動畫片裏的雲是不是不動的,裏麵那麽厲害的人難道也是假的?我媽哭笑不得,當然不是真的啊,我就可傷心了,然後突然想起你的了,我那上的雲也沒動啊,那這裏的世界也是假的,你也是假的,我爸也是假的。我就了你跟我過的好多話,像什麽,如果眼見的手觸的都是虛幻,那麽真實究竟是什麽?什麽怎麽回歸到現實當中去之類的。”馮事靜一拍大腿,“他們都聽懵了,就問我這些亂七八糟的是誰告訴我的,我當然不能是你子的啊,就是我自個兒琢磨的。為這我爸帶著我看了好多心理醫生!老頭子還什麽如果不是妄想症就送我去學哲學!這不前兩還跟我嘀咕著什麽可惜了我時候的想象力沒好好培養我,要不然送我寫去,好家夥,寫這麽不靠譜的事還不得餓死去球?”


  許晉眼皮都沒抬,“還不是你傻唄?”馮事靜正要開口,突然手機響了起來,“哦哦,好的,我下來拿……”許晉掛了電話,去拿外賣了。


  “得,先吃飯再洗澡,餓死我了。”倆人吃起晚飯,“對了,剛回來路上碰上隔壁班沂夢了,問起你了呢,你倆到底咋回事啊?我看人姑娘對你挺上心的,從大一那次認識到現在了吧。好好把握誒兄弟,人還是不大不一班花呢!”馮事靜扒了口飯,起了回來路上的事。


  沂夢是許晉大二那年當迎新誌願者的時候認識的,很可愛,也很漂亮的一個女孩,新生報到那一個人拖著個大大的行李箱走下新生大巴。


  一排大二的迎新誌願者頂著日頭站了一上午了,好不容易看到個美女,眼睛都快紅了。一個個顧不上原先分配好的次序,摩拳擦掌。


  大學裏所謂防火防盜防師兄,一幫已經混跡了一年大學生涯,終於榮升學長的餓狼們早早盼望著迎新日,至於如何分配,一個個團體也早已經商量好,第一個學妹你來,第二個我來……依次類推,誰都有機會,有人問這樣輪到的正好是不好看的不是會不平衡?這幫牲口會嘿嘿笑著回應你,“不好看的?我們接的是學妹啊,怎麽會不好看!哦,你她們啊,不好意思,那不叫學妹,那是大一的!”


  可這次真的也不能怪他們,實在是,這個新來的學妹,有點好看……的超過了眾人的心理預期,她眉頭輕蹙帶著江南水鄉的溫婉,膚白勝雪好像瓷器般的精致,拖著大號行李箱下車後好像被毒辣的日頭嚇了一跳。真是看得這幫牲口們心都快融化了,個個瞥眼身邊同行,一時反倒誰都不敢輕易上前。妹子下車後往四周看了一圈,正好看到皺著眉頭帶好迎新誌願者標誌從校內走來的許晉。許晉正在整理那塊奇奇怪怪的誌願者袖章,還帶著些微的埋怨,他是被馮事靜拖著報名的,好站一會兒就回去的許晉剛剛正躲在校門內傳達室後麵的角落裏偷懶,突然馮事靜跑過來要急著上廁所,讓他幫忙盯著別漏掉了哪個漂亮的學妹,明明是著急上廁所的他偏偏還能磨他許久,許晉不情不願的走出來。抬起頭,一個學妹正朝他招手,就好像認識他許晉似的喊道“學長!學長!這邊……”在一眾鋼刀般的眼神中許晉迷茫的走了過去,“學長,在哪登記報名啊”

  “哦哦,你跟我來。”許晉領著妹子往校內走去。走了幾步好像才看到那個大號的行李箱,“我幫你拿吧?”


  “謝謝學長,我叫沂夢。”


  從那後這個叫做沂夢的學妹就出現在了許晉的身邊,當然,也認識了馮事靜。


  許晉略微失神了一會兒,好像,真的好幾年了。“我不知道啊……”


  “哇,什麽就又不知道了!沂夢喜歡你知道吧?你快畢業了知道吧?再不抓緊就真的沒時間了知道吧?”馮事靜突然放下筷子,“不行不行,我要打個電話把沂夢約出來,你倆今去看個電影去,我現在就買票!我請了。至於晚上嘛,回不回來得看你本事。”


  許晉拿過了他的手機,“別胡搞。老馮,我是真的不知道,可能當年需要看心理醫生的是我。”


  “什麽亂七八糟的?行了行了,世界是假的,手機還我。”馮事靜探過身想拿手機。


  許晉把手機遞給他,“別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其實這個世界假的還是真的,不重要,真的。一朵雲不動,或者一片樹葉不會變黃都是它們的事,假的還是真的,不過也就是幾十年的事,這些真的不重要,就算生活在真實當中,還是有人如在夢中,也還是有人得不到真實。別我又在扯什麽虛頭巴腦的東西,我很早就知道了,比如我摔一跤,會疼,磕破了,會出血。你老馮會笑話我,回頭又會擔心地問我有沒有傷到哪?確定沒大礙又會繼續笑話我。對吧,這些,都是真的,那麽,你們是真的,這些情感是真的,還有什麽能是假的呢?”


  許晉頓了頓,“隻是……沂夢,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不知道她的意思,也不是不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麽回應,怎麽去做是好的,是順其自然的。隻是,還是隻是我的原因,老馮,我不確定我想知道什麽,或者,我怕知道什麽。的有點饒了,你還記得我跟你講過的吧,從我就老在做一個夢,夢裏麵什麽也沒有,就是有個聲音,聽不清楚,好像在喊使勁兒啊!”


  馮事靜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其實你子喜歡的是老子!不過晉子,哥哥對你好是好,這要求真的辦不到啊!”


  “邊兒去!”許晉笑罵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精神真有問題,我一直覺得,有什麽人,或者什麽東西在等著我,而我,好像也在等著什麽?這個有點複雜,有點難,也不是什麽‘我在等某個人’之類的話。”


  “那是真的有點複雜了。”馮事靜喃喃。


  這些事兩人從到大已經討論過很多回了,馮事靜也曾迷茫過,懷疑過。但正如許晉自己的,很多事情,很多情感是真的,其他的,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所以他也不知道不再反駁,隻是……


  “所以啊,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跟沂夢之間的事了,心思不定,這樣不好,對她不好。”許晉慢慢地著。


  “那?怎麽辦?”。


  “或許?我還要再等等。”


  可是,在等待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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