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襲(11)
銘歸鴻在華碧宮漫無目的地遊盪了半日,卻依舊沒能走到盡頭。自從大都護歐陽賀登基為帝,這裡再也沒有人居住過,往來上朝的官吏們也不在趨之若鶩,一度繁華的華碧宮突然間變得冷清,除了偶爾經過的內侍和婢女,這裡靜悄悄的,空無人跡。
不知不覺日已西沉,歸鴻卻似乎並沒有想要往回走的意思。
「小世子怎麼跑到這裡來啦?」一個匆匆經過的侍從看見了他,
銘歸鴻點點頭,卻仍是要往前走。
「世子世子,」侍從止住了他,「您可不能再往裡走了,天就要黑了。」
「天黑了,又有什麼關係?」銘歸鴻問。
侍從笑呵呵地說道:「世子這麼晚不回去,陛下可是要著急的呀。」
小男孩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仍是轉身要走。
「世子!」侍從好像是有點急了,誰叫他發現了這個要命的小傢伙呢,「陛下要是知道我放您過去,可是要殺頭的!世子您身份金貴,可不能為難小的呀。」
銘歸鴻點點頭:「那好,你送我回去吧。」
一路上並無二話,侍從點了燈籠,沿著大路往西廂殿去。天漸漸黑了,只剩下廣場上幽暗昏霍的燈火。沿途隨處可見持刀荷甲的守衛,手中的兵器映著森冷的月光,寒氣逼人。二人慢步走著,不轉眼已到升龍殿的門口。
「見過世子。」一個人影立在門前,白色的衣衫在黑夜裡分外醒目。
「是你?」銘歸鴻定了定神,眼前的人正是他白天所見的那位侍花人。「先生這麼晚了,也不回家休息嗎?」
「在下是在等候世子。」那人溫文有禮,笑著說道。
「你是什麼人?」內侍壯了壯膽子,向對面的人問道,「世子需要回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說。」
那人溫和一笑,從腰間亮出一塊腰牌。
內侍一驚,嚇得跪在了地上,「小的不知,小的不知……你是……你是……」
白衣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侍從看了歸鴻一眼,匆匆地跑開了,
銘歸鴻也不阻攔,借著月光,他這才看清楚了對方的面容,他的面色已經不是很年輕了,臉上夾帶著一種極為疲憊的神色。
「先生找我有事嗎?」歸鴻問。
「你是銘天翔的孩子?」白衣人反問道。
「嗯。」歸鴻淡淡答道。
「為什麼不留在你父親的身邊?」白衣人似乎有些急切,並不似白日那般漫不經心。
「父親不要我了。」銘歸鴻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
白衣人略微皺眉,但又很快舒展開來,並沒有被男孩發現。「聽說你在皇宮裡殺了人,是這樣么?」
「殺人?」銘歸鴻愣了一下,「嗯,我是殺了人。」
「不內疚,不自責,不懊喪么?」白衣人問。
「為什麼要內疚?」銘歸鴻突然提高了嗓門,「他先惹得我!」
白衣人的心思縝密,他當然注意到了男孩表情上的變化。他慢慢地走上前來,用手掌輕輕地按在男孩的肩上,說道:「你是想替身後的女孩子報仇,還是單單隻想替自己出口氣?」
「先生在宮中侍花,怎麼也關心起我的事來了?」銘歸鴻將男人的手用力地拿開,卻發現他的手上已經滿是粗繭。「先生不單單是個侍花人吧?」
「你怎麼知道?」白衣人鬆開了手,恢復了和煦的笑容。
「這裡是升龍殿的正門,即便是在深夜,也是有重兵看守的地方,」銘歸鴻低聲說道,「可是這兒現在一個人都沒有。我想是因為先生的身份特殊吧?剛才那個內侍看到您的腰牌就走開了,他是懼怕您的身份還是什麼?就算是皇帝舅舅出現在這裡,他也不應該落荒而逃吧?」
「果然是個不尋常的孩子,」白衣人笑著說,「你知不知道,我腰牌的意義?」
男孩搖了搖頭。
「這是一塊屬於死人的令牌。」男子的右手用力攥緊,狠狠地砸在城牆上,「想要見識見識死人的武藝么?」
「死人的武藝?」歸鴻吃驚地問道,
「是在地獄里才能掌握的武學。」男子輕輕一笑,身子卻突然動了起來!
男孩沒有動,他的眼睛比任何人都快,只是他自己並不知道。
那人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支竹蕭,他以蕭為兵器,凌厲地刺向孩子的心窩,在僅有十歲的銘歸鴻眼裡,那已經不是竹蕭,而是一柄殺人的劍!
他並不清楚白衣人的身份,更不知道自己何時與他結下的冤讎。心裡想著,難道對方就是書中所寫的殺人惡魔?
「龍顏,鐵金,至高無上的王!你們的血液在我的軀體里流淌!」男人嘴裡的話彷彿咒語,他的雙目也突然變得猩紅而明亮!
銘歸鴻沒有害怕,他靜靜地站在原地,喃喃地說:「龍顏,鐵金……先生也是歐陽氏的傳人么?」
男人聞言一驚,即將刺入男孩身體的短蕭戛然而止。
「先生是出身於皇族的旁支,鐵金家族的後人吧?」男孩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因為正統的皇室是仇視鐵金家族的,他們的祖先在天字朝發動了一場叛亂。可惜後來歐陽氏和銘門聯手,阻止了這場戰爭,不過也殺害了鐵金家族幾百口人,這個家族就此在朝廷中被除名……」
「你從哪裡知道的這些?」白衣人問道。
「我看過很多的書,龍壁書院里什麼都有。其實我也知道十味子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花,只是沒有見過而已。」男孩仰起頭,「我想我知道先生的身份了。」
白衣人突然痛苦地咳了起來。
「先生是真的想要殺我吧?」男孩又問。
「真沒想到,你小小的年紀竟有如此的能耐。」白衣人輕輕一笑,「歐陽賀待你不錯,是他教你的武藝?」
銘歸鴻搖了搖頭:「我很笨的,什麼都學不會。」
「他不是一個耐心的老師。」男子的表情舒展開來,又輕輕地咳嗽。
「先生不怪他么?」男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