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韓忠刺曹
曹操明顯來遲，這讓本來心裡安定的劉協，顯得越來越緊張。
光祿勛丁衝心里則更加複雜。
他現在是既希望曹操來，又希望曹操不來。希望他來是他這麼久還沒到，是不是在路上出了意外。不希望他來是現在宮中情況這麼詭異，怕曹操會遭到謀害暗算。
劉協看到丁沖坐著神情焦慮不安的樣子，懷疑他是看出了什麼端倪，畢竟昨夜被別人割喉殺死的虎賁中郎將趙伏是他的屬下，今日這樣的場面，作為虎賁中郎將的趙伏卻不出現，肯定會讓他起疑。
為了安撫住丁沖，不讓他去給曹操報信，也為了安定一下自己緊張的心情，劉協沒話找話地對丁沖說道：「光祿勛，朕憶昔日出長安東歸時，幸有你與元常等卿在朕身邊相護，才有朕今日安坐於此，此皆是光祿勛等卿之功，朕每日念念不忘，待國家稍安，朕必大賞諸卿。」
天子見問，丁沖忙道：「此乃是臣之本份，不敢言功。」
「陛下，司空遲遲未到，恐是路上有了阻礙，不如臣先去探個究竟。」丁沖說著欲要起身。
「光祿勛今日是怎麼了？朕看你今日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的樣子，是不是身體不適？又或者是心裡有什麼事情？」劉協故意提高了聲音說道。
「沒、沒有。」丁沖又縮回起了半截的身體坐直。
「既然無事，那便在此與朕一同等候司空吧。」
劉協都這麼說了，丁沖也不好再提出離開的請求，只能坐著伸長脖子望向殿外。
殿中百官也都看到了丁沖焦慮想欲出殿的樣子，司徒趙溫想到上次天子會公卿時曹操逃離的樣子，不由笑著問道：「光祿勛，莫不是想欲去如廁呀？」
丁沖窘迫地笑笑，本想趁機說要出殿如廁，然後去迎曹操，可是又看到劉協正盯著自己看，又想宮中許多郎衛都是曹操安排進來的人，應該不會有事，便只好應道：「沒、沒有。」
又等候片刻之後，殿外終於有謁者高聲贊報：「司空到。」
殿中百官全都坐直了身子，翹首以待。
劉協也直了直身體，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撲通撲通地如急鼓一般跳動著，手心裡竟也出了許多冷汗。
殿外長階下，曹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朝服，向上望去，只見幾十名虎賁武士分列階中兩側，幾乎是五步一人，個個手持長戟，腰間佩刀，甚是威武。他知道，殿中也還有虎賁武士，不過那兩位虎賁陛長也都是自己安排的人，不會有問題。
曹操仔細看了一下，這外面的虎賁武士大部分自己都認識，都是自己挑選安排進來的，只是卻沒見到虎賁中郎將趙伏。
照理說，這種場合，虎賁中郎將應是在階下等著自己才對，現在只有光祿丞接待他。
他眉頭微皺了一下，看著走過來的虎賁左右僕射，這才舒眉展眼，臉上微含笑意。
這兩位虎賁左右僕射都是他從自己軍中選出，也都是從自己陳留起兵時就跟隨著自己，斷然不會有問題。
謁者見曹操和虎賁武士都準備好了，便高聲唱道：「司空朝見天子。」
虎賁左右僕射手持長戟，站在曹操身後，將長戟戟刃從左右兩邊架在曹操的脖子上。曹操只感覺心底一涼，這太特么嚇人了，雖然這兩人是自己人，可是就算是自己的兄弟或兒子，自己也絕不會讓他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從今日以後，我絕不會再入宮來見天子，有事上表說就行了，況且也沒有什麼事是需要與他見面相商的。
望著眼前的長階，曹操感覺這是一段遙遠的生死之路，只想自己能儘快走完這一段路。可是當他邁出第一步時，他真怕身後兩人一個手抖，那自己的頭……他不敢再想，只好挺直身體，一步一步地往階上慢慢走去。
說是長階，其實也不長，皇宮就那麼小，殿階能長到哪去。
曹仁和典韋站在階下，望著曹操顫巍巍地走著，也都各自為曹操捏了一把汗。
殿中的劉協此刻也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曹操已經向殿中走來了，他實在是怕，怕會看到曹操在自己眼前出現。
韓忠到底在不在？他站在哪個位置呢？他會離曹操近嗎？他能刺中曹操嗎？聽說曹操也是武力強悍之人，他身上穿鎧甲了嗎？昨夜殺了趙伏的人是誰呢？他會壞了自己的計劃嗎？還是他會幫助自己呢？如果曹操不死怎麼辦？自己會被曹操殺死或廢掉嗎？如果自己死了，還會回到二十一世紀去嗎？
劉協心裡胡亂想著，發覺自己不但手心已經被汗水濕透，連頭上臉上也是汗水不斷地往下滴。自己太緊張了，可是這種事情能不讓人緊張嗎？
自己昨夜睡得好，那是因為還沒有身臨其境，現在自己身處其中，危險就在眼前，彷彿曹操每跨出一步，自己就離死亡越近一步。
而殿外曹操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緩慢，在他揪緊著心走至長階一半之時，突然從旁邊列站的虎賁武士中竄出一人，揮戟刺向曹操。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等曹操身後持戟的虎賁左右僕射反應過來時，只見曹操已經以右手抓住刺來的戟刺，往右邊一拔，戟枝從曹操脅下劃過，只劃破了曹操的衣服，卻未能劃破曹操身上穿的軟甲。
持戟刺殺曹操的虎賁武士正是韓忠，隨著曹操拔開了他刺來的長戟，韓忠順勢向前一衝，迅速鬆開抓著長戟的手，從腰間拔出腰刀，趁著前沖之勢向曹操劈頭砍去。
這時曹操身後的虎賁左右僕射已經反應過來，齊齊以戟刺向韓忠。韓忠也已見到刺來的兩支長戟，卻不擋不閃，仍然持刀砍向曹操。
曹操也是身經戰陣之人，見對方竟然棄戟拔刀，又見刀已砍來之際，想躲已經來不及了，急忙中他舉起右手格擋。
只見落刀之處，曹操右手小臂被砍掉落地上，曹操也跌倒地上。而虎賁左右僕射那兩支長戟，也齊齊刺入了韓忠的身體。
韓忠口吐鮮血，手中之刀掉落地上，他看著曹操，慢慢地向後倒去。
這電閃雷鳴之間，守在階下的曹仁和典韋此時也拔刀向階上衝來。
曹操倒在地上，斷手之痛讓他幾乎昏厥過去。而那些列站兩側的虎賁武士此時亂作一團，紛紛聚到曹操身邊進行衛護。
韓忠橫倒在地上的身體仍然在抽搐著，他瞪圓了眼睛看著曹操，嘴裡似乎在說著什麼。就在他即將閉眼之時，他看到紛亂的虎賁武士之中，有一人抽出腰刀，砍向躺在地上的曹操，只見曹操的頭就像他砍張福一樣，被砍斷了出來。
曹操也像張福一樣，來不及慘叫，當然，韓忠聽到了慘叫聲，那是曹仁和典韋發出的慘叫聲。
韓忠看清楚了那個砍斷曹操頭顱的人，原來是同樣從長安相隨來的虎賁中郎王昌，那個曾經被李傕派去追謁者僕射皇甫酈，然後假裝追不上的王昌。
王昌看了看斷頭的曹操，又看著躺在地上的韓忠，大聲說道：「韓兄，昨夜我亦與君同在，大丈夫死而無憾！」
說完仰天大笑，然後，至少十幾支長戟刺入了他的身體。那十幾支長戟都拔出來之後，王昌仍然兀自站立不倒，從階下衝上來的曹仁一腳向他踢去，他這才倒到了韓忠身旁。
韓忠望著躺在身旁的王昌，想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可是自己一點力氣也沒有，手一動不能動，只有看著王昌，自己臉上逐漸露出笑容，然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PS：這一章寫完后心裡頗不能平靜，沒想到自己會讓曹操如此悲慘地落幕。曹操有屠城之惡，不過在早期的曹操，那也是心繫朝廷百姓的。而隨著權力的極速增長，野心也在極速地彭脹，或許，這就是人的本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