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曉看天色暮看雲
如果，螢火蟲變得不再會發光，你還會像從前一般喜歡它嗎？
如果，心中的那個人就此消失在你的生命中，你的世界又會變成什麼模樣？
我想，自己大概會變成那隻不再會發光的螢火蟲吧。所謂「逢君識光彩，不吝此生輕」，如若身邊沒有了他，那我情願一身光芒隨他散盡，權當為他此去踐行。
從此山高水遠，只願他腳下走過的每一方土地，皆是平坦大道，陽光普照。
你看，沒有了他，我還是我。卻不是從前那個隨時都能怦然心動，散發光芒的自己了。
前段時間因為校服、髮型的問題，H君進入了老班的黑名單；不久，又被老班在宿舍抓到他吸煙。所以直到現在，老班對H君也還是一直不放心，生怕他再闖出什麼更嚴重的禍事來。
恰巧學校一月一次的「板報文化月」臨近，於是老班就給H君安排了一個非常適合他的任務——負責出后黑板的板報。
聽起來本不足為奇，但老班這次只讓他一個人出，並且只給了他一天的完成時間。
在這一天當中，除了上課時間，其他所有課間都是屬於他的，都可以任他自由支配利用，包括兩午長達半個小時的課間操時間。
這個任務對於H君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吧！他的字以及畫功在班裡都是數一數二的。我相信他一定可以保質保量的完成。別的不說，在創作這一方面，他完全有這個能力。
沒有H君在身旁，我果然失去了跑操的動力。以前有他在，雖然我沒有所謂的運動速度，但一想到H君就在自己身旁，不能讓他看不起我，我就有了無限的激情；而今激情也因為H君的意外缺席而不翼而飛了。
在跑操結束后，大家又要面臨著爬上四樓的艱難挑戰。有些像我一樣運動細胞不發達的同學會拖著疲憊的身軀、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上爬；有人同學跑上三圈根本不在話下，此刻依舊能夠蹦蹦跳跳，談笑風生。
不喜歡擁擠密集的我常常會選擇在回去的路上慢悠悠的逛一會兒，看看風景或是行走的三三兩兩的同學。等人群散去，樓梯空曠了再回教室。
然而，今天的我卻格外歸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多等。
大概是因為，教室里有我想見的人吧。
好不容易氣喘吁吁的強撐著跑了下來，待跑操結束的哨聲一吹響，我就又立刻往教室飛奔跑去，兩步並作一步，兩個台階兩個台階的往上跑。
可能是因為心中另有所想，所以並沒有感到很累。
我遠遠的站在門口，注視著H君的背影，他正微微揚起的右手，纖長而又白皙的手指握著粉筆款款落在黑板上，發出欻欻的聲響，完成一個字又一個字的華麗轉身。
陽光透過窗戶那麼溫柔的灑在眼前這個美好而又乾淨的少年身上，散發出無法形容的魅力，讓我淪陷沉迷，無法自拔。此情此景美得就像一幅畫，一點都不真實。畫中人正在專心致志的完成自己的作品，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完全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甚至連眨眼呼吸都極其小心翼翼，生怕打破此刻流淌著的美好。
很快，從四面八方傳來了腳步聲、說笑聲。
「哎，林洋，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啊？怎麼站在門口不進去啊？」同位小楠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問道。
被她這麼一問，我才如大夢初醒般慌慌張張的從方才的畫面中抽離出來，和她一起進了教室。
同學們三三兩兩回來后，一打眼就看見了H君新出的板報，紛紛發出讚歎聲，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板報基本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俊逸飄揚的字體，各式各樣的圖案，紅花綠柳，朝氣蓬勃，到處都散發著一股青春洋溢的氣息。
是啊，那麼大的一個后黑板，H君僅用了一個課間操，大約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就完成了，而且是保質保量的完成了。這對於很多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他，做到了！
我在心中，同樣為他讚嘆不已。H君向所有人展現了他的魅力與閃亮。
我喜歡的那個男孩兒，只要認真做起一件事就會渾身散發著魅力，笑起來眼睛里有星星。
今晚晚風微涼，跨越窗戶拂過臉龐，瞬間使得困意全無，甚至更加精神抖擻起來。
班裡的男生似乎在預謀著什麼「大事」似的，每節課下課後都會集體出動，走出教室，雖然不知道他們出去做了什麼。但還是忍不住感嘆，真是一番從未有過的「團結」景象啊！
剛下了第三節晚自習，七八個男生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再一次齊刷刷的走出了教室。表情都很嚴肅，總給人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
H君也在他們其中。
不知為何，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想要跟出去一探究竟，卻始終沒有那個勇氣。
第四節課的上課鈴聲早已響起，他們卻還遲遲沒有回來。教室里所剩的男生不多，基本都是女生的「天下」了，而此時的女同學們都在七嘴八舌地談論著自己的猜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幾分鐘后樓道里傳來了爭吵打架的聲音，坐在教室的同學們瞬間安靜下來，好多人都趴在窗口上看，也有一些人直接離開了座位跑到門口去看了。
不時地有人喊出一句：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太激烈了……
恰巧那晚班主任不在，班長只能先維持好班裡的紀律。又適逢三班班主任查班，看到我們班缺了那麼多人，問過班長后，就立即出去找那幾個男生了。
她是一個很強硬的教音樂的女老師，但千萬不要以貌取人，她的武力值、殺傷力可絲毫不遜於男老師，要不身為副科老師的她也不會年紀輕輕就當上班主任。
多虧有她在，這才把我們班那幾個男生領了回來。他們回來的時候，一個個灰頭喪氣，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掛了彩。有的輕，有的重，H君也不例外。
幾個男生齊刷刷的站滿了一整個講台上。三班班主任晾了他們一會兒，讓他們平復一下情緒，然後才開始問他們打群架的原因，經了解后才知道他們是和比他們大一級的初三的男生們打了架，起因是他們欺負我們班的其中一個男生，其他人出於兄弟間的義氣才一起動了手。
眾所周知，打群架對於學生時代的我們來說後果是很嚴重的。雖然這件事說來情有可原，但決不能隨意姑息。
三班班主任又問是誰帶的頭，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每個人都承認是自己帶頭打架的。那個女老師顯然還是有點年輕，經驗不足。出了這麼大的事，還有人受了比較重的傷，此刻她也沒了辦法，只能給我們老班打電話了。
結果顯而易見，老班知道后，匆匆忙忙開車從家裡趕了過來。一到教室，就對他們幾人劈頭蓋臉一頓罵。他很生氣，但從他的言語中依舊能夠看出來他還是很擔心那幾個打架的男孩子的。
他說過一句話，令我特別感動：但凡有任何人欺負你，你都要第一時間跟我說，我替你做主！實在不行，我帶你們去打也不是不可以！但無論如何，你不要自己動手，否則就算你沒錯，也不佔理了。吃了虧，還違反了學校規定，被記大過，被開回家反省，這是多麼嚴重的後果？
在那個長達二十多分鐘的時間裡，我總會忍不住偷偷看H君，好幾次都被他給抓個正著。原本雙手背在背後，稍微低著頭的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忽然抬頭，恰巧撞上了我的眼神，緊接著便是各懷心事的一陣對視，每每都讓我猝不及防。
後來，下了晚自習我們就三三兩兩回宿舍了。他們依舊在教室里接受「審訊」。那一晚，我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一切都能隨著明天早上太陽的升起而消散，一切都復歸原始狀態。第二天到教室的時候，昨晚那幾個打群架的男生已經陸陸續續被家長接回去反省了。H君也收拾東西回回家了。
果然，他們最終還是都被開回家反省了，根據昨晚打群架的惡劣程度，回家反省的時間長短也有所不同。
H君作為主要參與者，被開回家整整兩個周。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從前只覺得唐寅的這首詩寫得很美，不懂得到底要多喜歡一個人才能把對他的思念之情表達得如此淋漓盡致，動人心弦。
現在，我終於明白那種感受了。原來當你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H君不在的那兩個周里，我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靈魂一樣，無精打采，做什麼都沒興趣。每天想的都是他在做什麼？有沒有被父母責備？還有就是，他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在那些沒有H君的日子裡，我就像是失去光亮的螢火蟲，看似完好無缺，實則身體某個部位的某個要素早已丟失了，整個人早已是不完整的了。又如何能發出彼時的光亮呢？
原來，除了父母親友，我的生命，還會因為他而變得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