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有客來
井木犴的心猛地一沉。
秦安離的話意味著什麽他很清楚。
神界是比人界高了兩個維度的存在,作為一個普通的凡人,就連去到仙界都會因為受不了威壓而死,更別提到了神界會是什麽樣灰飛煙滅的下場了。
秦安離現在修為盡失,沒有神力護體,回到神界就是在找死。當然,如果擁有神格,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這東西相當於一個身份證,每個神的神格都是不同的,它蘊含著神界獨有的一些力量和功能,隻在神界有效。
即便是凡人持有神格,在神界依然可以享有一定的權利,因為他被接納為“自己人”。事實上,神格就是明確神位的一個標識。仙界的人修為足夠後,想要晉升神界,最重要的程序就是得到自己的神格。
如果沒有神格,即便修為達到,想要在神界自由行走,也需要神祗的幫助。比如仙界常派來的使者,就必須要在仙界預先發出請求。神界方便了,才會派人下去接應,順便發放一塊有時效的護身牌,避免被神界高維度的力量碾壓。
而既沒有修為又沒有神格的秦安離,要是想回神界,也隻有這一種方法。
然而,護身牌最長的時效也不過隻有一個月。
秦安離回去,不可能隻待一個月吧?
那就需要一塊新的護身牌。
可是,啟動護身牌的時候,必須要在下界。這就相當於女扮男裝的時候,你不能在別人麵前脫下裙子穿上褲子,再告訴人家你是男的一樣,你不可以在神界就堂而皇之開啟一個專門隱瞞它的意誌的作弊工具。
所以,如果秦安離回去後真的選擇了使用護身牌,他就需要每隔一個月下一次界,這無疑費時費力。
更何況,秦安離回神界,肯定是要受罰的。他現在毫無修為,怎麽罰他?雷罰殿那些奇奇怪怪的刑罰都不用用,走到大門口就得被劈的外焦裏嫩。
現在帶他回去,不是解決問題,而是給神界帶來了新的問題。
就像秦安離自己說的那樣,他現在,是真的回不去了……
井木犴站在那裏,麵色僵硬,心中百轉千回、五味雜陳,眸色陰晴不定。
秦安離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他能夠理解井木犴,花了這麽久,繞了這麽大個圈子找到他,結果還是個帶不回去的,擱誰心裏都崩了。
該死的不可抗力啊……
井木犴看著他,字幾乎是一個一個從緊咬著的後槽牙裏擠出來的:“你的神格呢?”
秦安離聳聳肩:“不知道。哎……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啊,我是真的不知道!為了瞞過你們,我身上所有能拆能卸的,全隨機扔下界了,仙界人界妖界不知道,哪個大陸也不知道……有能耐你們別來找我,把我那些東西湊齊了。正好我還肉疼呢……”
井木犴現在情緒有些不穩定,他需要自己靜一靜。
秦安離看了看他的臉色,有幸從那萬年不變的呆板中看出了一絲混亂,打了個哈欠,又拍了拍井木犴:“那個啥,你先自己想想,我回屋睡覺了。這天也挺晚了,折騰一天挺累的……那個,明天早上的藥還是你煎嗎?”
井木犴看過來,目光中的冷意有點嚇人。
秦安離撇撇嘴:“這麽凶幹什麽?”
說是這麽說,腿上一點沒慢,轉身就溜了。
井木犴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後,他拎著劍,走出後廚的時候解開下人們的昏睡咒,腳一點地飛上了屋頂。
夜色深沉,天幕空曠。
井木犴坐在屋脊上,抬頭定定地看著那漆黑一片的天空。
一整夜,一動不動。
…………
第二天秦安離早起去廚房喝藥的時候,沒有看到井木犴的身影。
他平靜地喝完藥,邁出廚房,正好看到院落裏一地的落葉,就從牆角拿起近人高的竹絲掃帚慢悠悠地在庭院裏打掃起來。
辰園的仆人們見多了這位新主子奇奇怪怪的舉動,也沒人上來打擾。
秦安離把落葉掃成一堆圍在樹下,把掃帚送回去的時候,頭上竟已然滲出了一層微汗。
秦安離洗幹淨手,甩了甩水,心裏竟還有幾分慶幸——居然沒有虛到揮不起掃帚。
隻是,這力氣一用,呼吸有些急促,剛剛喝完藥平抑下去的氣息就又不安分起來。他不得不無奈地承認,近期他是真的一點力氣活也不能再幹了……
在堂屋裏坐了一會兒,眼看到了早飯時辰,流照還沒有起床。下人過來問開不開席,秦安離想是昨天經曆那一番,流照必定睡得晚,再加上殘存些藥力,不一定什麽時候醒。就叮囑下人別去打擾她,讓她睡個好覺,什麽時候醒了再給她做份早飯。自己則簡單喝了碗粥。
胃裏有了暖暖的充實感,一早上的精神頭也過去了。秦安離昨晚睡得晚,起得又早,再加上身體虛弱,這個時候難免有些困乏,索性也回了房間,解了外衣,想躺著小憩一會兒。
隻是沒想到,這一睡,就睡到了午時。
秦安離穿好衣服,拿濕毛巾敷了敷臉,拉開房門,就看到外麵站著管家。
秦安離微皺眉:“有事?”
管家躬了躬身,遞過來幾張名帖:“您有客人。”
秦安離有些詫異,他來沂風城這些日子,規矩管家是懂的,拜帖禮物一概全收,但沒有特殊情況不見客。管家往日裏連自己都很少出現在他麵前,更別提拿著名帖特意來找他了。
想來,這客人很不一般。
秦安離接過那幾張名帖,一一看去。
許文茂、宋科、杜北……宗霆。
秦安離皺了皺眉,宗霆回來了?
他右手挑出那張名帖,左手抓著剩下三張,問管家:“兩撥人?”
管家點頭。
秦安離把宗霆那張塞進管家手裏:“這個不見,剩下三位請到正堂奉茶……嗯,他們什麽時候來的?”
管家覷著他表情,頭壓得更低了:“這三位來了能有一刻鍾。宗老爺是一大早就過來了,聽說您在休息,沒讓我們打擾您,一直在外麵候著……”
秦安離正欲往前院走,聽聞此話腳步一頓:“早上就來了?一直在外麵站著?”
管家點頭:“是。宗老爺一個人騎著匹馬就來了,一直站在門口,我們請他進來坐他也不肯,搬椅子出去他也攔著,就是喝碗水都要我們勸著……”
秦安離不再說話,從管家手裏抽出宗霆的名帖,扭頭往前院走。
管家連忙跟上,小心翼翼道:“那現在……見還是不見?”
秦安離不答反問:“流照姑娘起了嗎?”
“起了。剛用過午飯,這會兒好像在書房。”
“沒出辰園吧?”
“沒有。”管家想了想,“上午流照姑娘坐在院子裏發了會呆,下午就去書房看書了。”
秦安離刹住腳步。管家不解地看著他。
秦安離道:“你先去前院招待一下……門口那位客人要是想等就讓他等,你們都不準理他。”。
“啊?”管家張了張嘴巴,沒想明白小秦公子這是鬧的哪出。前兩天你們不還你拜訪我我拜訪你打得火熱嗎?怎麽轉天兒就翻臉不認人了?
望著秦安離換了個方向匆匆離去的背影,管家一臉看透浮雲富貴的表情搖了搖頭。嗐,這些權貴人家啊,水就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