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我能保證
鄭步雖然傷勢不輕,但沒有傷到根基,頭腦也很清明,抬頭看著夏鋒那張蓄有短須的甲字臉,一字一頓道:“不是我。”
夏鋒上前一步,臉幾乎要貼到鄭步臉上,牢牢盯著他。目光中隱隱有怒火在燃燒。
宋樸連忙擠到兩個人中間,打圓場道:“夏堂主消消氣,鄭掌門你也是,有話就好好說,上午來的時候不是都認……說清了嗎,怎麽又反口了?”
鄭步從兩個築基境修士懷中抽出手臂,理了理衣襟,調整了一下手上翠玉扳指的位置,忍著傷痛挺起胸膛,拿出自己掌門的氣勢,道:“夏鋒,我好歹也是百草殿的掌門,咱們之前也不是沒打過交道,你上來下手就這麽狠?”
夏鋒毫不相讓:“對待滅門魔頭,我憑什麽要手軟?別跟我談交情,你們百草殿那副有錢便是爺的作風當我不知道?早就看你們不順眼了!”
“哦……”鄭步拖長了聲線冷笑道,“原來夏堂主是要公報私仇咯?”
夏鋒兩道目光上揚,威脅性地看著鄭步:“你現在是在狡辯嗎?我友情提示你一下,上午你在這裏說過的話,雖然沒有文字記錄,但卻有證人。就算你現在翻供,我照樣能把你抓起來定罪!”
“嗬!”鄭步凜然不懼,輕蔑道,“你有空在這裏嚇唬我,不如抓緊時間去找真正的凶手,別等人家逃到天邊了,才一拍腦門發現自己的愚蠢!”
夏鋒道:“原話奉還。相比賊喊捉賊,你還是趁早交代自己的作案經過比較好!”
眼看著兩個人對吵沒完,宋樸把手往兩人中間一橫,分開他們,對夏鋒道:“夏堂主,你帶著人再去看看屍體和現場吧,沒準能有什麽新的線索。”他使了個眼色,“這邊交給我。”
夏鋒狠狠瞪了鄭步一眼,收回目光,一揮手帶著那兩個築基修士大步離開了。
杜北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嘖嘖道:“這位夏堂主脾氣可真有點硬!”
宋樸笑笑:“修士嘛,不太喜歡把事情弄複雜。夏堂主本心很好,就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他虛扶著鄭步的肩膀,讓他坐下,和善道:“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你一過來那麽幹脆就認罪了,現在又反口?”
鄭步接過宋科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宋城主,我不是衝你。就是夏鋒太過分了。對,我是說我昨天來過,也殺了人,可沒說人都是我殺的呀!滅門這麽大的帽子,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就往我頭上扣,這我能認嗎?”
宋樸點點頭。鄭步前兩天跑承包迷霧林的事情的時候,他們見過兩麵,此刻說起話來,相比起夏鋒就平心靜氣、就事論事很多。
宋樸安撫了一下鄭步的情緒,這才問道:“那你昨天到底來幹什麽了呢?你說你殺了人,又是殺了誰呢?”
鄭步麵不改色道:“說來慚愧,想必您也知道天罡門這些人之前都是幹什麽的……我門內有幾名弟子和天罡門中人有生死血仇,昨夜便是為他們來報仇的。”
宋樸點點頭,問道:“我找人來記一下筆錄,鄭掌門不介意吧?”
鄭步搖頭:“無妨,這些話說了便說了,有什麽後果我能擔著。記下來也好,免得別人胡亂給我安罪名!”
宋樸沒有叫外人,直接安排許文茂和宋科一起去側邊的桌案處記錄。
鄭步繼續道:“昨晚來的時候,正是光明陣法快要關閉的時候。我們一群學醫煉藥的郎中,比不得天罡門這些煉體的家夥,所以事先預備了些迷藥……我們殺的人,隻有後院那十幾個,其餘的人,我們都沒動。”
宋樸捕捉到關鍵點:“迷藥是你們準備的,沒錯吧?”
鄭步點頭:“這沒什麽好瞞的,不用迷藥我們敢殺上門來嗎?”
宋樸問:“這迷藥能持續多久?”
“看體質吧。一夜應該沒什麽問題。”
宋樸點點頭,抽回思緒:“那你們又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呢?”
鄭步想了想:“亥時。”
宋樸道:“光明陣法在戌時初準時關閉,而你們亥時才出來?唔,忘了問……你們有多少人?”
鄭步自動忽視第一個問題,他是中途跑回來吃了頓飯又回去收尾的,自然拖拉了一個多時辰。他回答第二個問題道:“我們能有三十人左右。”
宋樸點頭,示意宋科把做好的筆錄拿過來看。
鄭步坐在那裏猶自不忿道:“我既然敢過來承認,就是胸懷坦蕩無所畏懼。夏鋒那家夥欺負我不知道天罡門被滅門的事,問題問得那麽含糊,我殺了人,自然承認。可他話鋒一轉,要把我做成滅門魔頭,我當然不同意,這就被他說成翻供了?宋城主,我跟您交個底,我做了的事,我依然認。但沒做過的事,誰也別想硬塞給我!”
宋樸把供狀遞過去給鄭步畫押,鄭步看了一遍,也不用印泥,直接在身上抹了兩把血,摁了手印。
鄭步是修煉者,朝廷的律例對他約束有限,他也不怕被砍了頭或是怎樣。
就算是修煉界內部追究,門派間相互尋仇的理由也是一塊無往而不利的保命招牌。修士手上沾點血腥,不算什麽。
他氣就氣在,自己不過是因為不知曉情況,隨口承認了罪行,卻被夏鋒揪住不放,還直接動手把自己給打暈了。
眼看事情告一段落,一直坐在角落一言不發,極為低調的秦安離站起身來,對宋樸道:“敢問宋大人,鄭掌門現在可以走了嗎?”
宋樸微愕,不知道秦安離什麽時候和鄭步扯上了關係。
鄭步也是一愣,沒有想到在這種風口浪尖上,秦安離還會站出來,毫不避諱和他的關係。他剛才還特意為了避嫌,一直沒敢看秦安離。
秦安離直視宋樸,語氣卑謙:“鄭掌門身受重傷,回百草殿調理一下身體。宋大人盡管放心,洗脫嫌疑前,鄭掌門絕對不會離開百草殿半步。”
宋樸看了看鄭步髒亂的衣服和腫脹的臉,想了想:“也好,那就……”
“不行!”一道斷喝突然傳來。
夏鋒從院中大步走過來,目光警惕地看著鄭步:“既然是嫌犯,就應該收押在府衙或是光明堂,怎麽能隨意走動?萬一又做下什麽血案怎麽辦?”
秦安離眼眸微眯。
宋樸道:“夏堂主,事情已經說清楚了,鄭掌門應該不是咱們要找的滅門凶手。”
“應該?”夏鋒的聲音猛地提了起來,“宋城主,隻要有一分的可能,我們也不能懈怠!”
“況且……”夏鋒繼續道,“誰能夠保證他說的都是真的?誰又能夠保證他這副義憤填膺、傷痕累累的模樣不是裝出來的?宋城主,不要被蒙蔽,這樣的人我見多……”
“我能保證!”
正在夏鋒侃侃而談時,一個低沉而有力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夏鋒的話戛然而止,眾人紛紛看向說話者。
秦安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