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面對那一天
接下來的兩三個星期，章美珏和梁家佑又約會了幾次。
冬日的江邊有些冷，才十二月初，聖誕節的彩燈卻已經早早地掛滿了所有的商業街道。梁家佑和章美珏坐在江邊的一個露天咖啡館，依偎著炭火，聊著天。
「互相了解得夠了嗎？可以轉正了嗎？」聊了一會兒，梁家佑忽然問。
「恩，差不多了，男朋友先生。」章美珏笑道。
「美珏，叫我家佑吧？」梁家佑牽起章美珏的手，摩挲著。
「好。」章美珏也很滿意，這個成熟美男被自己搞定了呢！
「今年聖誕節想怎麼過？」
「去馬勒別墅聖誕很漂亮，可以拍點夢幻美照，然後晚上去中/央車站市集吧？離得不遠，有夜市，可以邊走邊吃，還特有氛圍呢！來得及的話還可以去MAO LIVE聽場音樂會！」
「好的，我去安排的！」就知道她不會就訂個浪漫的星級餐廳享受安靜。
「對了，在這之前介紹你一個人認識，記得下個周末把時間空出來哦！」章美珏提醒道，「今年聖誕節我有男朋友啦！所以他就不來當燈泡啦，所以我打算提前一個禮拜介紹你們認識。」
「那個閨蜜男？」梁家佑問道。
「呃……哈哈哈哈！好奇怪的稱呼！被他聽到這個稱呼，臉色肯定很精彩！……哈哈哈哈！」章美珏覺得這個稱呼很搞笑，「我就這麼一個朋友，本姑娘性子太野，外加長得太美，男生女生之間通常都吃不開，高處不勝寒啊！」誇張地扶著側臉，章美珏搞笑地回答。
「美的你！」梁家佑在這幾個星期的交往裡已經熟悉了她的誇張耍寶，已經沒有最初的不知所措，可以自如應對了，「謙虛一點才會有朋友！」
「謙虛一點就賺不到男朋友了！你看我皮厚，才把你弄到手的呢！」耍寶模式還在繼續，章美珏食指點著嘟嘟唇，對著梁家佑星星眼。
「淘氣！」梁家佑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
次日清早，顏秀頃的公寓。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門鈴傳出魔音，熬了兩夜完成了一個程序，終於睡著沒多久的顏秀頃被門鈴吵醒，一臉的起床氣。他一邊走向大門，一邊罵罵咧咧：「別讓我知道是誰老清老早地打擾我睡覺！要是不是天塌下來的大事，看我要他好看！火大！」轟地拉開門，還沒看清門外的人，顏秀頃就已經開罵：「誰啊！一大清早打擾我睡覺，爺我熬了兩天了，就不能讓我……呃，小，小美？」看清了門外的人，顏秀頃一個激靈，立馬就清醒了過來。
「小帥，你起床氣好重哦～為了防止你以後還會對我那麼凶，我覺得應該禁止你熬夜……」章美珏咬著手指，說得亦真亦假。
顏秀頃早已習慣了她的戲精模式，讓開門，讓她進來，一邊泡咖啡，一邊回答：「我還以為是臍橙或者小強呢，他們兩個皮粗肉燥的，絕對不是朝你發脾氣哦！你看我們家小美，細皮嫩肉的，怎麼有人捨得朝她發脾氣呢？對吧？」把咖啡端到茶几上，在她身旁坐下：「不過小美啊，這麼早補水美容覺，是怎麼了嘛？」
「太興奮了，睡不著嘛！」章美珏把頭靠在顏秀頃的肩膀上，兩根食指漫不經心地互相點著，「昨天晚上在江邊，我把我們家梁帥哥轉正了，小美我終於不是單身狗了耶！我厲害吧！一個月就被我搞定了，說明我貌美如花，美麗無限哦！」
忽而聽到她傳遞過來的消息，顏秀頃根本沒有心理準備，身子就在這麼不經意間僵了一僵。但也就是一瞬間，因為章美珏還靠在自己的肩頭，不能反應太大暴露了自己。他盡了最大的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靜，因為這個時候，小美會希望自己誇她幾句，沉默是不行的。「恩，我們小美是誰啊？我們小美是由內而外散發著青春魅力的美少女，沒有誰能夠抵擋我們家小美的魅力！」這話聽他用一種誇張的，哄小孩的語氣說出來，聽上去像是為了配合章美珏的戲精狀態，但事實上，他說的都是自己心裡的大實話，也只有這種時候，才能說實話。
「這就沒了？你怎麼不恭喜我如願以償？」章美珏繼續耍賴皮。
「恩，恭喜小美如願以償，抱得美男歸！」終於不情不願地吐出這句話，顏秀頃往後一仰，把整個後背都靠在沙發上。
腦袋枕著的肩膀忽然重心后移，章美珏把自己坐直，問道：「怎麼啦？很累嗎？怎麼有氣無力的？」
「恩，有點累，熬了兩夜做程序，睡了不到三小時……」顏秀頃順著這個台階繼續爬。他是累的，但是熬夜的累比不上現在的心累，開門之前烏鴉嘴，果然應驗，真的是天塌下來的大事，只不過塌的，只有自己頭頂上的那一小片兒，別人那兒好著呢。小美還在，情緒像是不斷收緊的琴弦一般，緊得快綳不住了，得先讓她離開，好讓自己好好整理整理。「小美，我晚上睡醒再給你打電話成嗎？你先讓我睡會兒，我要成熊貓了。」
章美珏看顏秀頃的確是精神不太好，黑眼圈也很嚴重，其實也蠻心疼的。想想自己興奮過頭，結果打擾人家清夢，也是夠沒有人性的，即使被罵也是活該。給了顏秀頃一個抱歉的眼神，章美珏起身打道回府：「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也去補補眠，今天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我道歉。」
「沒有的事，我隨時歡迎小美大駕光臨！」
「你就知道說好聽的！那麼會哄人！」褪去了嚴肅的神情，章美珏朝顏秀頃擺了個電話聯繫的手勢，蹦蹦跳跳出門下樓。
大門關上的瞬間，顏秀頃背靠著門板緩緩蹲下，雙手扶著頭，遮住眼，表情比哭還難看。雖然剛才說要補眠，可是他現在哪裡還睡得著？四周好安靜，安靜到像是可以有回聲，恍恍惚惚見聽見她的嬉笑，還有她說「我有男朋友了！」反反覆復地說，然後笑著走遠……「別，別走！」聽到自己的聲音，還有莫名其妙對空氣伸出的手，顏秀頃自嘲地想，「都出幻覺了么？顏秀頃你這沒用的懦夫，要麼去追，要麼堅強淡定，在這兒頹廢個啥勁？」這個結局是一開始就定下的，也早知道的，現在不由得自己不接受。顏秀頃打算給自己一天時間頹廢，明天開始就不準再悲春傷秋了。
抓起手機給臍橙和小強打了電話，叫他們來陪他喝幾杯，不想出門丟人現眼，眼下也只有這兩個人能找了。臍橙叫祁澄，小強叫王思強，他們兩個都是和顏秀頃一塊長大的好兄弟，對於他和小美之間的那些糟心事兒，他們也都一清二楚。臍橙比較內斂，話不多，只在兄弟需要的時候安慰安慰他；小強是個急性子，受不了顏秀頃那樣扭扭捏捏藏頭藏尾的樣子。他覺得喜歡就要去追過來，最多就是鬧僵了老死不相往來，乾脆點最好。可是自家兄弟拿得起，放不下啊！寧可陪在人家身邊受虐，也不願意離開她去過自己的日子。說是什麼「沒有她的世界是黑白的，沒有色彩的日子連混吃等死都不如」之類的網抑雲才會出現的煽情句式，讓他這個老大粗聽得牙疼，於是就再也沒有勸過他放棄。
「說吧，這次是啥事要到借酒消愁的程度？」小強將兩隻手裡的一打啤酒往沙發上一拍，直接開問。
「她早上來過了？」祁澄更細心些，看到茶几上兩杯動過的咖啡，心想著這個可能。
「呃，剛走。」顏秀頃打開一罐啤酒，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像是在整理思緒，「她來跟我說她……她交男朋友了……她很興奮，沒睡好……想和我第一時間分享……」
強子愣了一下，拍了拍顏秀頃的肩膀，「節哀！」
「對方啥情況？有希望比得過嗎？」祁澄試著問。
顏秀頃搖了搖頭：「高大英俊，成熟穩重，事業有成，而且沒有黑料，最主要的是，她喜歡。」
「所以說，除了你比他更愛小美之外，其他的都在同一水平線上，完全沒有有優勢？」王思強總結道。
顏秀頃絕望地看了他一眼，苦笑著又灌了一口啤酒。
「什麼都別說了，喝吧，喝倒了就不難過了！」
「不能喝太多，今天晚上必須酒醒。」顏秀頃陳述著這樣一個現實問題，「晚上她會打電話……」
聽到他的話，祁澄扶額，王思強噴了一口啤酒。噩耗傳來，給人消化的買醉的時間都沒有，顏秀頃估計內傷很重，不然也不會把小美勸回家，畢竟平日里他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黏在她身邊。
「兄弟，要不要哭一哭？」
「我沒事。」雖然是這樣說，但是祁澄和小強看他的樣子根本就是「很有事」！
一陣窒息的安靜，又喝完了一罐啤酒之後，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沉默著的顏秀頃緩緩地開口，像是跟兄弟們吐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上個月我自己去看了電影，以後也要自己一個人看電影了……自己一個人討論劇情，一個人吃冰淇淋……一個人過之後的所有節日……在不是她生日的日子祝福她生日快樂……也許她會把我的生日慢慢忘記掉，然後我自己一個人過生日……」
「顏……你……」
「我沒事，我早就有心理準備的，只不過那麼多年她身邊只有我，讓我得意忘形了，忘記了自己的位置……是我奢求了……現在只是提醒自己而已……」雖然顏秀頃想要說得豁達，可這語氣，越聽越覺得卑微。他也不想這樣的，可是他小心翼翼地守護了這段感情那麼多年，已經變成了自己靈/魂的一部分，要將其割捨，就像是丟棄自我，完全做不到。
「酒我帶走了，你躺一會吧！我先走了！像你這樣安靜的痛法，我看了心塞，讓祁澄陪著你吧？我先走了，不然我脾氣會很大！」王思強說著真的走了。
顏秀頃無力地靠在祁澄的肩膀上，沉默著……祁澄好脾氣，好耐心，也不說話，就這麼讓他靠著，閉目養神。
終於，熬了兩夜的顏秀頃總算支撐不下去，沉沉地睡著了，祁澄將暖氣開高，讓顏秀頃在沙發上躺平，在他蜷縮著的身上蓋上一條薄毯，留了張字條，關門離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顏秀頃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四周光線很昏暗，他猜想，已經是晚上了吧？迷迷糊糊的，感覺情緒還沒有完全收斂好，這樣接小美的電話是不行的，轉身走進浴室，想著洗把澡，清醒清醒，順便把所有不該有的情緒順水沖走。洗澡，泡茶，叫了外賣，機械地吃完，像個沒事人一樣按部就班，腦子裡一遍一遍過著等下可能會要說的話，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小帥，睡醒了嗎？」
「恩，醒了。」
「那就好，」確認了顏秀頃是清醒狀態，章美珏開始說正事，「下個星期六晚上你把時間空出來，我要介紹你們認識哦！聖誕之前只剩下一個周末了，無論如何也要見面的！」
「恩，好的，我把時間空出來。」顏秀頃給予了肯定的回答，「是吃飯嗎？還是喝茶？需要我去定餐廳嗎？」
「一起吃飯吧，感覺正式一些，餐廳和時間你決定。」
考慮到章美珏對美食的吹毛求疵，顏秀頃最後在他們常去的那家中餐館訂了一個小包間，那個餐廳他們無比熟悉，不會出現讓小美吃到不爽烹飪方法的食物而過早暴露飲食偏執狂的問題。而且中餐沒有什麼用餐程序和吃法的限制，不會因為被切了牛排而鬱悶，只要記得千萬別點蝦……
星期六這天，整整一個下午，顏秀頃都沒有決定好要穿什麼。不想穿得太休閑，因為下意識的就不想被比下去；又不想穿得太正式，顯得裝腔作勢，緊張兮兮的；最後的最後，他還是遵從了他平時的騷包模式，蘋果綠的襯衫，米色提花螺紋的寬鬆針織背心，下擺一角塞在褲子里，露出牛仔風格銅質皮帶扣，黑色鉛筆褲管的牛仔褲配了米色的中跟切爾西靴，黑色安格紋的長大衣把衣架一般的好身材襯了出來。他整了整脖子上的掛飾，在鏡子前給自己打了打氣，提前出發去了餐廳。因為他打算先把菜點好，這樣可以避免小美出狀況。雖然，如果讓小美在梁家佑心裡頻繁減分，說不定能讓小美回到單身，但是這樣小美會傷心，會懷疑自己，會不自信，會因為想要改變自己的境遇而變得不像自己。那不是顏秀頃想要的，他想要小美，可他更想小美能無憂無慮地做自己。
剛點好菜，章美珏和梁家佑就到了，顏秀頃起身，伸出手打招呼：「你好，我是顏秀頃。」
梁家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你好，我是梁家佑。」之後的十來分鐘，乘章美珏在問顏秀頃點了什麼菜等等嘰里呱啦的瑣事的時候，他從上到下仔細地打量了他。因為這個在他的想象中應該是個娘氣十足的角色的人，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和他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搭邊兒。他一點也不娘，雖然穿得的確是有些騷包。他和章美珏一個年紀，年輕人喜歡走在時尚前沿無可厚非。他也長得很好看，雖然線條不是很硬朗，卻很陽剛，只不過頭髮好像好久沒修過了，有點長，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也恰到好處地柔和了他的臉部線條。不過，一個目測海拔快一米八的男人，為啥要穿高跟鞋？
請原諒我們梁大帥哥的內心評論，因為他這樣的直男，是絕對不會讓頭髮長到遮住耳朵，所以也不會知道我們小帥不是因為頭髮沒空去理才會那麼長，不會知道那個叫「髮型」。當然，他也沒法分辨切爾西靴和馬丁靴的區別，男人的古巴跟和女人的高跟鞋的區別。對於一年四季襯衫西服時裝鞋，搭配顏色黑白灰外加藍的人來說，顏秀頃那蘋果綠的襯衫已經是超出了他的接受能力了。當然，錯愕中的梁家佑其實也是有些不爽的，特別是在章美珏誇顏秀頃「幾天不見，又帥了」的時候。他覺得在自家女朋友身邊待著一個不是GAY的美男是件讓人很有危機感的事，覺得自己女朋友隔三差五和一個男人混在一起，讓他不太舒服。特別是顏秀頃看章美珏的眼神，那麼溫柔，那麼縱容。
「這個顏秀頃有空要查一查，什麼來頭，」梁家佑自顧自地想，「知己知彼，不然心裡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