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她是我在乎的朋友
一早起來,陰霾的天上居然飄起了細細的雪花。原來冬天在哀傷的日子裏已驟然來臨。
我的衣服再穿著已經瑟瑟發抖,於是早晨特意請了半小時假到公司附近的出租屋去換衣服。邵琦上次送的那件羊絨大衣倒是正適合這個天氣。本來有些舍不得穿,但今年的雪下得早了一點,羽絨服有些太過,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衣服,便咬咬牙穿上了。
剛關上我的屋門走到客廳,“等一等。”有人喊著。
我扭頭,主臥的那對夫妻中的妻子正衝我走過來。三十多歲,膚色有點兒黑黃,臉上卻全透著一股子精明。對我笑笑:“你是叫小薇吧?”
我點點頭,自從搬家過來,也隻是照過一次麵。我都不記得她叫什麽了。
“是這樣,咱們這裏的水電氣費用呢,一直是按人頭平攤。”那大姐對我笑的很自然,“即便不住這兒呢,也得出一份兒。”
我有些驚訝,這個要求在我看來有些不近情理,不由得反駁了一句:“可我一直沒住,也沒用水電啊。”
大姐的臉一沉,說話重了些:“不是這麽個理,你住不住的,咱也管不著,你要是以後住了,用水用電多了,我們不也平攤嘛!大家住一塊兒,還能按天數攤錢?”
看我沒吭聲,大姐又說:“看你穿的幹幹淨淨的,也不差這幾個錢吧?”
我有股被噎住的感覺,我想說這衣服是人送的,我也缺錢,我又想說即使不缺錢,也不能不講道理,可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也許我早晚有住回來的一天,關係弄得太僵也不好。便問:“多少錢?”
“223”大姐的麵色緩和了。
我匆忙掏出錢給她,她還在那裏嘀咕:“我這隻是算整數了,零的都是我墊的呢。”
223還有零的?我又掏出一塊錢塞給她,笑笑:“不用你墊了。”
轉身匆匆離開,有股喘不上氣的壓抑,又有股說不上的寒意。在這裏生活,天天一睜眼就要錢,便是不回來,也有半個月223塊的水電氣費用等著你呢。
公司裏倒是氣氛緩和了許多,少了前兩天的惶惶不安,想來昨天周亦的舉動對安撫人心的起的作用還真不小。慰問小組也成立了,人事部的陳副經理主持。車經理的麵子便有些不好看,幹脆請了假不再來。
中午的時候接到了子越的短信:下班等我。
有些期盼,卻也有些踟躕,怎麽解釋沒辭職的原因呢?又怎麽說服他繼續讓我工作呢?頭又開始大了。
下班後,子越的車又在樓下。我快走幾步上去,看著他的樣子似乎有幾分憔悴,正要開口問問是不是有什麽事。他看了看我的衣服,冷冷掃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什麽時候買的衣服?”
我想起他說的讓我離邵琦遠點,想來他是極不喜歡邵琦的,便有些心虛道:“上個月,商場打折買的。”怕他不信,又補了句:“一折。”
他沒再說話,表情卻從剛看到我的有絲溫度降到了冰點。車子開動了,我想著今晚又不能去看艾雲了,有些惆悵,醫院的飯很難吃,她身邊又沒個人照顧。昨晚9點多我去看她的時候,自稱吃過晚飯的她又吃了一碟醬翅。
子越忽然開了口:“你的朋友還住院嗎?再去看看?”
我點點頭,說了醫院的地址,心裏卻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人真是很奇怪,前一刻你還在猶豫如何開口,但當對方提出來後,有的人會讓你覺得心有靈犀一點通,有的人卻是別有用心暗謀生。身邊的這個男人給我的感覺,顯然是後者。他的冷冰冰的話語,讓你就是絲毫感覺不到溫度,而是隻有試探,猜疑,算計。
他是仍然不相信要去驗證嗎?還是看到了邵琦送我的衣服又聯想到了什麽?我的心瞬間隨著車窗外的漸漸暗淡的陽光也灰暗起來。
在醫院門口的飯店打包了幾個菜,一進病房,卻是所有人都是一愣。我看著艾雲身邊的林育誠是一愣,林育誠看著馮子越和我是一愣,艾雲看著馮子越又是一愣。
子越先打破僵局,衝林育誠走過去:“小林。”
林育誠伸出手:“馮哥,這是?”說完疑惑的看著我。林育誠隻知道我是艾雲的朋友,但我和馮子越的關係,艾雲定是不會和他說的。而林育誠和馮子越業務上並沒有什麽往來,隻是認識。
我的心忽然懸了起來,甚至自己都能聽到跳動的聲音,我迫切的想知道,他會怎麽介紹我?怎麽定義我和他的關係?
他卻是沒有半晌沒有應聲。
我的心一涼,扯得有點痛,微微扯扯嘴角,打著圓場:“艾雲,你好些了嗎?”
艾雲瞪了我一眼,毫不客氣的看著子越,聲音微微有些激動:“馮總,我也想知道呢?小薇和你是啥關係啊?你怎麽和她一起來了?”
我的臉刷的紅了,心幾乎要撲通跳出來,艾雲啊,你問的這麽直辣,你讓他怎麽回答?我是他的情人?二奶?小三?什麽都沾點,什麽也算不上。而且像他這幅冷麵孔,估計很少有人敢這麽當麵近乎質問的對他吧。
我微微抬眸看了看子越,他的臉上倒是一絲尷尬之色也無。我拽了拽艾雲:“吃飯吧。”
子越悠悠的開了口:“她是我在乎的朋友。”
在乎的朋友,原來我在他心裏是這個位置。我的心一瞬間被擰的幾乎喘不上氣來。隻是朋友,好歹前綴還有在乎二字,我是不是該開心呢?可為什麽我開心不起來,卻有想落淚的衝動?
艾雲的臉也刷的白了,看看馮子越,狠狠瞪著我:“吃什麽?我氣就氣飽了。”
我把筷子遞到她手裏,哀求的看著她:“吃吧。”生氣有什麽用?徒增尷尬。我早就知道自己是什麽地位了,隻不過今天他把這話說的血淋淋了些。
艾雲推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我:“我吃過了。”
“什麽病?要緊嗎?”子越問林育誠。
“懷孕了,保胎呢”林育誠看向我,“小薇,你也勸勸艾雲,醫院不如家裏,還是早點回家養著好。”
我看著林育誠也有幾分氣惱,現在知道艾雲懷孕了又擺出這副伏低做小的樣子,艾雲一個活生生的陪了他四年的女人,遠遠不敵她腹中那個小生命的分量。我的話也有些難聽,雖是柔柔的,卻帶著刺:“要是家裏能安心養胎,也不必到醫院這麽辛苦。還犯得著我勸嗎?”
子越轉看向我,神色有幾分捉摸不定,頓了頓,說:“咱們走吧”
我看向艾雲,艾雲對我點點頭,始終沒有再看馮子越一眼。
我問:“什麽時候出院?”
“再過兩天吧,出去了告訴你。”艾雲衝我揮揮手。
我也懶得看林育誠,轉身出去了。
住院部外麵有片已枯萎的草坪,我和子越並肩走著,卻都靜默無聲。
他忽然問:“這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嗯”我心不在焉的答著,“怎麽這麽問?”
“你為了她,變得有些不像你。”他竟然笑了,聲音沉沉的。
“我不像我?”我一愣。
“像要護著小雞的母雞”他止住了笑,“你自己都是隻小雞。”
“有嗎。”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卻被他一把牽住,他的手很硬,而我的很柔軟,被他牽著的力量讓我冰冷的心仿佛微微暖了一些。
還記得那晚,路燈下,霰雪輕舞,折射著燈光,很美很絢爛的旋著。
上了車收到艾雲的短信:“知道自己什麽位置了吧?前幾天和你說的事有眉目了,你明天抽空來找我。”
一句話就把我從剛才路燈雪下漫步的幻境中拽回現實,前幾天和我說的事?她要私家偵探幫我查馮子越有多少女人嗎?我的心一突,竟忽然慌張到了無法自持,像高考的時候等待分數般的煎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