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梅成蹊
梅蘭英是個迷一樣的女子，她能夠為了自己的感情而抗爭家人，也能夠為了自己的感情去直言相諫。
今日，梅月是第一次看見梅蘭英為了自己，直接麵對皇帝諫言。
熟知在這個封建時代，在這種明主威重的背景下，梅蘭英其冒著的大風險。
聽她之前強闖吏部考功司，聽她如何運籌帷幄，聽她自己的字練到了什麽地步。
……
突發奇想，梅蘭英拉著梅月上了自家宅院房頂。
古代人為什麽喜歡上房，其原因如今算是半個原住民的梅月總結過三條原因。
首先是因為科技的落後，導致治安手段單一，政府施行宵禁，良民也不敢出門，晚上除了睡覺能去的地方很少。
第二，是夜裏的娛樂很少，比如隻能在家裏陪著妻子飲茶，下棋，賞月，吟詩，撫琴。真羨慕後世能夠通宵上網的單身狗，夜生活如此豐富。
第三，是士大夫文化和各種沒有被科技影響的文地理景象，那是一種原始古老的美，比如這滿星象。讓人沉醉其中，願意欣賞這種值得賦詩長歌的美景。看的久了，仿佛你就置身其中，日月之行，真我永恒。
緊挨靠著身邊瘦弱身子的肩膀，梅蘭英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安靜。
邊是潔白無暇的明月高照，遠邊是無垠的浩瀚星海，還有後世霓虹高樓中看不到的星河，若蒙上了一層神秘的清紗，令人沉醉。
“月？”
“嗯？”
“白寫的句子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萬一哪熙平帝問我，我可得背下來。不然沒有我們家梅大將軍的功勳，還不得被砍了腦袋？”
“討厭！”
“哎呦，我錯了。”
“背給我聽，我想聽。”
“朝飲月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苟餘情其信姱以練要，長顑頷亦何傷……”
……
溫存了一會兒，梅蘭英緩緩道：“月，讓你去科舉，我後悔了。”
梅月奇怪的問：“為什麽？”
看著這個人兒稚嫩的臉，梅蘭英柔荑撫摸著，忍不住捏了捏：“我開始讓你科舉，是有賭氣的意味。當初我初入朝堂之上，沒有父親庇護和熙平帝指點，我怕是早就身陷囫圇。”
梅月搖頭道：“這是我自願的，有得必有失，我省得。”
梅蘭英牽著梅月的手道：“我要你知道，我不是因為你出身不好才讓你去科舉，這次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梅月存心打趣，伸手在她鼻子上蹭了蹭：“嘁，了這麽多，連讓你叫一聲……”
梅蘭英掩著他的嘴巴，又羞又怒：“閉嘴，人家和你正經的！”
這樣的時代兩人到了這份上，有什麽正不正經的？多少次遷就磨合，讓這兩個迥然不同的男人和女人竟有些心意相通。
看著他這幅目光，梅蘭英怎麽能不知道他想法？
“要不我們約法三章？”
“怎麽？”
“若我考過了三甲，你就答應我一個要求。”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藏的什麽壞水。”
……
由於有梅月，梅蘭英屬於雖然什麽也沒嚐試，但什麽都見過的那一類女人。
“喂！”臨下去梅月轉身，就聽得耳邊軟糯：“我答應你了。”
……
過了第二日，梅府的人就見這夫妻二人去往常一般，一人去了伶仃府，一人去了北軍府。
後花園，冰雪消融間，花卉初來。北國的牡丹，玉簪，月季開始綻開初放。
“這……都半步成了進士了，還去伶仃府，這太爺爺您不？”
“是呀，太爺爺，外麵可不少人都傳了，這梅月他……品性有虧，攀附我梅家勢力。”
梅老太爺沉了口氣，心裏第一次有些讚同搬出梅府兩耳清靜的女兒。不過梅月此人如今已經入局，不可同以往而待之。
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這個梅月真是敢寫，敢作呀……
梅月後麵沒有梅家為靠山，那是誰也不信的。
一群人正議論紛紛時，下人過來稟告：“太爺爺，成蹊回來了。”
梅老太爺道：“趕快讓他過來。”
自從梅家隨定都入京以來，以第三代子孫開始，有人依舊從武，有人開始入仕。
的好聽可以是但凡延綿不絕的大家族，雞蛋不會放在一個籃子裏。
的難聽點呢？
有外人梅家蘭字輩一門六英烈以來，不怕死的快死絕了，所以推了個女人頂門戶，其他人都從文去了。
梅家族譜從周開始，周至嶽麓幽蘭成，節烈浩然終以武。
嶺北一支的梅家，自幽字輩梅老太爺從龍發跡，到如今千餘族人之中，活著的習武之人已是寥寥。
梅成蹊就是此大家族中的縮影，作為梅二郎的唯一遺孤，被送進了書院習文。
讓梅老太爺又喜又憂的是，這孩子竟然喜愛練武，對此道頗為感興趣。
當年梅七娘還在府上時對其還有過指點，對此子評價頗高，在梅老太爺麵前也不吝讚美。
一方麵是欣慰家中有後，一方麵是怕這孩子日後真的上了戰場回不來。
“你們下去，我和成蹊單獨話。”
隻見一佩劍男子氣宇軒昂，神態之中帶著年紀輕輕特有的氣盛，麵貌頗有幾分與梅老太爺相似。
揮退了一幹人，梅老太爺招柳成蹊過來。梅成蹊今年剛剛加冠，正準備今年參加科舉會試，本是在上京書院讀書。
“此詩，成兒你看了嗎？”
梅老太爺指了指桌子上的紙箋，其上兩行詩，正是梅月所作的淩煙閣短賦。
梅成蹊回答道：“看了。”
梅老太爺點了點頭問道：“一。”
梅成蹊回道：“上乘之作，但辭藻之間稍有造作氣息，重意而形不足。”
好吧，一代詩鬼寫的詩，非要雞蛋裏挑骨頭也就這個了。得給有親身經曆的人，才能更推崇此詩。沒有詩中經曆的人，或者不了解李賀其人，不太能理解其中深意。
梅老太爺：“你若自比，感覺如何？”
梅成蹊頓了一下：“在詩詞一道，如今的孫兒比梅月少了些許曆練磨礪。”
言下之意日後自己追上這個人，是早早晚晚的事。
梅老太爺看著這個孫子：“如今情形，我需要你幫爺爺一件事。”
梅成蹊低頭：“爺爺示下。”
梅老太爺道：“如今朝廷有意執此人為棋子，我準備讓你去結識這個人，回來告訴我你的評價。”
梅成蹊微微一怔：“何不直接問姑姑？”。
梅太爺搖了搖頭道：“不能讓她知道才找的你，你此行去看梅月，皆是偶然，具體分寸當在若即若離之間，可明白了？”
稍微思量此事前後與一應關係，梅成蹊點了點頭道：“孫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