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蟲兒飛（三）

  農村孩子的娛樂不如城裡孩子的豐富，卻也很是有趣。


  尤其是夏天的時候，白天可以去摸魚捉蝦，下河游泳，菜園偷菜，晚上一般就是藏蒙蒙，就是所謂的躲貓貓。


  夏天夜晚天氣晴朗，外面一般都比屋裡涼快了，那個時候農村的電壓還不穩，經常停電，有電視的人家也不是很多，王胖子他們經常就召集一幫小夥伴玩藏蒙蒙。


  一般都是大一點的孩子，帶著一群孩子玩，一次性都會超過二十個人一起玩。


  定下玩法和規矩，首先劃定界限，規定藏匿的範圍。像王胖子他們都屬於村南的，所以一般不會和村北的孩子玩，劃定的界限，就是村南四排房舍之內。然後就是規定，不能躲回家。


  規定一個地方是老家，比如一個橋墩子，看見不算，抓住才算，你可以守住老家，但是只要對方沒有被你碰到你之前，摸到了老家，就算對方贏了。


  不是沒有獎勵和懲罰，贏了的可以彈輸的兩個腦瓜蹦。


  然後確定躲的人，和找的人，一般都是手心手背，最後留兩個人找，其餘人藏。開始的時候，找的兩個人，自己捂住眼睛，大聲數數，數到一百個就可以開始找。


  王胖子經常帶著蟲兒去玩，小的時候還可以，等蟲兒十歲的時候，就有點大了，一般就不太喜歡和一大群男孩玩了，不過王胖子還是經常拉著她一起玩。


  又是一年暑假，眾人約定吃過晚飯後去玩藏蒙蒙。


  農村人那個時候很知道節儉的，晚飯一般不會天黑了之後再吃，都是借著天光吃完，因為那樣可以省電。


  吃過晚飯後，基本上天已經擦黑，王胖子就找到了蟲兒，那個時候蟲兒正在洗碗，王胖子幫她一起洗完，就拉著蟲兒出門了。


  雖然蟲兒害怕奶奶罵自己，不過爺爺一般都幫著她打掩護，就被王胖子拉走了。


  遊戲開始，兩個人很幸運的沒有被分開，因此兩個人一起躲藏。


  開始王胖子拉著蟲兒，兩個人躲進了三堂叔家的廁所里，但那裡實在太臭了，而且蟲兒很不願意和王胖子，兩個人躲在廁所這種地方。


  三堂叔家的廁所就設在河邊上，兩人出來打算換個地方，可一出來就看到了，一個綠瑩瑩的光芒，在空中慢慢飛翔。


  「咦，螢火蟲！」蟲兒驚喜道。


  螢火蟲這東西，在王胖子的老家並不多，不是經常出現，夏季天很熱的夜晚，才偶爾可以在小河邊看到一兩隻，因此蟲兒見了十分地欣喜。


  「你要？」王胖子聽到蟲兒聲音裡帶著驚喜，當即就問道。


  蟲兒點點頭道：「要！我的名字里就有一個蟲，而且你看它多美，會發光還會飛！」


  「我抓給你！」蟲兒的話都沒說完，王胖子就追向了那隻螢火蟲。


  王胖子去追，蟲兒自然跟著。


  這螢火蟲雖然飛地不快，但是飛地挺高，王胖子當時只有十歲，哪裡抓得住。


  兩人一路追，就離開了規定的範圍，來到了打穀場上，王胖子氣急敗壞之下，撿起一把稻草，猛然一扇，就將螢火蟲擊落。


  飛在空中的螢火蟲很美，但是實際上螢火中長得一點都不可愛，而且還被王胖子打的快死了。


  看著手裡奄奄一息的螢火蟲，蟲兒不禁自責起來：「早知道我就不要了，讓它在天上飛，多好啊，自由自在的，而且還很美！」


  王胖子並不是很了解蟲兒的感傷，但是他知道蟲兒在自責，當即就覺得自己做錯了：「蟲兒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這才弄死了螢火蟲！」


  蟲兒搖了搖頭道：「不怪你，怪我，我要是不要，你也不會因為我去追它，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王胖子並不是很了解蟲兒經常隨口冒出來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他不想讓蟲兒傷心，卻又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突然間他看到天上，那一彎皎潔的月光，和明亮的星星，低的幾乎快要落在了地上。


  就指著夜空道：「蟲兒你快看天上，那月亮是不是要掉下來了。」


  蟲兒捂嘴笑道：「哪裡會，月亮是不會掉下來的！」


  「我聽阿媽講過嫦娥奔月的故事，我講給你聽吧！」王胖子看到月亮，突然想起來自己聽過的故事，就打算賣弄一下。


  「好啊！」蟲兒點點頭。


  王胖子就拉著蟲兒，兩個人躺在了一個草垛上，看著天空，講著故事。當然後來王胖子知道，蟲兒是聽過嫦娥奔月的故事的。


  兩人又說起，小時候給天上的星星胡亂取名字的事情，兩人都還記得的，孫悟空星，牛郎星織女星，說著說著兩人都笑了，因為他們覺得那個時候是小時候，是在胡說，現在已經長大了。


  突然蟲兒拉著王胖子道：「我給你唱首歌吧！」


  「好啊！好啊！蟲兒你唱歌最好聽了！」王胖子練練點頭。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蟲兒稚嫩卻純凈的嗓音，雖然不大，但是王胖子覺得，這歌聲已經飛到很遠的地方了。


  等蟲兒唱完，王胖子已經聽傻了，在蟲兒的提醒下，才連連拍巴掌：「哇！蟲兒你唱得真好聽，而且這裡面有你啊！」


  蟲兒只是淡淡地笑，凝望著天空似乎在思念誰。


  在醫院的病床上，蟲兒也是這麼笑，笑得那麼蒼白，王胖子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地唱著：「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


  「這個給你！以後就由它陪著你！」蟲兒艱難地從脖子上，拿下來一個吊墜，要掛到王胖子的脖子上。


  「不！我只要你！你死，我也死！」王胖子倔強地吼著。


  「不！你要活下去，好好地活著，為我而活！我希望你以後不要抽煙，不要喝酒，不要打架！好好活著！」


  「啊~」雨夜裡，王胖子獨自一個人走在馬路上，發出撕心裂肺地吼叫。


  後來他就再也沒去過學校，儘管父母苦口婆心，老媽差點跪下求他，他毅然決然，他冷酷無情，還是走了。


  年級大了之後，尤其是最近這幾年，夜深人靜，獨自回想過往的時候，王胖子不止一次罵自己畜牲，混蛋不是東西，但是當時他只覺得那是愛情，那是他可以用命去維護的愛情，蟲兒死了，他的心也死了。


  他去了混社會了，不抽煙不喝酒不打架，卻沒有好好活著，稀里糊塗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