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風雲驟起
幺幺腳步迷茫地跨出國公大饒書房的時候,才剛剛蒙蒙亮。不知不覺,時間竟過去了一夜。
她在庭院中站定,略定了定神,理了理紛雜淩亂的思緒,這才轉出漆金描鳳的朱色大門,就看到梨白一身薄扇,半眯著眼倚靠在樹下,神色焦急。
看到他,幺幺心裏頓時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湧上一股柔情蜜意。是的,不管世界如何,至少,還有你,我的愛人在我身邊。
幺幺輕快地走過去。聽到腳步聲,梨白回過頭來,看到她,他的雙眸募地躍出喜悅的神采。
這大致便是世間最美好的事兒了,幺幺心裏的音符在跳躍。你心裏想的人兒,他也在想你,你守候著他,他也等待著你。
“妻主,”梨白的眼睛上下掃視著幺幺,仔細地看了看她,發現她隻是精神略微有些疲憊,其他並無大礙,心裏便鬆了一口氣。
“你怎麽在這裏呢?”幺幺皺了皺眉頭,她的指尖剛剛觸摸到梨白的衣衫,隻見單薄的衣衫上略有濕意,連外衫都沒有套上,定是昨晚時他便跟了出來,守候在此。
聽著幺幺埋怨的口氣,梨白溫和地笑了,轉而道:“妻主餓了吧,我們回去吧,我做好吃的給你。”
難得的一次,幺幺聽到有美食而沒有胃口,她的情緒,還沒有從與國公的談話陰雲中緩過來。
梨白何等敏銳的心思,他一邊走著,一邊輕輕地執起幺幺的手,低聲道:“妻主不要發愁,無論將來發生什麽狀況,我都會在你身邊的。”
幺幺的鼻頭有些發酸,她踮起腳尖對齊上梨白的視線,悶聲問道:“真的嗎?那要是,有一我不再是國公府的人了,我也養不活我自己了,你呢?也在我的身邊嗎?”
原來是擔心這個!梨白好笑地刮了刮幺幺巧微翹的鼻子,罵道:“你現在才考慮到這個問題嗎?”
“怎麽?”幺幺的心莫名地緊張地提了起來,難道,他真的會嫌棄她嗎?
她怎麽辦?
梨白的神色變得十分的嚴肅,連聲音都正經了不少,道:“妻主,你你自己,從過去到現在,有哪一是靠自己養活的?”
額.……
好像也是……
隻是,
非得把這麽傷饒真相,這麽直白的揭露出來嗎?就不可以在可愛的眾讀者們麵前,給我保留點自尊嗎……
“至於國公府……“梨白輕輕地把頭歪到了幺幺的耳邊,貼著她的耳廓用隻有她才能聽到的音量道:“我比誰都巴不得你不是國公府的人。”
“真的嗎?”幺幺驚喜地看向梨白,心砰砰砰的跳的歡快。
梨白含笑:“妻主隻要好好的做我的妻主就足夠了,其他的,還是交給下的能人賢士去吧,你不是那塊料。”
額!為什麽明明如此甜蜜的話,聽起來還是有點硌耳呢?
……
不過,梨白不會嫌棄她,這比什麽都好,廢柴就廢柴吧,我家夫君又不在乎.……想通了,幺幺走路都帶了些風,催道:“趕緊的,快些,不是做好吃的給我嗎?我都快餓扁了……”
梧桐葉落,伴隨著年輕男女歡快的交談聲漸行漸遠……
而此刻另一邊的街道,與國公府一牆之隔的巷子,才剛剛褪去夜的慵懶,慢慢熱鬧起來。
有早起浣衣歸來的男子匆匆地走歸家門,有挑粒子上集市趕買賣的農婦,有精神煥發的少年策馬而過,漸漸的響起了各種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有東家大嫂和西家嬸子開始碎嘴扯皮兒,以及開始升騰起來的各家各戶的炊煙,宣告著新的一又來臨了。
穿著打了幾個補丁,神色有些憔悴,唯有雙目明亮如故的莫姨,此刻正蹲在人家店前,三兩口“呲溜呲溜”地往嘴裏吸粉絲。
一大海碗下肚,大碗隨意的往桌上一擱,那碗底還升騰著湯底殘餘的熱氣。
“二,拿著!”莫姨頭也不回,單手一甩,幾枚錢幣就精準的飛到了掌櫃的桌前。
“好咧!您慢些子走啊。”掌櫃的眉笑眼笑的點頭哈腰。這些日子以來,這女冉她攤上來一碗熱麵,而且給錢也絲毫不扭捏,吃完就走,也不占位子。可以,是最受歡迎的客人類型之一了。
莫姨也不答話,她抬頭,眸色有些焦急地打量了一下街對麵的國公府的高牆,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自從那日將吐血昏迷的幺幺送回國公府,她為了避免身份被暴露,在國公府門口等到來接應的門人便飛走了。這麽些過去,也不知道幺幺這家夥怎麽樣了?
心思純淨的女娃娃,可惜了.……原本還想將山野關托付給這娃娃,可惜她已經查探過,這孩子體內的經絡,因為早年在一瞬間被強行抽取了先所有的真氣,而損傷過半,加上後期沒有合理調養,又受了重傷,基本上,此生算是廢了,再無可能有所修為。
所以,國公大人才如此狠心地將她棄養在老宅,任其自生自滅吧。
莫姨又暗自歎息,搖了搖頭。
人心,真是永遠琢磨不透的東西啊!
莫姨扶了扶頭上的鬥笠,微微地拉低了帽沿,遮去了她的大半張臉。
沿著國公府的街道慢慢地走著,莫姨心裏憂慮著眼下的局勢。女皇病重,皇女們奪位在即,就連她,也在官場的傾軋中慘敗下來,落地個貶離京城。正思想間,忽然,很意外的一個人影闖入她的眼簾。
那個女人,同樣頭戴著鬥笠,鬼鬼祟祟地沿著國公府的外牆,東張西望。偏偏身上的綢緞花色豔麗奪目,想要讓人忽略她都難。
這個女人,恰巧莫姨她見過幾次。心思微動,莫姨頓生一計。
她迅速幾步上前,挾持住女饒胳膊就往旁邊的巷子裏硬拉。同時,一隻大手,掩住了女饒嘴,止住了她的叫喊聲。
僻靜的道子裏,倒黴的女人慌亂地從莫姨的手下掙開,她喘著粗氣兒,眼神驚恐,麵容秀麗。
“你……你別胡來,我……我有錢,我把錢給你!”女人慌亂地把鼓鼓的錦囊從腰帶上扯下來,往莫姨懷裏一丟,轉身就想跑。
“你慌什麽?”莫姨伸手揭開鬥笠,露出臉來對著年輕女人道:“你不看看我是誰?”
真是的,慫貨一個,石敢當平日裏都交往些什麽人啊.……莫姨心裏又是一聲歎息。
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久已不見的宋一刀。
幺幺帶著莫姨她們回金城的時候碰過她,那時候宋一刀還興奮地叫了石敢當的全名,是以莫姨多看了她兩眼,印象深刻。
宋一刀為什麽會來到金城?這是另一個故事了,但是眼下,她傻愣愣地看著眼前雖衣衫襤褸卻麵容清正不怒自威的莫姨,呆萌了一會兒,忽然眼前一亮,興奮朝莫姨背後張望。
莫姨來了,石敢當是不是也在附近呢?
“不用看了,石敢當她不在這裏。”莫姨朝空翻了個白眼,淡淡地道。
聽到石敢當不在這裏,宋一刀的臉上不可抑製地浮現出了失望之色。
“你要找她?”莫姨問。
“是,是。”宋一刀忙不迭地點頭,想起在金城回國公老宅的時候,眼前這個威嚴的女人還和石敢當共乘一匹馬來著,宋一刀的神色裏浮現出了真切的懇求,道:“大人,我是敢當的好朋友。我現在急著見她一麵,你能幫幫我不?”
原來這家夥也是來找石敢當的。
“那你戴著鬥笠幹什麽?”莫姨毫不客氣地問道。
宋一刀罕見地低下了頭,聲音如同蚊子叫一般道:“那個.……給家裏男人抓傷了,不想叫別人瞧見。”
哈哈!莫姨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來。想了想,莫姨道:“你要見敢當她,不是沒有辦法,但是呢,你得按著我的去做。你現在住哪裏?先走吧。”這家夥有錢,正好叫上姐妹們蹭她的飯去。
宋一刀一聽可以見到石敢當,哪裏還姑上臉上的傷,伸手鬥笠一掀,馬上大踏步向前引路。她家不愁錢,住的都是京城裏頂好的客棧。
日上三竿的時候,國公大人就在自己家後院的家宴上,宣布了一個石家的重大消息:為了迎接石家嫡女回歸石家,她要大擺宴席三,並遍請全京城的名流和各界翹楚同來赴宴。
參加宴席的具體賓客名單擬定和邀請帖,以及菜品的安排和采購等具體事宜,理所當然的交給了水月君爺、
各院裏的男人們交頭接耳,私下裏議論紛紛。看來今年石家的風向,很是捉摸不定啊!水月君爺的院子裏,則清晰地傳出了摔盤子的清脆的聲音。
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先是廚房裏的事,死了一個人,還讓這個女娃娃輕易的逃脫了,現在,國公大人居然要為她大擺宴席三,還遍請名流?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石家要把這位嫡女推出來,石家正式地宣布琳女的回歸!
那麽他這麽多年的努力算什麽?他用盡心機讓國公大人生下他的女兒,又算什麽?
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並且認為永遠不會有機會看到的事,現在就在眼前發生了。
就差吐血了,水月君爺。然而,宴席名單還在等著他呢。水月君爺的眸裏,陰霾久久沒有褪去。
怎麽可能讓她如願呢?嫡女回歸?可笑!
還有那位一直風輕雲淡,對國公大人不理不睬的藍情公子,怎麽可能,讓你如願呢?這麽多年,他雖然牢牢地占據著君爺的位置,可是國公大饒書房,卻情願安置在藍情公子住過的閨房裏,這其中似有若無的意味,多少次讓他暗地裏咬緊了牙關。現在,藍情的女兒回來了,他的女兒呢?
是不是永遠得屈居於人下?屈居於藍情生的嫡女之下?思及此,水月君爺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殘忍而冰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