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紅袋鼠2
「哦，那還真是了不起啊！有沒有摸摸它啊？」
「還沒有，不過它的樣子我已經記在腦海中了，是一隻非——常非常好玩的生物。」
「哦！」
對於燁的爆炸性發言，銀鶴叔卻聽的津津有味，而且還及時給出了回復，一般人聽到這些都會感到奇怪吧，像是失明的人的妄想什麼的……
「喂，小子，你是畫家嗎？」
「嗯，暫且是吧。」
「那咱們還真算是有點緣分啊，我以前也是做音樂的。」
銀鶴叔雙手懸空，像是在摁著什麼，嘴巴撅起來並且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從叔的姿勢看來，應該是黑管一類的樂器。
「可惜最後還是不行，只能放棄了。唉，真是黯淡的青春啊。倒也不算有什麼遺憾就是了。」
「是因為錢的問題嗎？」
銀鶴叔嘆了一口氣。
「你小子說話還真是直言不諱啊，沒錯，錢的問題佔一部分，不過最後還是還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啊，才能也好，運氣也好，還是不夠格啊。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銀鶴叔翻他的短腿褲，掏出一盒被壓扁的香煙，剛要點上卻看到燁在敲著桌子發獃，就輕輕地把煙盒放回去了。仔細一看好像還流汗了，真是奇怪。
「我叫樨。」
「樨嗎？木犀的犀？」
「不是，要多一個木字旁，樨樹的『樨』。」
「這樣啊，還真是不錯的名字。這附近要長丹桂樹可能還不行，要再南邊一點。」
「丹桂是什麼？」
燁獃獃地問道。
「就是一種很香的樹，也是一種很漂亮的花。紅色的，每到秋天就會開，哦對，就是現在這個季節。真是懷念啊。」
「紅色……」
燁喃喃自語著，可能她還沒見過紅色的樣子吧。
「呀，你們已經在聊天了嗎？關係可真好啊。」
花止姐把一鍋燉菜擺在桌子上，從菜湯的顏色判斷應該是羅宋湯，看上去味道很不錯，但是這個季節吃羅宋湯會不會有些不合時宜呢？
「花止，你又做羅宋湯了嗎？」
「對啊，看上去味道很不錯吧。」
銀鶴叔給了我一個眼神，不停的看我和羅宋湯，應該是想讓我先試喝一下。
燁聽到羅宋湯這三個字后也突然顫抖，然後不停地喝青茶。
花止姐那樣美麗的人，做菜怎麼可能會難吃呢？我不敢相信，於是用小勺稍微拿了一點點放在嘴巴抿試。味道意外的鮮美，很清新，完全沒有羅宋湯的火辣感覺，說是海鮮湯也不過分。可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奇怪的紅色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樨君怎麼樣好喝嗎？這個湯我花了很長的時間燉呢。」
「很好喝的，但是花止姐，這個紅色到底是怎麼來的呢？感覺不像是辣椒，因為湯一點也不辣啊。」
「哎呀，居然叫我姐姐嗎？感覺年輕了好多啊，這樣我就告訴你吧，其實是……」
章魚。
一種紅紅的，軟軟的，有很多觸手的海洋生物，如果還是不明白的話倒是可以翻一下海洋圖鑑。可是我產生了一個疑問——這個東西可以用來煲湯嗎？
銀鶴叔用看著猛士的表情看著我，可嘴角分明彎成了四十五度角。我突然明白為什麼他們那麼害怕花止姐的羅宋湯了，因為那根本不是羅宋湯，而是另一種不可道破的……
湯。
銀鶴叔也拿起湯勺，細細抿了一小口，然後為花止姐豎起了大拇指。說「好吃！」花止姐笑笑，拿過碗先給我添飯，然後給燁和銀鶴叔，最後給她自己。一家人的餐桌上圍繞著一大碗不知名的湯和幾碟雜燴鹹菜，一邊聊著一些無厘頭的家常話，一邊笑得合不攏嘴，不時吃幾口飯。與其說這是晚飯倒不如說是茶話會。我無奈地嘆一口氣，吃著微甜的飯菜，不是，是很甜，像放了白砂糖一樣……
吃過飯後，銀鶴叔送我到門口。
「小子，回去小心一點。」
「謝謝大叔！」
「切，叫花止姐姐，我就是大叔嗎？你這小子，快滾快滾。」
雖然嘴上說著，卻一直送我到山腳下。回去吧，沒有人等待的我，孑然一身的我，多久沒有體驗到這樣的氛圍了呢？
事情變成這樣也是沒辦法的吧。
我看一眼月亮，然後一個人慢慢地朝著我的房子走去。
第二天，起床起的很晚，因為昨天晚上也工作的很晚。可是，說到底昨天晚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畫了些什麼，大概是瓶頸期吧。總感覺自己的畫筆不順手，畫塗鴉般勾勒了幾個線條，然而沒有一根線是自己認為最完美的。要是有那種可以畫無數條線還不會留下痕迹的紙該多好啊……
我實在煩悶，就去陽台上看風景。一望無際的原野，一個人也沒有。這裡的風景實在太美了，是一個完美的世外桃源，唯一的瑕疵是去便利店要翻一座山，電力有限不能連冰箱。所以每五天就要屯一次五天的糧食，每次回來都腰酸背痛，連工作的興緻都沒有了。雖然這般無奈地想著，但是看了風景就不會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了。突然，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那個黑點走的很慢，但還是跌跌撞撞的，像是一輛在霧霾天氣沒有開霧燈的車，只能小心翼翼的走。然而仔細看那裙擺，那長發，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那不是燁嗎！
我急急忙忙穿上衣服，臨走前梳理了頭髮，下樓找她去了。
跑到她那裡時，她正好像昨天一樣，『啪』地摔到了地面上，像一隻迷路的松鼠，找不到方向只能慢慢的躲在不為人知的地方，真是可憐啊……
「你在這裡幹什麼呢？「
「是樨嗎？」
「沒錯，是我，你怎麼又摔倒了啊，真是的，下次要小心一點，要出來至少要和銀鶴叔一起出來嘛……」
「能不能稍微說的簡短一些呢？」
雖然在抱怨我，但實際上臉還是紅紅的。
「所以你在這裡做什麼呢？和以前一樣的散步嗎？」
「這都怪樨，是樨不好嘛！」
「誒？」
「因為你完全沒有告訴我你住在哪裡，可我還很想和你說話，所以只好偷偷出來找你了。」
看著像小孩子一樣的燁，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這樣的傻傻的她會在未來碰很多壁，不由得為她擔心起來。
「你能來找我我很開心，等等.……你是偷偷溜出來的？」
「啊……」
聽到自己說漏嘴了，不知道如何掩飾尷尬，就只好將拳頭舉過頭頂，眨一隻眼睛，再把小小的舌頭伸出來一點點……到底是誰交給她這麼經典而又羞恥的動作的？我很想把那個人痛扁一頓。
「總之先回去報告一下，然後我再陪你出去玩好嗎？」
「好，但是在那之前，我想讓你陪我一下。」
「怎麼了？」
「那你聽我說，昨天那隻鹿來找過我了，並且跟我說，『我不是鹿喲』，可是那明明是一隻鹿才對啊？我很疑惑，所以很想問問你。假如那不是鹿，那它到底是什麼？」
「這.……」
幻想的事物會和人交流嗎？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說到底那些東西到底是真是假，真的有那樣的東西存在嗎？
「鹿已經過來了，就在這裡。就在我的身邊。」
我疑惑地看著她身旁，明明什麼也沒有，可本該什麼都沒用的，為什麼我覺得那裡是有什麼的呢？到底是我不正常了，還是她說的都是真的？
我感到眩暈，毫無預兆地倒在地面上，然後意識漸漸模糊，在睡著前，我只能聽到燁一直在我的身旁呼喚我，叫我醒來。可是這樣醒來怎算是容易的事情呢？
當我醒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變得很奇怪，但是要怎麼敘述呢？我想我需要組織一下語言。是這樣的，當你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看到的既不是一輪太陽也不是你家的天花板而是一隻紅色的袋鼠的話，你會怎麼做呢？現在我的眼前，就有一隻紅色的袋鼠，用一個聰慧的眼神直直地盯著我看。
「這.……」
我感覺後腦勺軟軟的，像棉花糖一樣軟，還很香，但到底是什麼香味呢？
「啊，你終於醒了，剛才到底怎麼了呢?」
我把視野稍稍向上抬了一點點，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躺在燁的膝蓋，這個視角我的眼神剛好與燁重疊，不知為何，現在的燁跟剛剛的燁比較起來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要說為什麼的話，那就是眼神。現在的燁，眼神透露著無盡的光輝，異常明亮，像是寶石一樣耀眼。燁，好像什麼都能看到了一樣。
「啊，真抱歉！」
我立刻做起來，被女孩子膝枕是我這19年以來，第一次啊……感覺還不錯，不如說超級好？
「沒事的，原來樨你長這個樣子啊，雖然黑黑的，只能看到輪廓，可仔細看的話，還挺帥的.……」
平常沉默不言的燁，不知為何一改自己的說話語氣，變得更加隨和，更加自然了。她說能看到我？也就是說，這個世界，就是她向我描述的世界嗎？
我撫摸了地面上的清翠卻泛紫色的草，再抬頭望去，竟看到身旁的藍色森林，泛紅的天空，遠方的白色山脈上的綠色積雪.…… .
這裡宛若初夏的黃昏，卻又不是平常的黃昏。
不止如此，這片草地上，還有各種各樣的動物，遠方的山貓結群，去和一群獵狗比聲音；幾隻呂色的燕子在空中不停的畫『人』字，還有我面前的這隻……紅色的袋鼠？這算什麼，新品種嗎？
「先生，我喊了你好久了，你終於理會我。」
「是這樣嗎？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我幹嘛要對一隻袋鼠這麼客氣呢？袋鼠說話了？果然是一個只有小說才能實現的世界呢.……
「唉，說來話長。」
用這麼有磁性的聲音說普通話的松鼠還真是不得了啊，我甚至感覺到了一絲恐懼。該怎麼辦呢？
「那我就洗耳恭聽吧。」
我無奈的搖搖頭，如果這裡是燁的內心世界，那真是可怕啊，要是在這種地方死掉該怎麼辦啊？我回頭看看燁，她居然難得的眯起了眼睛，乖巧的跪坐在草地上，雖然給人感覺很拘束，但是現在的燁看上去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舒適。可能我誤闖到這裡，卻讓這小姑娘安心了許多吧……
「我昨天晚上在這個林子里碰到了這位小姑娘，當時我沒顧上她，因為我自己也有公司要事在身，我要養家啊！」
現在連袋鼠都可以這麼謙卑嗎？
「可是昨天晚上，她見我的第一句話居然說『哇，是鹿！』，我們這個種族在這裡與鹿可是不共戴天的存在，這對我們來說，簡直是莫大的嘲諷！我當然不能咽下這口惡氣了，所以工作之後我就去找她了。人類比我們睡得都晚，我也是豁出去了，您能理解嗎？總之，我找到您就是想讓您幫幫我，告訴她我是袋鼠，不是鹿，這很重要！「
聽完這隻袋鼠的告白，我莫名覺得好笑。首先感覺它在公司的地位肯定不高，說話的語氣都那麼謙卑；而且在我看來，如果我作為一個人來說，被別人叫成猴子肯定是很不舒服的，完全可以理解這隻袋鼠……先生的感受，
「袋鼠先生，我會好好和這位名叫燁的小姑娘說清楚的，你是袋鼠，不是鹿。請您放心吧！」
偶爾用這隻袋鼠的語氣講話還挺的有趣，可惜像我這樣的人，一輩子不能要什麼仕途了。
「那真是太謝謝您了，作為一個小小的回禮，我告訴你一個有用的消息吧，這可是僅有我們一族知道的秘密喲。」
紅袋鼠用它紅面白底的爪子攥成拳頭，那個拳頭像極了哆啦A夢的手——紅色版。
「那邊有一口井，是我們一族飲泉水的地方，據說那個井裡有我們紅袋鼠一族的神祗，如果你們找到它，它會醫治盲人的眼睛。這樣對那個小姑娘可能會有一點好處吧。好了，拜拜，祝你們幸福啊！」
「喂！紅袋鼠先生！」
我還想再問一些具體的信息，可是那個傢伙跑的是在是快。
「怎麼了？」
燁獃獃地看著我，眼睛還是異常明亮，那到底是鑽石還是珍珠呢？我總覺得美瞳的效果可能都不如那個眼睛顯著，實在太誇張了。
「沒什麼，燁。首先，那隻動物不是鹿，是袋鼠哦。雖然可能有那麼一點點相似，但這實際上可是天壤之別；還有就是.……」
我拉起咬著手指的燁，對她說「去一口井吧，有神仙哦，嘿嘿嘿……」
要是以前，這種事情，我根本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