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何 何妒

  其實段默寒知道自己必輸無疑,他本可以借更凌厲的手段來對抗陸漸熙的挑釁。但他還是應戰了,這是形勢所迫,其實也是他期望的完結。他確實在刻意為難她,因為他已經確定,她是真的不記得她了。為什麼她這麼輕易就可以忘掉,她知不知道,他當時哭得有多撕心裂肺,他因為她痛苦了這麼多年,那件事一直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他忘不了……

  若不趁著現在濫用職權刺激刺激她,可能他又要再次被遺忘,不行,絕對不行!他要讓她痛,雖然這痛苦遠不及他所遭受的萬分之一。但也好過她現在一無所知的心安理得,和他保持著在極近而極遠的距離。

  她能自己想起來最好,想不起來了他就屈尊去提點提點她。當她聽完後會是什麼反應呢,他摩挲著薄唇細細地想:許會泣不成聲,不停地說對不起,小臉哭得梨花帶雨,滿心愧疚。到那時要不要原諒她呢,看她表現,看他心情。

  他想著想著輕輕翹起了一邊嘴角,品味著自己虛構出來的美夢。他有把握這些會發生,他了解從前的凌笙。

  不枉他在聽說凌笙今年入學后,破天荒地去參加教官培訓,每天咬著牙訓練,拚命脫穎而出當上班長,可以自由挑選班級。好多次累到精疲力盡無法動彈,但他還是努力將每一個動作做到標準。他覺得他是全憑對她的恨意和渴望報復的快感苦苦支撐下來的,其中還夾雜著幾縷朦朧的情緒。他說不清那是什麼,但想要以最完美最傲人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的心確是真的。

  他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可惜他忘了人心易變,世事難料。在你不知道的角落裡,其實還上演過另一番光景。可惜你沒看到,你也不去看,一味地沉浸在自己設定的故事中,獨角戲唱得有滋有味。最後發現原諒錯過了那麼多時,就是真的錯過了,再也無法彌補。

  接下來的幾天訓練,他極少露出和緩的神色,按部就班地安排著全班同學訓練。經過上次一出,他們都乖覺了許多。顯然是上心多了,叫人難挑出錯處。認真的學生自然好帶很多,但他心裡也隱隱感到失落。尤其每次看到她的眼睛,雖然近在咫尺,可卻感覺如同隔了萬水千山。他終再不能走進她了,很快連這最後的親近的機會,也將失去。他絕不會就此放手的,他還沒聽到想要的回答。

  於是他把凌笙挑出來參加標兵訓練,那就意味著要犧牲休息時間,又有了和他單獨相處的機會。此言一出,眾人都在竊竊私語。有不明覺厲的,有低聲抱怨的,還有後排的陸漸熙立刻投來警惕的眼神。

  他本就是個愛管閑事愛耍酷的人,何況凌笙長得很叫他舒心。他可看不得這樣惹人憐愛的小姑娘被這個除了一張帥臉一無所有的傢伙刁難。管他出於什麼目的,在他下手之前,可不能有人快他一步。人真是奇怪,明明都還沒到手,就平白地生出著莫名其妙的佔有慾。

  他中氣十足地開口,他可不能在「情敵」面前落了下風:「報告教官,請問您的評選標準是什麼?這可是加學分的好事啊,您看我怎麼樣?」

  段默寒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微笑,每個字都像在齒間咀嚼過,「忘了說,頂撞教官是排除條件。而且,我不喜歡。」他看似平靜地說完,陸漸熙還是看到了他嘴角那淡淡的得意。

  陸漸熙並沒有被他激怒,他並不在意學分,他只覺得這是一個保護心儀女生,展現男子漢魅力的大好時機。他性情活潑,嘴又甜又會做人,在男生特混得開,和女生關係也不錯。所以此刻他先挑起話頭,同寢室那批死黨也紛紛站出來應援了。

  「教官,總得有個衡量標準,沒有哪條規定說全憑個人喜惡吧?」

  「我覺得他那不是頂撞,是偉大的正義的化身。」

  「淡淡問句,可以舉報教官嗎?」

  段默寒顯然被惹惱了,他提高音量,擲地有聲地警告:「能不能舉報我不知道,要去的儘管去,至少現在我還站在這裡,還有懲罰你們的權利。去,全班跑五圈。」

  這懲罰力度他拿捏的很好,既能以儆效尤,也不至落人話柄。其實他也是外強中乾,他不怕人和他對著干,他比較頭疼一群人嘰嘰喳喳,一唱一和地陰陽怪氣。他從小就反感。他害怕付出真心后受到傷害,於是作繭把自己包裹起來。他少有知心的朋友,所以總是揪著過往的那一點光熱取暖。他以為他依靠的是恨,其實從中汲取的是愛。當他看到陸漸熙有這麼多人為他說話的時候,說實話,除了憤怒,更多的是羨慕和嫉妒。

  他無所謂誰來當標兵,方正都是一樣地練。只要她在,旁人都無所謂。愛來就來唄。於是陸漸熙也加入了標兵訓練,兄弟幾個擠眉弄眼著暗爽。凌笙微笑著轉頭看他,他也回她一個得意滿滿又略顯好笑的wink。段默寒在一旁冷眼相看,將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

  時間一到,眾人一解散就沖向飯堂沒影了。段默寒故作嚴肅地對二人說:「快去吃飯,一小時來這裡訓練,不準遲到!」陸漸熙還想和他討價還價,但看凌笙轉頭就走,也就放棄了。邁開兩步跟上,安安心心的去當他的護花使者。看著陸漸熙熱情地為她介紹著食堂的美食,她也愉快地同他說笑著去了。段默寒走在他們身後,暗自將牙齒咬得死緊。

  段默寒也知道自己生得好看,獨自一人去食堂吃飯,難免引女生矚目。但他此刻並不享受這種優越感,他不擅長和陌生人接觸,很難從容得體的拒絕別人。雖然從長開后就被人來要電話號碼好多次,但他每一次的表現都很冷淡,其實是窘迫。他不是不期待,不渴望尋得真愛,而是每次來的都不是他期望中的那個人。就連他的期望,也是那樣的模糊而遙遠。他到底在堅守著什麼,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他笑笑,活該自己當了二十二年的單身狗。

  走近飯堂,人滿為患。這樣擁擠的人群使他渾身不自在,他打算隨便吃點什麼就往田徑場趕。

  他站定排隊時,餘光瞥到另一排兩個女生在那推來攘去,邊看他邊笑鬧。他心裡大致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於是更加感到厭煩,一心只想快點打完飯菜,自己一個人找個角落安靜的吃完。果然當他端著飯菜往回走時,其中一個女生上來搭訕了。他甩出極短的兩個字拒絕,可他並沒有放棄,反而端著自己的飯在他對面坐下了。

  他如坐針氈,口中飯菜都覺得沒味了。正當他茫然失措的時候,一轉眼竟然看到凌笙和陸漸熙在那邊聊的熱火朝天。她的眼角眉梢都浸滿了笑,像一朵向日葵似的,看著人心裡暖洋洋的,真的是很獨特的漂亮。他看的痴迷,心裡也有妒火在燒。再看自己對面那個透著精明的漂亮女生,更覺索然無味。

  他心裡的想法愈發強烈了,他不能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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