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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堪回首

  「後來他們又吵著鬧離婚,我一點都不難過,我只覺得解脫。他們誰都不要我,理由是不養家賊。多好的理由啊,大義凜然,光冕堂皇!」

  凌笙聽到這裡,臉上也現出幾分痛苦的神情。似乎也被他的話語帶回到了對往事的回憶中,一時間臉上的表情複雜至極。

  段默寒要的才不是她的同情,世界上哪來什麼所謂的感同身受。她只是一個聽者,一個看客,她懂什麼。

  他平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不是沒有辯解過,我極力地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你知道嗎?我當時多希望你能站出來說出真相。你奶奶說那張銀行卡就放在你書桌上,是她不會去銀行取錢才交給你爸代她操作的。你當時就在書桌上做作業,你知道我沒有走近過。你知道只有你弟去那鬧過,被你呵斥過來。你肯定也感覺到了吧?後來我們去你們家辯解時,你弟那小傻*只知道哭,死不承認。你也護著他,說什麼弟弟還小,不會做這種事。你護著你弟同時也就給我判了死刑了。你還有良心嗎?好一個幫親不幫理啊!」

  「我爸媽自認倒霉,一個勁地給你奶奶道歉。回家后就給我一頓死打,那一次,我在醫院整整住了一個星期。他們說我們和你們家老死不相往來,可是我心裡真的恨透了你們一家。」

  「後來我升初中搬走了,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你說巧不巧,你堂堂學霸竟然也來了我們學校。還是我奶奶告訴我的,你說她心大不大,她是根本不拿別人的痛苦當回事啊。這些個破事,真是太逗了」

  凌笙在一旁沉默聽著,不知道說些什麼安慰他,也明白這種時候無論說什麼都是徒勞。他臉上的神色太過哀苦,一時間她也不忍再看。何況,他的痛苦中確實有她的過錯。

  她只能儘力鄭重地道一聲抱歉:「真的對不起,當年的事是我們不對。」可其實,人還是會下意識地找理由,無意義地為自己辯解:「那時候我們都還小,都不懂事。而且你也知道我奶奶那人的,她就那樣。當年的事是個誤會,後來我弟弟和我們坦白了……」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凌厲的一聲怒喝打斷:「笑話,你奶奶那爛德性,憑什麼要別人為她買單?她輕飄飄一句誤會,我就要承受她那不堪入耳的辱罵嗎?年紀小不懂事就可以隨意的污人清白嗎?你弟弟就是讓你奶奶給慣的,坦白有個屁用,不就是圖你們一家人的心安嗎?用你們那微漠廉價的愧疚,就可以彌補我所受到的傷害嗎?憑什麼!」

  他越說越激動,到最後接近於怒吼。一通吼完,又陷入了久久失神。偶爾過路的人也詫異的看過來,用帶著探究的眼神考察似的著他們。

  他的情緒壓抑的太久太厲害了,稍微撕開一個缺口就一發不可收拾。這些話這些年來他應該都沒有對旁人說過,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冷嘲熱諷,說到最後竟成了壓抑的痛苦的吼叫。他察覺不到自己的失態,他已經被情緒吞噬了,心智都沉浸在對往事的痛苦回憶中,一時無法自拔。

  凌笙被他的反應嚇到,獃獃站在原地。她蒼白無力的話語絲毫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激怒了他。她腦海中一時也拼湊不出合適的字句了,不敢再輕易多說。雖然她的腦海中也是風暴四起,但她表面上還算冷靜。

  她迅速反應過來,走近一步輕輕抓起他的袖子,看進他的眼裡說到:「你冷靜一點,當年的事是我們都沒想到的,我也不是真的故意要傷害你。我代他們向你道歉,好嗎?真的對不起,是我們的錯,你不要用別人的錯來懲罰你自己。」

  她說完好一會兒,他才像是剛聽懂了反應過來一樣茫然地看著她。眼眶還是紅的,但已不似發怒時的渾濁,現在稍微清明了些,如同雨後的櫥窗玻璃。

  凌笙也漸漸放心了些,輕輕拍他的腰提醒到:「時候不早了,差不多該去集隊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人不能沉溺在痛苦的回憶中,始終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嗎?」他機械般的點點頭,喉頭髮出沉悶的一聲,然後快步離開了。

  凌笙放鬆綳了許久的神經,嘆出一口氣。這些已經淡忘了的往事,居然在這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以這樣不友好的方式蘇醒了。唉,傷害他人不是她的本意。她也沒想到,當年隨口的一句話,居然會有這般惡劣的影響。以這樣激烈的方式,提醒她曾經犯下的錯誤。

  她也茫茫然地回頭,一看三個姐妹竟還在附近等她,不由地心頭一暖。

  薛茉茉率先驚嘆出聲:「凌笙,你是犯了多麼不可饒恕的錯誤,才把教官氣成這樣,想不到帥氣的男生神起氣來也挺嚇人的,怕了怕了。」劉柒關切地問:「沒事吧,他幹嘛吼你啊?」凌笙微笑著搖搖頭,表示無礙。方婷語氣曖昧地說:「我以前不知道為什麼,人家都說不能摸男生的腰。今天我算是親眼見識了,一摸腰再炸毛的貓也能蔫掉。」

  凌笙連忙解釋:「不不不,不是你以為的那回事。是他被我的愚蠢氣昏頭了,我想拍拍他背以示安慰的,奈何姐妹這一米六的身高夠不到那一米八五的電線杆啊。」她可不想別人誤會了他和段默寒有多餘的關係。

  這天下午的訓練段默寒看起來總是心不在焉的,一連下錯了好幾次指令。眾人都感到奇怪,平時最嚴肅最認真的教官班班長這是怎麼了。偏偏最後全員列隊時總教官來了,他可是正規軍隊里退役下來的軍人,出了名的嚴苛暴脾氣。

  段默寒把班級隊伍帶偏了位置,佔了點隔壁班地盤。隔壁教官本就不服他,就得理不饒人起來,一直在咄咄逼人。段默寒指揮著本班右移,隔壁班卻懶懶散散地愛動不動。於是台上的總教官破口怒罵開來:「那兩個班幹嘛呢!教官怎麼指揮的,腦子裡塞了*了,傻*玩意兒,怎麼訓練的!」語言之粗俗,聞者皆驚。

  段默寒立刻反應過來,協調兩班人員整理排面,標齊隊伍。那個囂張的教官也悻悻然閉了嘴。段默寒筆直嚴肅地站在隊前,真有英姿颯爽的風度。凌笙卻看到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痛苦,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冷淡眼眸今日格外黯淡。

  她不知道這些年他都遭遇了什麼,又默默承受了些什麼。她無從了解,也無從顧及。成長路上,人人都自顧不暇,誰有閑心去管一個過客心裡有著怎樣的驚濤駭浪,又是怎樣的負傷累累。活於人世,誰又是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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