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總有真相要戳破
「再說吧,」一想起以後陸繾就頭疼,有意無意岔開話題道:「咱們別光說我了,若菡,你以後打算如何?」
「你啊」何若見陸繾再次迴避這個問題,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給自己倒了杯酒,一臉淡然道:「殘害王室等同叛國,我自然是尊重大楚律。」
「何若!」見好友已經懷了死志,陸繾忙喚了他一聲,左右看了看,站起身貼在何若面前壓低了聲音急道:「何若你聽我說,智傑必須死是沒錯,可何若可以不死。你信我,在這再呆上幾天,我總有辦法讓你脫罪的。我都想好了,先給你」
何若聞言搖了搖頭,有意無意的用食指拍擊著桌子溫言道:「南潯,總要有人以身正法的。若是給我網開一面,長此以往,上行下效會如何,你當明白。愚兄如今,只有兩件事要麻煩你」
「不」見何若態度堅決,陸繾頭一次厲聲打斷何若,像是受到了極大驚嚇一般搖搖頭連連退後幾步與何若拉開距離道:「除非你好好活著,否則我不聽,也不幹。」
「好罷,那我不說了。」何若似是無奈,又似是寵溺的笑了笑,好脾氣的和陸繾講道理道:「都是做令尹的人了,怎麼還如此孩子氣?你心裡明白的,我,你救不下。」
誰知陸繾難得耍脾氣蠻不講理道:「好,你說的不錯,那我就不當了,今天就請辭回家種地去!」
「別胡鬧」何若輕聲道:「南潯,別說氣話。」
「我說真的」陸繾哽咽道:「從九隆山初遇,你在我心裡一直都是榜樣一樣的存在。何若,我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強,我,我還什麼都不會,還需要你幫忙。當年在籍昭很多事情其實我心裡都慌得很,每次我都在想,如果你在會怎麼樣,你會去怎麼想,怎麼做?每想到你,我,我就能冷靜下來。現在你告訴我讓我親自在判你斬立決的文書上簽字,我做不到,真的。」
很少有人知道,性格跳脫的陸繾之所以在外人面前保持溫文爾雅的佳公子形象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何若。
或者說,某種程度上,陸繾一直在有意無意模仿何若。
當年的陸繾其實並不懂該怎麼做,到了九隆山後也曾因為不懂規矩而被不少人明裡暗裡嘲笑過,那時是若菡每每出手替她解圍,又不動聲色的教會她應該如何還回去,遇到事情應該如何應對才既不吃虧又不失風度。
到了文學館之後,陸繾有好幾次險些穿幫,也都是何若適時出現幫她解了圍,又借棋盤溫言引導她應該怎麼解決。
甚至是在去籍昭前,也是何若花了半個多月時間日日陪著陸繾整理資料,理清籍昭的內憂外患。
可以說,沒有何若,就沒有後來的陸繾。
「南潯」何若起身取出手帕,輕輕擦去陸繾腮邊的淚水道:「別哭,你的棋已經下比我好了,有沒有我在,我們所希望的太平盛世,都會如約而至。」
陸繾想起來,那年上課時夫子問他們最想要什麼,何若曾回答希望明主當道,還大楚一個太平盛世。
陸繾盯著何若,眼淚順著臉頰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南潯」何若有些自豪的笑了笑道:「能為楚國改革之旗獻祭,我榮幸之至。」
「可是何若」陸繾拽著何若的袖子道:「你是經世之才,又從未為惡,我如何用你的血去祭旗?」
之前為了給何若翻案,陸繾特意查了何若這些年來辦過的所有事,除了調換毒藥一事外無一不是賑災,強教化等利國利民的好事。
放在其他時代或許只是小事而已,可在智氏如此烏煙瘴氣的朝堂之中要做這些的難度,陸繾想都不敢想。
「南潯」何若嘆了口氣,慢慢拂去陸繾牽著他衣袖的手道:「我姓智,便是原罪。」
「可你和他們不一樣」陸繾唰的一下起身,據理力爭道:「你回家族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救百姓,絕非貪圖榮華富貴,你,你一心為公,明明是應該嘉獎之人。」
「南潯,不是所有事都能以是非公道斷決的。」何若笑著微微搖了搖頭道:「你可明白為何慶雲君必須死?」
一聽這話,陸繾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
其實從一開始陸繾心裡就明白,慶雲君死亡對大家來說確實是最好的選擇,慶雲君一死,裴遠晨便是唯一一個合理合法的繼承人,其他人就算想造反也沒法了正確的名頭。
同一個道理,何若名義上是智家嫡系,無論何若願意或者不願意,他日只要有智家餘孽,甚至不需要和智家有關係的人對抗朝廷,只要打了何若的旗號自然會有不少人願意投奔。
說到底,很多時候只要有一個合理的身份,便能聚集起人心。
「南潯」何若伸手給自己和陸繾一人倒了一杯酒舉杯緩聲道:「我與慶雲君,是同一個道理。」
陸繾猛灌了一口酒,沒說話。
苦酒入喉,陸繾眯了眯雙眸,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世間最痛苦的,並非不懂,而且你明明有能力做的到,卻因為什麼都懂而不得不放棄。
「陸繾,別再勸我了,你明白的。」
何若輕輕嘆了口氣。
「何若」陸繾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閉了眼眼淚順著眼眶匯流成河,陸繾慢慢睜開眼道:「你說,我們為何要如此理智啊?」
「因為你是陸繾,我是何若」何若慢慢端起酒杯,嘆息般輕聲道:「很多事,我們沒有任性的權力。」
陸繾低低笑了一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南潯,」見陸繾連著喝了五六杯還不停,何若勸阻不得伸手擋了陸繾的酒杯微微皺眉勸道:「你慢點喝,小心醉了。」
陸繾看了何若一眼,沒說話,索性直接扭開瓶封仰頭一飲而盡。
「陸繾。」何若喚了陸繾一聲,見陸繾沒搭理自己,無奈的搖搖頭,也學著陸繾的樣子把瓶封一扔道:「罷了,愚兄陪你。」
「你不喜歡喝酒的,別難為自己陪我抽風。」陸繾看了何若一眼,順手奪過何若手中的酒瓶搖了搖頭道:「何若,我沒事,不過是心裡難受,想醉一回罷了。」
何若輕聲嘆了口氣,轉身替陸繾拿酒去了。
眼看著陸繾灌了一瓶又一瓶,何若剛想再勸只聽見咣的一聲陸繾直接倒在桌子上。
「南潯」何若輕聲喚道。
陸繾沒動。
「陸兄」何若又輕聲道。
陸繾還是沒動。
何若搖了搖頭,想喊人又覺得以陸繾的身份讓人看見醉成這樣實在不妥,可又不敢真放任陸繾在這睡著。正糾結間瞥見陸繾身側掛著的鈴鐺,想了想,與陸繾輕聲道了個歉,伸手拿了過來。
「潯兒啊」何若持著鈴鐺,俯下身把嘴唇貼在陸繾耳畔輕聲道:「潯兒,哥哥這次是真的要死了,你自己日後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萬事小心。」
說罷,慢慢起身,輕手輕腳走到離陸繾稍遠處緩緩搖了搖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