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梵音聞聲看去,只見那搖搖欲墜的花藤索橋之上,當真有一隻水牛大小的銀狼馱著一名藍衣女子緩緩走過。

  村長聽見這群人大呼小叫,瞬間就白了臉色,道:「大家小聲些,驚動了異獸可就麻煩了!」

  有人聽勸,有人則覺得村長是大題小做,畢竟這一路走來,傳得玄乎其玄的一線橋,也沒有傳言中那般詭異可怖。

  梵音注意到周圍有霧氣升騰了起來,她下意識抓緊了辭鏡的手,辭鏡看她一眼,雖然仍是一副稚子模樣,可莫名的就是能叫人安心。

  他回握住了梵音的手,凝神細辨片刻,神情倒是罕見的嚴肅起來:「這裡有師尊的氣息。」

  只一句話,讓梵音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雖然村長竭力呼喊,讓大家別走散了,可是隨著霧氣越來越濃,三步開外根本瞧不見任何東西。

  梵音試著用神識去探路,不少人跟梵音一樣,但那霧氣彷彿是連神識都能屏蔽一般,放出去的神識感知到的依然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濃霧。

  「啊——」

  一聲尖叫從不遠處傳來,所有人心頭都是一顫,朝著尖叫聲傳來的方向聚攏。

  進谷的人中有擅長馭風的,召集颶風把濃霧卷開了些,勉強能視物了。

  圍觀的人發出陣陣倒抽涼氣的聲音。

  梵音抱著辭鏡走近一看,也是吃了一驚。

  一具森白的骨架倒在地上,唯有雙腳還是帶著血肉的,顯然是什麼東西還沒把這人吃完,就被颶風扯開了霧氣。

  「這枚錦囊……乃是逸雲仙君之物,這……這遇害的莫不是逸雲仙君?」有與逸雲仙君相識的仙君頓時大喝。

  梵音認識的仙君不多,這位逸雲仙君碰巧她還真知道。

  那是仙門二把手靈虛山飛升的一位師祖,傳言他俊美無比,迄今為止,各大仙門銷量最好的話本子都是關於逸雲仙君的。

  辭鏡見梵音一直顰著眉頭,問了句:「你認識?」

  梵音想事情想得入神,隨口答道:「不認識,不過聽說長得可俊俏了。」

  小糰子輕輕呵了一聲。

  梵音低頭看他,他又綳著一張小臉看向別處去了。

  梵音繼續盯著逸雲仙君的屍骨看,試圖找出點線索。小糰子回頭就見梵音還盯著那邊那句屍骸,頓時寒著一張臉道:「一具白骨有什麼好看的?」

  梵音盯著小糰子看了一會兒,不太確定的問:「辭鏡,你是不是在吃醋?」

  辭鏡掩在斗篷底下的一雙狐耳瘋狂抖動,臉都漲紅了,斥道:「開什麼玩笑?本座會吃醋?」

  梵音剛想說什麼,前邊的喧嘩聲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村長被那疤臉男子打到在地,疤臉男子手中一柄纏著金龍的大刀抵在村長脖子上,怒喝:「你不是說這條路很安全嗎?為何逸雲仙君會死?你在騙我們?」

  他周身爆出的神澤狂躁而強悍,實力在這群人中怕是最強的。

  「越陵君,這……老朽先前就說過了,老朽帶你們走這條最隱蔽的道,可是會不會碰上異獸,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啊!」村長脖子上被抵上一把大刀,說話都直哆嗦。

  有人想為村長說句話,道:「村長也是好心,遇上異獸實屬意外……」

  立馬有人回嗆他:「意外?保不準下一個死的就是你!這老頭自己進谷這麼多次都沒有出事,偏偏帶我們入谷就遇上異獸吃人了,敢說不是巧合?」

  畢竟攸關自己的性命,不少人都把矛頭對準了村長。

  越陵君的斬龍刀在他脖子上已經割出了血痕,村長老淚眾橫:「諸位神君仙長,便是給老朽一千個一萬個膽子,老朽也不敢設計你們啊!」

  他老態龍鍾,這幅樣子,的確是可憐。

  不少仙子神女覺得越陵君有些太過了,她們為仙為神多年,哪次不是在重重陷境中摸爬打滾過來的,此次的冀州之行,還沒有達到她們以前經歷的秘境那種危險程度。

  「越陵君,不過是個老人家罷了,我們中大部分人的修為都在這老翁之上,他若真敢耍什麼花樣,我們不至於察覺不了。」一名女仙道。

  「是啊,村長還要給我們帶路,真殺了他,這裡霧氣這般重,我們別說采時冥花,便是走出去都困難了。」

  越陵君聽著這些,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你們想死就別拉著其他仙友墊背!」

  方才出言的仙子神女被這般打臉,都臉色難看起來。

  越陵君刀鋒往村長脖子上又用力往下按了按,已經割出一條淺痕,血流不止:「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村長還是一個勁兒的求饒。

  辭鏡不知是感應到了什麼,臉色十分難看地對著梵音喝道:「封閉神識和所有感官。」

  梵音雖然不解,但還是全然照做。

  只不過動作慢了一拍。

  「嗷嗚——」

  一聲穿透性極強的狼嚎聲響起,用刀抵著村長脖子的越陵君都直接五竅出血,直挺挺倒了下去,更別提隨行的其他散仙。

  梵音雖然及時封閉了自己感官,可因為先前被這道狼嚎的聲波震到,耳膜還是有些嗡嗡作響,一陣陣刺疼,彷彿是耳膜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一般。

  辭鏡趕緊設下一個隔絕外界一切音波的隱身結界,把梵音拉了進去。

  梵音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勁兒來,再一看結界外面,不由得臉色大變。

  「神魂都被震碎了?」

  那些淡金色的小光點,都是碎裂的神魂。

  凡人的魂魄太弱,基本上是透明的,但仙和神,法力越強大,神魂的金澤就越純粹。

  「這隻銀狼是遠古時期的天狼一族。」辭鏡解釋:「天狼嘯月,四海翻濤,五嶽崩山。」

  僅僅幾字,已足夠說明天狼一族的恐怖實力。

  前來采時冥花的人都死了,但村長卻完好無損站了起來。

  梵音正覺得奇怪,就見他對著一線橋的方向跪拜,口中念念有詞:「天露招招,冀雲渺渺,生魂一百二十八,以祭玄黃無差,魂兮歸兮,不可止息。願冀州之地,風調雨順,民生安樂。」

  「滾!」

  濃厚的白霧再次朝這邊捲來,霧中只傳出這一道充滿殺氣的沉寂嗓音。

  村長嚇得連連叩首:「小人這就離去,小人這就離去!」

  隨著村長離去,白霧中緩緩走出一頭健碩的銀狼,銀狼背上坐著一名雙目無神的藍衣少女。

  梵音在結界瞧見這一幕,對辭鏡道:「那女子便是泠月了吧?看起來不太對勁。」

  辭鏡道:「神魂受損,只剩一具軀殼了。」

  天狼留著泠月一具神魂受損的軀殼作甚?梵音腦不由得腦補了一出巫女跟異獸相戀,但異獸要屠殺村民,巫女捨命阻止的狗血劇情。

  白霧卷過的地方,那些屍體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白骨,血肉和碎裂的神魂都變成了細小的光點湧向天狼。

  天狼吸食靈氣吸食到一半,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目光如炬看向了結界這邊:「是你。」

  辭鏡撤去結界,恢復了自己原本的相貌,嗓音清冷:「我原以為,天狼一族都死絕了。」

  銀狼齜牙,彷彿是在嗤笑:「天狐一族不也只剩你一個了么?」

  不過隨機那笑又變成了自嘲:「不過看樣子,我們都活不了多久了。」

  辭鏡問他:「什麼意思?」

  銀狼不答,只加快了速度吸收那些神軀血肉化作的靈氣。

  辭鏡道:「殘殺神族,啖其血肉,這場天罰若是劈下來,你得成一堆灰了。」

  銀狼笑聲更諷刺了些:「你不覺得,這些人,是神界故意放進來給我吃的嗎?」

  聽得這句,梵音條件反射性的想起了在冀州城門外看見的那些營帳。

  「冀州主城死去的人,枯死的草木,都是你的手筆?」雖是疑問句,但辭鏡說這話卻是用肯定的語氣說的。

  銀狼吸完最後一口靈氣,這才居高臨下打量辭鏡,聲音帶著一種莫名的諷刺:「犧牲小小一個冀州來暫時穩定六界的太平,還是很值得的吧?」

  「你師尊容白不是號稱輪迴之神,永生不滅么?他死了,卻把這六界的重擔扔給八方鎮獸,誰稀罕他賜予的這永生不滅?」

  「你是山海鎮獸?」辭鏡嗓音比這山中呼嘯而過的冷風還要涼薄,他隱隱約約感受到了銀狼身上有容白古神的氣息,但是那份氣息太淡,不像是被賜予了神印的鎮獸。

  銀狼冷嘲裡帶了幾分苦澀:「我倒希望我是。」

  梵音的目光便落到了他後背的女子身上,遲疑道:「莫非你背上這位姑娘才是山海鎮獸?」

  「是,但也不是。」銀狼如此回答。

  梵音還是第一次聽聞山海鎮獸中有人的,她道:「不對,這姑娘萬年前還沒出生,如何成為山海鎮獸?她還有親人在,她姥姥日日都盼著她回去,你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姑娘的美色,才把人留在這裡?」

  有一瞬間,銀狼眼中恨意滔天:「她是吾妻。」

  這句話鎮住了梵音,村民們沒說巫女泠月嫁人了啊。

  「冀州到底發生了什麼?」辭鏡顯然發現事情怕是不簡單,眉心都快擰成一個疙瘩。

  銀狼抬頭望了望天,眼中諷刺更甚:「你問它吧。」

  經歷過建木,辭鏡約莫知道從銀狼口中是絕對問不出任何有用信息的。他身上一定也被人下了禁制。

  他意念微動,狂奔在出谷路上的村長就被他一縷神識帶了回來。

  村長落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看到梵音完好無損站在這裡的時候,臉色就不好了,再瞧見銀狼本體,整個人嚇得面如土色。

  辭鏡望著他道:「想活命的話,就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

  只是淡淡的一句,甚至都沒有用刀威脅,可村長整個人已經抖得跟篩糠一般。

  他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一時間也不知是要向銀狼磕頭,還是要向辭鏡磕頭:「神君……神君只說,讓我每月帶一百餘名神使仙者前來……」

  辭鏡眼神凌厲起來:「神君是誰?」

  村長哆嗦得更加厲害:「不能說的,這是不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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