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辭鏡手上捏了個訣,紅蓮業火從村長腳邊燒了起來,他嚇得哇哇大叫,用了水訣和冰訣還是沒法滅掉這火。

  小腿處傳來砭骨的寒意,彷彿是有堅冰從他小腿處慢慢覆蓋上來,那痛意直達靈魂。

  村長跪倒在辭鏡跟前:「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也只是想保住整個村子……」

  「神君是誰?」辭鏡寒聲問。

  「是……是北冥青君……」被紅蓮業火灼燒的劇痛讓村長說話都說不利索。

  辭鏡眼中戾氣橫生:「又是他?」

  他撤去紅蓮業火,村長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

  辭鏡逼問:「北冥青君為何要下令坑殺這些神族?」

  村長現在看到辭鏡就渾身抖得跟篩糠一般,戰戰兢兢道:「老朽不知,青君是在冀州萬物離奇枯死後前來的,因為除了我們村子,整個冀州城其他地方別說人,便是一顆草都死絕了。青君說,要想保住村子,就把冀州城外前來的人,引到一線橋,用那些人餵飽異獸,異獸就不會再吸村子里的靈氣了……」

  梵音敏銳的想起先前在村子里聽農婦說的關於巫女泠月的事,道:「你們村子一直沒人死去,是因為吃了泠月帶回來的那頭白鹿?」

  村長慚愧低下頭,天狼卻十分狂躁的揮了一爪子過來,村長狼狽躲過,但身上還是被天狼的利爪抓下一大塊皮肉。

  天狼咬牙切齒道:「終有一日!終有一日,吾會殺了你們所有人,替吾妻報仇!」

  天狼似乎想殺了村長泄恨,但又顧忌著什麼,沒下殺手。

  梵音卻是有些迷惑:「你不是說,你妻子是你背上這名神族少女么?為何又說白鹿才是你妻子?」

  天狼眼中有太多悲慟,最終只仰天長嘯一聲。

  辭鏡緩緩道:「天狼在後世也被稱作蒼狼。」

  他一說蒼狼,梵音瞬間就想起人界游牧民族迄今還流傳著的一段古老神話,傳說中蒼狼是草原上的守護神,白鹿則是草原上最美的生靈,人們為了擁護蒼狼,把白鹿獻給了蒼狼。

  從此白鹿就成了蒼狼的妻子。

  天狼被下了禁制,但村長已經說出了青君的名諱,這禁制就算是破了。

  他一雙狼眸里恨意滔天,叫人毫不懷疑,若是青君在此處,他定會衝上前去把人撕碎。

  「吾妻白鹿乃山海鎮獸,百年前,青君趁吾外出,屠殺吾妻,奪取山海神印。吾趕回之時,吾妻只剩一縷殘魂,守著法力不足一成的山海神印。」

  「吾妻言,冀州崩則六界覆,她終歸有負容白古神之託,讓我執掌這殘缺的神印,替她鎮守冀州之地。」

  「天下如何,六界如何,與吾何干?但鎮守冀州是她一生的夙願。吾將她的殘魂封於身軀之中,代她守護冀州之地百年。」

  「山海神印法力微弱,吾自身靈力也快告磬,冀州之地靈力失衡,魔氣侵蝕防禦結界,大批冀州百姓死去。為了找回這平衡,吾不得不煉化那些死去的百姓血肉,吸食他們的靈氣以增強自身法力,修復防禦結界。」

  「冀州巫女世代都知曉鎮獸白鹿的存在,巫女泠月焚香喚醒吾妻殘魂,吾妻得知冀州如今慘狀,不忍萬民受苦,讓泠月帶回她的神軀,分食之。」

  「吾妻殘魂被吾封印在她身軀養傷之地,吾妻只余殘魂,無半點神力,巫女泠月法力低下,破不開結界。她為了救村子里的人,索性神魂出竅,附在了吾妻身上,以白鹿之軀,走出結界,這才帶著吾妻神軀回村。」

  「巫女泠月言,一命換一命,她把吾妻殘魂轉到了自己身上,自己則繼續附身在吾妻身上,被村民千刀萬剮吃得只剩骨頭。」

  「吾妻神軀已毀,殘魂永眠。」天狼嗓音在顫抖:「那群村民吃了吾妻,一個個都得到了永生,但吾法力已經告磬。冀州淪陷本不幹吾事,可吾妻說,她喜歡冀州,吾怕她醒來那日,再不見冀州,所以便一直替她守著這片半死之城。」

  一陣久久的沉默,天地間只餘風聲喧囂。

  最終打破這沉默的還是天狼,他半是冷笑半是嘲諷的道:「容白自認為想到了一個讓六界永世安穩的法子,讓鎮獸背負這永世的孤寂去維持一方天境的平衡,可它們欠了容白什麼?又欠了六界什麼?如今還因一枚神印背上了殺身之禍!」

  不等辭鏡答話,他又諷刺道:「別跟吾扳扯什麼博愛蒼生,你是容白養大的,你對他忠心得像條狗一吾都不覺得奇怪。」

  「嘴巴放乾淨些!」梵音喝道。

  天狼充滿殺意望著梵音:「吾哪句話說錯了?」

  梵音嗓音平靜得有些冷漠:「每一句都錯了。」

  辭鏡看了梵音一眼,暗紅的眸子里涌動著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情緒

  天狼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眼中嘲諷更甚。

  梵音道:「容白古神創下山海圖,的確保了六界萬年的安穩。山海鎮獸背負了比其他神獸更多的東西,這是它們當初選擇成為山海鎮獸時就該明白的使命。至於你說的殺身之禍,這不應該怪到容白古神頭上,而應該怪殺害你了妻子的青君啊!世間美好的東西這般多,美好被毀去了,你不怪毀去這份美好的人,而埋怨是東西太過美好太過招搖,你對容白古神的仇恨根本就是錯的。」

  天狼憤怒打斷她:「青君吾也恨,但若沒有容白的這神印,吾妻也不會遭此橫禍!」

  他噴出的鼻息都形成一股颶風。

  辭鏡將梵音擋在了身後,颶風即將卷過這邊的時候,直接被他撕裂。

  辭鏡冷冷看著天狼:「你想如何?」

  「你是容白一手養大的,殺了你,也算為吾妻報仇。以你周身的靈氣,抵得上送到我這裡的數萬神族。用你的靈力再維持冀州百年平衡,如何?」

  梵音聽這番話聽得心驚肉跳。

  辭鏡只冷峭勾起唇角:「想殺我?你還不夠格。」

  天狼冷喝:「狂妄後生。」

  他用一個結界把泠月護在了結界中,狼軀變大了十倍不止,周生升起能撕裂一切的颶風。

  辭鏡依然是一身紅衣,迎風而立。

  梵音有些擔心辭鏡,畢竟他的法力才恢復了兩層。

  但接下來的對壘中,一開始天狼還能跟辭鏡勢力均敵,慢慢的天狼就落了下乘。

  村長見梵音一直盯著前方的戰況,手上凝出一道靈力球,悄無聲息朝著梵音扔去。

  「轟——」

  一聲巨響后,梵音之前站的地方被轟出一個大坑。

  辭鏡回頭一看,被天狼抓住一個空缺,猛攻過去,結結實實挨了天狼一爪子,半邊肩膀被抓下一塊血肉來。

  村長剛張狂笑了兩聲,就聽到一道清越的女聲想起:「辭鏡你顧好你自己就行了,老往我這邊瞅什麼。」

  村長的笑僵在了臉上,回頭就見梵音站在他身後。

  村長一臉見到鬼的表情。

  梵音掏出一顆靈韻果一邊啃一邊問:「我同您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吧?您為何要對我下死手?」

  已經到了這地步,村長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只要離開一線橋就安全了,你若不為難老朽,老朽也不會針對你。」

  梵音眸中劃過一抹瞭然,這老頭想趁著此景跟天狼大戰的時候逃跑,又怕自己攔著,所以才想趁自己不備,先下手為強,殺了自己。

  梵音笑了笑:「我方才若是躲慢一拍,只怕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村長也十分有眼色,見梵音能躲開自己那一擊,就知道自己肯定不是梵音的對手,轉而開始演苦情戲:「姑娘,老朽當真是迫不得已,老朽家中還有老母幼孫,兒子又是個不成器的,這一大家子人,都還等著老朽回去……」

  「泠月的姥姥也還在等著她回家。」梵音突然道。

  村長變了臉色。

  梵音篤定道:「你一早就知道那頭白鹿是泠月對不對?」

  村長不語。

  「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同情。」梵音眼中的冷色愈發多了些。

  巫女跟村長在村民們心中,巫女的威信更高,當初不少村民咄咄逼人,把大批村民的死歸咎於泠月的無能,便是村長煽動的。

  沒了泠月,下一任巫女又遲遲沒有選出來,他便是村子里說一不二的人了。

  有時候梵音也覺得諷刺,就這麼一個小小村落,也有人為了巴掌大的權利而機關算盡。

  「你用刀子從泠月身上剜肉的時候,可曾良心不安?」梵音問。

  村長見完全撕破臉,倒也不裝了,只道:「願意去求白鹿以肉身救人的是她自己,又不是我拿刀逼她去的。」

  其實他一開始也沒想到泠月會選擇跟白鹿交換靈魂,他的原計劃是讓泠月帶回白鹿,村民們吃了白鹿,天狼一定會把所有怒氣都算到泠月頭上,屆時泠月肯定難逃一死。

  北冥青君也說了,只要把白鹿之骨埋在村子里祭拜,天狼便是有殺了全村人泄恨的心,卻也不能動村子里的人一根毛髮。

  祭拜神獸之骨便是把神獸當做了守護神,神獸之骨會跟村子的氣運完全連在一起。

  天狼若是殺村子里的人,白鹿之骨也會不得安寧,甚至那僅存的一縷殘魂也會受波動而完全散去。

  梵音不知其中緣由,對付村長的時候,天狼好幾次都出手幫村長,梵音還覺得頗為奇怪,問天狼:「他吃了你妻子的血肉,你不恨他?」

  天狼痛苦長嘯一聲,只對著天吼道:「終有一日,吾要將諸天神祇都撕碎!」

  辭鏡因為之前關心梵音大意,被天狼撓了一爪子,半邊肩膀全是血跡,他落地後手上便凝起一道結界:「你也待結界里去吧。」

  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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