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關於搖羽扇的典故(3)
「這會兒,爹正叫三嫂把大嫂的的嫁妝單子理出來,一樣不少的封存起來。若大嫂來要,就送回去,否則,就給侄子侄女。」貿然把嫁妝送回,估計一下子就叫大太太的兄長吞了。
想到余閣老這麼周全,也不知預先在心裡盤算了多久,四太太心有餘悸,沒想到平日和氣慈祥的老人家,這一出手,就是絕路。
明蘭一陣默然。在登州時,明蘭曾羨慕的誇嫣然祖父如何和善,庄先生笑說了一句『越是修鍊得道的,越是不著痕迹』,想想也是,官場上能混得開的,有幾個是吃素的。
「……都是我家的事,才叫余家這般不安寧,真叫我過意不去。」其實她一點也沒過意不去,不過話總得這麼說。
四太太忙勸道:「你別亂猜,只有咱們余家對不住你的!爹說了,大嫂不賢,怕大哥再受攛掇,做出禍害全家的事來。大哥替大嫂只辯了幾句,說大嫂也是為著他能步步高升什麼的;爹氣的厲害,索性請出了家法,狠狠……」她趕忙住口,為著怕明蘭多心,是以她拚命辯說,這一時嘴快沒收住,就連大伯子挨打的事也吐了。
明蘭微笑道:「官大福大,關係也大,官小福小,干係也小。閣老一片慈父心腸,余大人以後會明白的。」所謂不是金剛鑽,不攬瓷器活,那余大人連青銅鑽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個新石器時代產品,要真砸了頂金貴的瓷器,鬧個抄家殺頭,可不是好玩的。
「對對,爹也是這個意思。」四太太喜道,「當初爹病好沒幾日,一聽大嫂來你這兒的事,便氣的什麼似的,罰大嫂跪了一夜,打算待身子好些,就上門來給顧侯賠罪。可後來知道了內情,才覺著實不能再饒的!」
兩人又聊了會兒家常,四太太道:「過段日子,咱們就回登州了;紅綃的事,爹託付給我了,你放心罷。」明蘭微微頷首,「四嬸嬸辦事,我哪有不放心的;只不知閣老身子可好利索了么?若不好,還是在京城裡再養養罷。」
四太太面上尷尬,這些事情她實在不願說,可偏余閣老示意,一定要叫顧家知情,她只得邊咳邊道:「咳咳,這個……爹和娘不回登州了,說要兩老本該由長子奉養,以後要隨大哥放外任,呃,待過陣子,咳咳,再替大哥再娶一位大嫂。」
明蘭抽了抽嘴角,忽覺肚裡無話了。
送走四太太后,她自回屋子,見團哥兒醒了,乳母正舉著撥浪鼓逗他戲耍,小肉糰子伸著手努力去抓,笑的直淌口水。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轉,見到母親,頓時依依呀呀的叫了起來。那乳母起身行禮,一張圓臉瞧著十分老實,又笑道:「哥兒會認人了,知道娘來了。」
明蘭抱孩子坐在床頭,笑著去親小胖臉,結果糊到一嘴的口水,拿帕子揩揩,她嘆了口氣,有些沮喪。昨夜糰子他爹跟她說,余大太太的下場,大約不是『被病故』,就是被休棄,且余大人會迅速續娶。
當時,明蘭很自然的發出崇敬的感嘆:「公孫先生真是了得,連這也洞若觀火。」
顧廷燁糾正道:「非公孫先生所說,我料想如是。」
明蘭擺出只認牌子不認質量的惡劣嘴臉,板著小臉道:「那余大太太再不是,也進門多年,為余家生兒育女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況且余大人又護她的緊;當初她算計嫣然姐姐,閣老就想休她來著,末了,還不是不了了之。侯爺是將才帥才,哪知這內宅里的門道。」
顧廷燁挑眉,逗她笑道:「用兵之道,在乎一心;謀划策算,料敵先機。連千里之外的事都得算到,何況區區小事爾。」
男人最近脾氣甚好,明蘭嘴皮子放肆,笑著打趣道:「回頭我給侯爺扎把羽毛扇,扮著就更像了。」你丫拽兩句文就想冒充諸葛亮了?
顧廷燁也不多辯,只笑笑撂下一句『夫人且等著瞧』。
很好,現在瞧著了。從結果反推過程,余閣老起初還能容忍大兒媳,是以重罰一頓,打算親自登門賠罪;可當他得知醜聞后,且大兒媳還敢上門使詐,便知不能與顧廷燁當面把話說開了,只能女眷私下了結。這時,光嘴上賠罪就不夠了,余家還得出點血。
當然,只觀那禍首的行徑,也的確是留不得了,待余大人娶了新夫人,哪怕將來余家二老去世了,大太太也沒法回爐了。何況大太太的魅力也不見得那麼持久吧,耳根子軟的人,誰的話都能聽進去,等新夫人進門,就不信余大人還對大太太忠心耿耿。
顧廷燁正值壯年,而余家卻青黃不接,是以余家要麼不賠罪,倘要賠罪,必得叫顧家滿意不可;只要明蘭還惦著以前的情分,待過個十年八年,顧余兩家,興許還有交好的可能。
經過公孫先生的專業培訓,糰子爹明顯越來越上道了,明蘭抱著小肉糰子撲在枕頭上,貼著小胖臉,輕聲商量:「糰子哎,你說,你娘這丁點小錯,你爹這會兒早忘了吧。」
肉糰子吐了兩個口水泡泡,表示鄙視。
當晚,她特意整治了一桌好菜,殷勤服侍顧廷燁卸朝服,脫朝冠,又抱出胖乎乎的兒子來哄他開心。因為一下午吃飽睡足,此時團哥兒精神頭極好,在父親懷裡扭來扭去,顧廷燁手臂壯碩有力,抱得穩穩噹噹,也不怕他亂動。
顧廷燁不動聲色的看了心虛的某人一眼,臉上不笑不怒,很鎮定的把幾乎快伸進他嘴裡的小胖手拔出來,然後拉著小手指去摸自己的胡茬。短短的胡茬觸覺刺刺麻麻的,團哥兒似覺著有趣,摸的咯咯直笑。他的小手如今漸漸靈活,抓握的力氣不小,明蘭抱他時從不敢戴耳墜,生怕他一摸到就拽。當他用力拽著親爹垂在肩上的頭髮時,明蘭分明捕捉到顧廷燁臉上一閃而過的吃痛,不過為著保持威嚴,依舊擺著一張淡定的撲克臉。
明蘭低頭暗笑。叫你裝!
待飯桌布好,明蘭吩咐把乳母團哥兒抱下去,好讓顧廷燁吃飯,可團哥兒頑的正歡,一手拽著顧廷燁的一束頭髮,一手扒著顧廷燁的衣襟,漲紅了小臉死活不肯離開。若是平常,掰手指的任務自然由明蘭擔任,可如今她正縮著脖子裝老實,乳母沒膽量,當下僵住了。
團哥兒這時很像沒斷奶的小動物,認人時更認氣味些,顧廷燁氣息濃烈,團哥兒與他特別親;看著兒子小乳狗般的直往自己懷裡鑽,顧廷燁頓時慈心泛濫,決定一手抱兒子,一手持筷,明蘭則諂笑著布菜舀湯,十分捧場。
顧廷燁喝一口酒,就拿筷子蘸著兩滴給胖糰子吮吮(明蘭抽了抽嘴角,努力忍下),他吃一口菜,就勻小半勺湯給胖糰子嘗嘗,明蘭另撿些軟細易克化的芙蓉豆腐和嫩魚肉,嚼碎了喂著,胖糰子居然吃的津津有味,有時還會咂巴著小嘴討吃的。
乳母在旁笑著湊趣道:「哥兒這陣子大了,都能吃米粥了,胃口愈發好了。」
這頓飯足吃了快半個時辰,虧得菜盤底不時添加熱水保溫,好容易吃完,團哥兒不知是頑累了,還是酒醉了,開始打哈欠犯困,乳母終於順利的把孩子抱走。
洗手凈面,盥洗換衣,顧廷燁一身松墨錦棉織就的淺色中衣,端坐在書桌前看書,故作不在意的模樣:「聽說,今日余家來人了?」
明蘭望了望屋頂,結結巴巴的把餘四太太今日的話簡單複述一遍。
「哦,是么?」顧廷燁他持書的姿勢很端正,垂髮緩披,頗有一種先秦佩劍書生的優雅,可惜看了半天,書也沒翻過去一頁。
明蘭看看漏更,小聲道:「該歇息了,侯爺還看書么?」
「便是我這般行伍的粗人,也識得幾個字;多看些書,免得夫人去扎羽毛扇。」顧廷燁眉峰不動,嘴角卻微微上翹,聲音中透出幾分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