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瀟妃床上的男人(二)
這些都不過發生在轉眼之間,藍綃心中一驚,她根本來不及多想,便已出聲阻止,“站住。”她床上有男人的事,不能讓人知道,這是下意識的直覺反應。連忙放下床幔,將手中的劍背在身後,麵對門口斥道:“誰讓你們進來的?”
已經衝進來的侍衛連忙頓住身子,不敢再往前一步。耿正南見瀟妃好端端地站在那裏,屋子裏除了她別無他人,不禁心生疑惑。又見她隻著了一件中衣,因他們的闖入而麵色不快,他連忙跪下,恭敬叩頭請罪:“卑職剛才聽聞有刺客,擔憂娘娘安危才帶人冒然闖入娘娘寢殿,冒犯了娘娘,請娘娘恕罪!”
後麵的侍衛們也跟著跪下,“請娘娘恕罪。”
清冷的月光透過菱形的窗格灑落在漆黑幽暗的屋子,寬敞的寢殿由於突然湧入太多的宮女太監以及侍衛而顯得有些擁擠。
藍綃斂神,很快便從這突發的狀況中冷靜下來。腦子裏飛快地運轉,她不是在想此刻床上男人的身份和他出現的目的,而是在想,如果這件事情傳出去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她淡淡掃一眼滿屋子的宮女太監以及侍衛,平聲吩咐道:“本宮無事,都退下罷。”
“是。”侍衛們見沒被降罪,才鬆了一口氣。正準備退出門外,突然,藍綃身後的雕花大床簾幔之後,傳來一道嫵媚而迷離的男聲,仿佛剛睡醒,帶著微微的暗啞,清晰無比地傳入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朵,“娘娘,您為何還不就寢啊!”
一聽到聲音,藍綃心底一沉,暗自冷笑,這個男人醒得還真是時候。這下,她真要百口莫辯了!這種事,一旦碰到,本就是越說越不清楚,就算她在一開始就指出寢殿有人,讓侍衛們將那男子抓起來就地正法,恐怕傳將出去,也會變了味兒的。有人布了這個局,就不會允許風平浪靜的過去,而床上的那個男人,能悄無聲息潛入皇宮不被發覺,怕也不是輕易就能被抓住的角色。
果然,那群侍衛和宮人太監們震驚地張大嘴巴,瞪著眼睛不敢置信地望過來,那神情就仿佛被雷劈到般,呆愣著不知如何自處。昭元公主進宮也有一段日子了,難道還未等到皇上臨幸,她已按耐不住寂寞了?
一時間,屋子裏詭異的安靜,針落可聞。
床幔被撩開,一名長相妖媚的男子光著上身,睡眼惺忪地伸出一隻手,似是想拉拽站在床邊的女子入內,說道:“娘娘,這麽晚了,快歇息吧。”習慣般的用語和口氣,以及這種曖昧的動作,更讓人不禁浮想連連,這樣的情形似乎早已不是一兩日。
宮女太監及侍衛們終於反應過來,各人神色皆是不同,有驚恐,有鄙夷,有失望,有不願相信,也有幸災樂禍,有多少人便有多少種表情。
流蘇一愣,繼而大步衝過來指著男人驚叫道:“啊?你是誰?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跑到瀟妃娘娘的床上!”
那人見了流蘇,仿佛猛然驚醒般地張開眼睛,看了眼屋裏眾多的人,驚叫一聲,從裏側拽過一件衣裳胡亂套在身上,聲音打顫,“娘娘,屋裏……怎麽這麽多人?啊!難道……”
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一雷驚恐萬狀的表情,神色慌亂地滾下床來,粹不及防地一把抱住藍綃的腿,“娘娘饒命!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娘娘,你告訴我,我會改的,我不要像他們那樣死掉………我不想死,娘娘饒命啊!”
一句話,便讓人倒抽一口涼氣,他已經不是與瀟妃私通的第一個男人。
語氣淒哀惶恐,這男人演技當真一流。藍綃皺起眉頭,抬腿就要踢開他,但這個男人就如同粘在她腿上的棉花糖一般,怎麽都擺脫不了。她目光冷沉,手中的長劍緩緩指向他,冷冷道:“本宮數到三,你再不鬆手,本宮就砍掉你這隻手臂!一、二……”
她的劍舉起,寒芒閃耀,殺氣畢現。那男子目光一頓,立刻就鬆開了手。跌坐在地上,雙臂反撐在身後,似是怕被滅口般的極度恐懼,拖著身子往後挪去。
“娘娘!”耿正南一臉憤怒的表情,走上前來,不顧身份地譴貴質問,“被卑職等人撞破,您是想殺人滅口嗎?公主乃是南國、西梁兩國的和平使者,如今又貴為南國瀟妃,應該潔身自愛才是,怎可淫亂後宮!娘娘如此放浪形骸,怎堪為一國之妃?”
藍綃凝他一眼,對他的質問恍若不聞,心念迅轉,隻暗自思考應如何自處。
青兒護主心切,如今見這昭元公主與自家小姐生得如同一人,當下也不怯懦,上前大聲質問耿正南,“耿統領,是非論斷自有皇上定奪,如今怎可僅憑著來路不明的男子片麵之詞就可辱沒昭元公主?耿統領豈非僭越無禮了。”
耿正南頓時被青兒堵了口,憤怒交集不得發作,隻憋紅了臉,沒想到瀟妃跟前還有這般伶牙俐齒的丫頭。
地上的男子眼神一閃,瞅準時機起身就往外跑,藍綃與耿正南幾乎同時叫道:“抓住他!”
門口的侍衛聽命攔住那人的去路,先前見那人躺在地上一副窩囊怕死的模樣,以為不過是一個上不了台麵的男寵,卻沒想到此人居然會武功。隻見男子掌上凝力,朝著迎麵而來的幾個人猛然揮掌,那掌上勁氣極強,侍衛們不妨,被掃中胸口,向兩邊彈射出去。屋裏的宮女太監們嚇得連連尖叫,紛紛抱頭逃竄。
藍綃眸光淩厲,見那人已衝出寢殿,她便就近飛身破窗而出,在那人正欲翻身越過院牆的刹那,她淩厲的劍氣直衝他後腦劈來。
那男子一陣心驚,沒想到她速度如此之快,他為保命隻得暫時放棄逃走,連忙回身閃避。藍綃劍勢愈發緊密淩厲,那人武功不弱,但由於身上沒有武器,不過數招便有落敗的跡象。
這時,耿正南衝了出來,見藍綃招招直指那男子要害,以為她要殺人滅口,便越覺得憤怒,越是想擒下此人,交給諸葛流雲處理。於是,他執劍而上,眼看藍綃就要擊敗那人,卻因耿正南的插手而給了那人逃開的機會。
能當上禁衛軍統領,武功自是不會弱。而且,藍綃也不想傷他性命,因此,礙手礙腳,極為麻煩。
“閃開!”藍綃對耿正南厲聲喝道。
“娘娘想毀滅人證,恕卑職難以從命。”耿正南大有為維護正義視死而歸的精神。藍綃氣結,虛晃一劍,反手一擊直拍他胸口,趁他躲閃的空當,揮起一劍,毫不留情砍在那正欲逃走的男子後腿骨上,霎時,鮮血噴濺而出,那男子痛得慘叫一聲,就跌在地上。她迅速掠過去,飛快點上那人穴道。
那些侍衛們,個個愣在當場,驚訝的看著她,眼前這西梁國的昭元公主看似嬌弱清麗,卻不料,她劍術竟如此了得。一旁的阿碧亦是甚是驚愕,自家公主在西梁時武功雖是不弱,卻也不像不像方才出手如電,劍氣淩絕,旋即暗歎公主身手進步神速。耿正南更是震驚,沒想到昭元公主竟然能在他的阻攔下,將那個同樣有著高強武功的男人擒住,隻用了半柱香的功夫。震驚歸震驚,但見她並未殺那男子,才放下心來。
不一會兒,便見慕白衣到了。藍綃心底不覺暗嘲,想必是諸葛流雲認為發生這般的醜事給他戴了綠帽子,丟了皇家的顏麵,所以怕是臉麵無光,所以才遣了慕白衣前來。慕白衣命人將那男子帶到主廳審問,但無論他們如何逼問,那人油鹽不進,隻一口咬定,他是瀟妃的男寵,伺候瀟妃已有好幾日。
藍綃坐在椅子上,麵色平靜而鎮定,絲毫沒有因為他的滿口胡言而惱怒憤恨。她很清楚,這個男人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連個角兒都算不上。她超乎常人的冷靜,令她看起來多了幾分深沉。耿正南與那自稱男寵的人說了幾句後,都住了……
慕白衣倒是雙手環胸,坐在對麵勾唇饒有興致地望著昭元公主。淫亂後宮,這在常人看來是何等的罪狀,而眼前的女子泰然自若,沒有絲毫的驚慌和不安,心念一轉,讓他不覺想起曾經也有這樣一位女子,眉目間流動著冷靜睿智的迷霧,誰也無法徹底看透。可惜紅顏已去,早已碾作塵土。
藍綃伸手端過白底青花瓷的杯子,杯沿在燈光下閃耀著潔白的光澤,映襯著她的手指光滑如玉。沒想到她今日剛避過了九翟海棠祥雲錦的算計,果真是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她無意爭寵,卻仍是被人視為肉中刺眼中釘。她忽的就替諸葛流雲感到些許的同情來。後宮粉黛無數。有的女子,毒如蛇蠍。有的女子,驕縱倨傲。有的女子,敏感善妒。天天得周旋應付,當真不是一件易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