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遼東三人組
高迎祥和朱由檢分別的時候,他們已經談了近兩個時辰,他的部下已經焦躁不安,再回首看看朱由檢的軍隊,無論騎兵還是步兵,都是紋絲不動,就像一顆顆挺拔的白楊樹。他暗自驚嘆:幸好選擇歸降……
朱由檢對自己的部下很滿意,如果大明的軍隊都像這些站立的松柏,何愁建奴不滅?
「殿下,談得怎麼樣了?」袁崇煥等一班軍官迎上來,剛才高迎祥拔劍,他們都嚇了一跳,幸好有驚無險。
「都回去吃飯,下午在南城門外準備接受高迎祥部歸降。」朱由檢的嘴咧得都快比得上滿桂了。
滿桂可不樂意了,他早就做好了衝鋒的準備,在四武營的騎兵面前,他相信高迎祥的泥腿子軍,根本用不了兩次衝鋒,就能將他們完全衝散,成為四武營的盤中餐,「殿下,怎麼能允許他們投降呢?這仗還沒打……」
朱由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滿桂才低著頭,縮回人群中。
高迎祥的部下倒沒有多少反對意見,他們本來就是農民,打仗就是為了能吃飽肚子,現在朱由檢給他們畫了一張大得他們從來都沒見過的餅,↑,他們還打什麼仗?
況且朱由檢以四萬人馬,很快就平定了「四王」的軍隊,這戰鬥力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即使他們能打敗朱由檢,朝廷還會排出王由檢、張由檢、李由檢。
他們只是聚集在高迎祥身邊的親戚、朋友、鄰居,一貫唯高迎祥馬首是瞻。主將高迎祥都歸降了,他們還打個屁仗?
午後,延綏城南門外,高迎祥的六萬三千士兵,交出所有的武器,列隊等待朱由檢受降。這一次,他們站得格外挺拔,就像是四武營的士兵。
朱由檢沒有訓話,他相信高迎祥已經和他們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既然投降了,得給他們留點自尊心,別在他們的傷口撒鹽了。
袁崇煥帶著士兵將這些歸降的匪兵帶下去,朱由檢則忙著寫了兩封信。
一份是軍報,「陝西匪患已經全部平息,俘獲匪兵一十七萬餘人……」
另一封是私信,委託李春燁轉交皇上,建議由祖大壽擔任三邊總督,節制甘肅、寧夏、固原、延綏四鎮兵馬,整頓陝西軍務;建議高迎祥任延綏知府,負責安置陝北百姓、流民,不讓流民離開陝西,流落京城;最後,朱由檢認為,現在陝西初定,軍政大事沒有完全展開,而北方的蒙古韃靼部又不能不防範,自己和四武營暫時不能離開陝西。
袁崇煥用一下午的時間,才將六萬三千餘降兵安置好,延綏根本沒有這麼多的監獄,這些被解除武裝的農民士兵,暫時居住軍營,接受四武營管制。
晚飯後,朱由檢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傳令兵,通知各營、衛指揮使和滿桂將軍前來開會。」
這次會議主要是對平叛戰爭的總結。每一次戰爭之後進行總結,這是朱由檢從四武營開始就養成的習慣。雖然軍官們識字不多,但時間久了,每個人都會有進步,都會更有紀律性,更有戰略性。
每個參會的人都必須發言,不管你的結論是高明還是低劣,沒有人會笑話你,別人只會修正你的觀念。
軍官們都踴躍發言,特別集中在同州一戰,以火炮攻城開始,以地雷阻擊結束。眾人都對大明的火器讚不絕口,連遼東三將都覺得四武營的火器比遼東的火器還厲害。
「火器雖然重要,但戰場主要還是依靠人。」朱由檢不是唯武器論者,「如果遇到的是建奴,我們一定不會這麼輕鬆獲勝。」
遼東三人組也是不住點頭,對於建奴,他們最有發言權的。
「此外,楊都將軍在本次戰鬥中,恐怕有很多怨言,」朱由檢看著楊都,「除了作為中軍,難有機會衝鋒陷陣外,預備隊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楊都很茫然地看了眼朱由檢,他的確認為朱由檢比較信任遼東三人組,特別是滿桂,連朱由檢的將領都敢不遵,卻沒有受到任何處罰。
「打仗不能將所有的兵力一次投出,各位將軍肯定比我更清楚。在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中,一支小股部隊,就能鼓舞士氣,甚至是壓倒對方的最後一根稻草。」朱由檢集合本次戰爭,「延綏城下,高營祥有六萬多士兵,但出城的只有五萬,說明高迎祥十分看重預備隊的作用。」
戰場總結終於結束了,幾位將軍們端起茶杯猛喝,性急的滿桂都起身準備離開了。
朱由檢伸手按了按,示意他坐下來,「陝西匪患,兵鋒所到之處,邊軍多有倒戈,皇上震怒,三邊總督、陝西巡撫和布政使必會遭到嚴懲。」朱由檢的目光從眾人面前掃過,發現他們都在自顧喝茶,好像朱由檢在說和他們無關的事。
「我們是軍人,文官我們管不著。我昨天已經飛鴿傳書,建議皇上和兵部,任命祖大壽為三邊總督,全權整訓陝西兵馬。」
眾人好像忽然打了鴨血,特別是遼東三人組。
祖大壽右手的茶杯落下,他慌忙伸出左手,勉強抓住茶杯,但杯中的茶水已經完全倒在地上,杯口還掛著幾片茶葉;袁崇煥的茶水剛剛喝道嘴裡,都忘了吞咽,他瞪著眼,看著朱由檢,茶水從下唇慢慢流出,好像是一股涓涓細流;滿桂的大嘴張得老大,眼珠在眼眶中骨碌碌直轉,好像被朱由檢隔空點了穴道,除了眼珠,那兒都喪失了活動的能力。
「諸位將軍有什麼意見?」朱由檢裝著什麼也沒看到,只是微笑著看自己杯中的茶葉緩緩漂起,又緩緩落下。
「殿下……我……」祖大壽遲疑不決,不知道說什麼好。
「殿下……這……」袁崇煥的臉都漲紅了,他暫時也不知道說什麼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祖將軍不必推辭。從耀武營的指揮使到三邊總督,論功你升不到這麼快。然而陝西武備鬆弛,急需整頓,我知道祖將軍有這個能力,做好長期鎮守西北的準備吧!不過,皇帝是否同意還說不定。」朱由檢心中偷笑,如果袁崇煥沒有反應,那他就不是時刻準備建功的袁崇煥了。
「末將遵命,末將一定整頓好陝西的兵馬,當好大明的西部屏障。」祖大壽放下手中的茶杯,在衣服上擦掉水上的水跡,站起來向朱由檢敬了個軍禮。
「袁將軍,你怎麼看這件事?」朱由檢待祖大壽坐下后,目光轉向袁崇煥。
「我……我……」袁崇煥支支吾吾。
「我知道袁將軍不服。然而,論軍功,你同樣升不到三邊總督。你只是覺得自己不比祖將軍差,是不是?」朱由檢這次看袁崇煥的目光就溫和多了。
「……」袁崇煥目光渙散,只是機械地點頭。
「袁將軍,你知道你和祖將軍的區別嗎?」
「末將不知,請殿下明示。」袁崇煥「嗵」一聲,從座位上站起來,垂首面對朱由檢,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知道,他現在很生氣。
「祖將軍統兵,以穩見長,善於防守;你袁將軍同樣是一名優秀的將軍,作戰勇猛,足智多謀,善於進攻。」朱由檢稍作停頓,「三邊總督的任務,是防守嘉峪關以西的葉爾羌汗國和長城以北的韃靼蒙古。短時間,朝廷不會在此大規模用兵,你現在明白了?」
袁崇煥好像再次打了鴨血:「遼東?難道朝廷打算在遼東用兵?」
「對,遼東。」朱由檢露出讚賞的目光,果然有頭腦,「建奴已經蠶食了整個遼東,如果不出意外,大明下一場國戰,必是遼東。不知袁將軍是否願意為國家建功立業?」
「末將願意統兵,驅逐建奴,恢復遼東。」袁崇煥的熱血終於找到了突破口,這次,他發自內心地向朱由檢敬個軍禮。
「袁將軍,軍人為服從為天職,無論士兵還是軍官,都是一樣。嫉妒戰友,就會在軍中形成惡習,最終瓦解軍隊的戰鬥力。爭著上前線立功可以,爭著升官發財,就是一支軍隊腐敗的開始。」朱由檢又嚴峻起來,祖守袁攻,他的內心還是得意的,但他們只有團結起來,才能發揮最大的正能量,如果互相嫉妒、互相拆台,軍隊就會變成各自獨立的散沙。
「末將知錯,末將情願受罰。」袁崇煥「噗」一聲,跪在朱由檢的面前,額頭重重地叩在地上。
剛才祖大壽杯中的水灑在地上,茶水流到袁崇煥的座椅旁,現在袁崇煥以頭叩地,恰好叩在潮濕處,連頭髮上都沾上爛泥。
朱由檢又損失一條白手絹,幫著袁崇煥擦拭額頭上的爛泥,「袁將軍,明白就好,何須如此?」
「殿下,那我呢?他們都有了歸宿,只有我……」滿桂等朱由檢擦完了袁崇煥額頭的爛泥,也向朱由檢敬個軍禮。
「你?」朱由檢眼睛一瞪,「你哪兒熱鬧那兒去,上次讓你輔助祖、袁二位將軍,你擅自違反軍令,搶奪頭功,我還沒找你算賬……」
「……」難道打仗立功還會受懲罰?滿桂哭喪著臉,他晃晃悠悠悠坐下去,滿心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