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海月肥皂
天啟六年(公元1626年)十二月十五日,西安。
早起的人們發現了一狀奇怪的事。
西安的鐘樓和鼓樓,一夜之間都披上了一幅相同的巨大彩布。彩布上面畫著一名模樣周正、面目含笑的農婦,農婦的手中握住一塊淡黃色的固體,正在向盆中的衣領上輕抹,而木盆中的水裡,滿是飄起的泡沫。
鐘樓和鼓樓怎麼了?
這幅畫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眾多的問號,深深刻在每一名西安人的心裡,那些訊息靈通的人士開始四處打聽,西安到底怎麼了?
渴望知道訊息的人們是徒勞的,因為沒有人告訴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即使各個衙門的人,也在四處打聽這奇怪的彩布。
辰時左右,街道上的孩子逐漸多起來,他們拍著小手,載歌載舞,而所有的孩子唱的都是同樣的歌詞:
「你拍一,我拍一,海月肥皂能洗衣;」
「你拍二,我拍二,海月肥皂洗手套;」
「你拍三,我拍三,海月肥皂洗床單;」
「你拍四,我拍四,≈↙,海月肥皂洗棉衣;」
「你拍五,我拍五,海月肥皂洗銅鼓;」
「你拍六,我拍六,海月肥皂洗蘇綉。」
…………
有些敏感的人終於想起來,在東關中大街上,剛剛出現一間叫做「海月肥皂」的商鋪,這些奇怪的事一定和他們有關。
陸陸續續有人去東關中大街看個究竟。果然,在「海月肥皂」的鋪子門口左側,貼了一張並不顯眼的紅色告示。
告示的內容主要有三點:
一、海月肥皂是洗衣的特效材料,今天免費派發,每人一小塊,共發一百人,發完為止;
二、每塊肥皂,價錢是銅錢五十文;
三、下午將有十名婦人免費表演洗滌的方法,顧客可以拿自己的衣服來洗;
四、明天早晨八點正式開始出售肥皂,明天一共只有三百塊肥皂出售。
更有趣的是,告示上特別註明,買肥皂不用銅錢和銀子,而是用糧食。按照一兩銀子兩石大米的價格,五十文可以買十一斤糧食,因此,每塊肥皂的價格就是十一斤糧食,不賒不欠。
「海月肥皂」商鋪前的人越聚越多,將鋪子前面的空地已經完全佔領,過往的行人只好繞道走。
「大家不要擠,排好隊。那個,你站好隊,要不我沒無法派發肥皂。」夥計正在指揮等著領取肥皂的人群。
他的話很有威脅,如果有人不站隊,會導致商鋪不發肥皂,那他就是集體的罪人。
在利益面前,百姓還是很聽話的。鬧哄哄的人群迅速站起了長隊,夥計點了人數,從前到后,恰好一百名。
「現在給你們每人一張小票,去後面的倉庫領肥皂。」
前面的一百人都領到小票,喜滋滋地去了,後面的人不幹了:「我們也站到現在,為什麼我們沒有?」
「再發!」
「再發!」
「再發!」
……
人群開始騷亂,特別是剛才站在第101、102位置的人,鬧得特別凶,好像人家欠債不還似的。
「我們告示上有,只有前一百名才有肥皂發。」夥計拚命解釋,然而他的話很快被人流吞沒。
前面有人鬧事,後面的人就打算渾水摸魚,也許能得到一小塊肥皂也說不定。
肥皂宣傳會,眼看就要變成一場無法收拾的血案,夥計已經沒有辦法控制局面,他們的解釋無力得就好像是火上澆油。
鋪前圍攻夥計,不用承擔任何責任,或許還有好處,哪個百姓不是爭先恐後?
那些領過肥皂的人,回到鋪子后,也將肥皂藏入衣袋,加入申訴大軍。
在店鋪的樓上,劉坤一直很滿意顧客的反應,這信王,怎麼知道西安的百姓反應如此激烈?當人群開始出現騷亂時,他皺了皺眉頭,對跟在身邊的夥計說:「啟動應急方案。」
「砰!」鋪子的大門打開了,將人們的目光吸引過去。
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室內昂首走出來,將洶湧的人群和店鋪隔開,士兵的最後面,是一名體格健壯的軍官。
「你們誰在這兒鬧事?」
軍官的目光在人群掃了一圈,特別在剛才鬧得最凶的幾名百姓身上,還短暫地停留了一下。
那幾個百姓嚇得打個激靈,緊張地低下頭,生怕被這名軍官認出。
店鋪前鴉雀無聲,除了那位軍官的聲音在回蕩,連附近店鋪的夥計東主都是伸長了脖子,等待軍官的下文。
「咳,咳。」軍官調整一下呼吸,盡量將語氣放和緩些,「人家商鋪造福於民,免費派發肥皂,告示上寫得清清楚楚,你們來遲了,還冤得了別人?」
「陝西的匪患剛剛被信王殿下剿滅,難道你們還想成為新的匪患不成?」軍官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一些膽小又恰好在邊緣的百姓,開始偷偷溜走,而店鋪前面中心地帶的百姓,卻一動不敢動,似乎只要動了一下,自己就會成為匪徒。
「哈哈,將軍言重了,他們都是良民。」劉坤從店鋪內走出來,雙手抱拳向百姓行禮:「各位,我知道你們只是喜歡本店出售的肥皂,是不是?」
「是呀,是呀,我們都是良民。」膽子大的人發出了聲音,膽子小的人,也是不住地點頭。這劉坤,簡直就是他們的救星。
「好,那我臨時宣布,增加一項派發活動。你們排好隊,我們開始摸獎活動,摸到獎的五個人,將得到一整塊肥皂。」一整塊肥皂,就是那種價值五十文的肥皂,比前面派發的肥皂大多了。
人群默不作聲,既不反對,也不支持。
「怎麼?你們不原意?」劉坤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嚇傻了。
「原意,我們願意。」有肥皂派發,不要那真是傻子。
「好,那你們排好隊。」劉坤又對一名夥計說:「去查點人數。」
在劉坤獎品的誘惑下,在全副武裝士兵的威懾下,這些百姓都依次排好隊。
「東主,一共四百八十二人。」夥計很快查清了人數。
劉坤向他耳語幾句,這名夥計轉身回店鋪裡面去了。不一會兒,他捧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紙盒出來了。
「各位。」劉坤雙手向下壓了壓,制止了噪雜而又好奇的人群,「我現在宣布規則。這個紙箱內一共有四百八十二個方木塊,正好和你們的人數一樣。等會你們每人從紙箱內摸出一個方木塊,但只有五個方木塊上標有『獎』字,摸到這五個方木塊的人,可以得到一整塊肥皂。大家明白沒有?」
「明白了。」聲音激動卻不整齊。
「摸到獎品的人,就為本店做個宣傳;摸不到獎品的人,也沒什麼損失,權當樂子,大家不要失望,本店今後還會不定時開展摸獎活動。」劉坤朝夥計一揮手,「現在開始摸獎。」
夥計捧著紙箱,從眾人身邊走過,每個人都摸到一個方木塊。
「現在開始兌獎,方木塊上寫有『獎』字的人,請上前領獎。」劉坤已經拿出五塊肥皂,等候兌獎。
五名幸運者,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寶貝似的捧著各自的獎品。這麼大塊的肥皂,可是價值五十銅錢,或者十一斤大米。按後世的價值,應該超過三十元。
「各位,」劉坤看著大部分失望的眼神,「明天早晨八點,本店開始出售肥皂,這第一批,數量有限,打算購買的可要早點來。當然,我們不要銀子,只要糧食。」
「東主,為什麼不要銀子?」有些百姓對劉坤的做法十分不解,在陝西,在大明,還沒有不要銀子的買賣。
「抱歉,這是本店的秘密,暫時不能說,以後,我們還是收銀子的。」劉坤對今天的宣傳活動萬分滿意,這種滿意又轉化為對朱由檢的崇敬。
遠在延綏的朱由檢,正在為延綏的百姓過年發愁,沒有糧食,市面上冷冷清清,一點都沒有新元的喜慶色彩。現在大部分百姓因為幫助官府修路,或者在礦廠做工,家裡都有些存錢,但市場上沒有糧食,有錢也是白搭。
直道十二月二十四日,朱由檢在西安用一千塊肥皂換來的一萬多斤糧食,才全部運到延綏。加上朝廷分到延綏的五千餘斤糧食,一共達到一百五十石。
對於糧食的分配,朱由檢早就和高迎祥合計過。
延綏府下轄葭州、綏德州,以及府谷、神木、米脂、吳堡、青澗五個縣,另外還有靖邊、定邊、懷遠三個軍堡。
軍隊和軍堡由朝廷單獨發給軍餉,朱由檢和高迎祥關心的是剩下的民戶。
根據高迎祥最新統計的數據,現在延綏府城的民戶只有五萬八千人,合八千六百餘戶。按照每戶十斤糧食,共用去八十石糧食,其餘的七十石糧食,分給五縣二州,每個州縣能分到十石。
這些糧食都不是免費的賑災糧,而是按照平價出售給百姓。如果百姓的家庭實在貧困,暫時無力購買,便由當地的戶長作保,糧食暫且領回去,待開年做工掙錢了,再歸還購糧款。
朱由檢沒有參與到糧食分發中,為了給百姓籌集過新元的糧食,他絞盡腦汁。現在糧食有了著落,他感覺十分疲憊,便窩在家裡休息,順便享受婉兒與胡心雪的服伺。
李俊帶著特戰隊的兩個小隊,參與到延綏府糧食發放工作,臨時監督官府的執行情況。好在高迎祥親自參與,糧食分發還是平穩地進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