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守歲
「殿下,這新元就要到了,我們怎麼過呀?」婉兒一大早就在朱由檢面前晃悠,但朱由檢卻在想著延綏的百姓,沒有搭理她,她實在忍不住了。
「新元?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唄——婉兒,咱們難得有一次不在宮中過新元,要不,過過百姓的新元?」
「過百姓的新元?」婉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咱包餃子?」
「包餃子?好,就包餃子。婉兒你會包餃子嗎?」
「會,小時候在家包過。」婉兒的眼珠轉動了一下,「殿下,那趕緊上街去買材料,沒有肉餡,我們只能吃大饃過新元了。」
「嗯,那你開個單子,我讓慕九安排人手上街去買。」朱由檢想想也是,這明天就是除夕了,家中什麼都沒有,一點節日的氛圍都沒有。
婉兒拿出紙筆,刷刷幾下,開了一個長長地單子,「殿下,你看看,還有什麼遺漏沒有。」
朱由檢拿起單子一看,乖乖,光豬肉就有四十斤,「婉兒,不用這麼浪費吧?我們就三個人過新元,你當這是辦喜酒呀?」
「殿下,新元比喜酒不是還熱鬧嗎≡,?」婉兒一臉不解的樣子。
「奧,那就這樣吧!等等,婉兒,好像沒有新衣吧?」就是普通的百姓家,過新元都會給孩子們買套新衣。沒有新衣,那還叫新元?
「殿下,等你現在才想起新衣,黃花菜都涼了。」婉兒給朱由檢拋了個白眼,「我們的新衣早做好了,裁縫現在還有空給你做新衣?」
「奧。」朱由檢這才想起,這時候的陝西,還沒有服裝市場,街市上只賣布匹,得買回來自己請裁縫去做。「有了婉兒,我就不用操心這些事了,我這就讓慕九安排人上街買菜。
天啟六年的最後一天,婉兒是極度忙碌的。粗手笨腳的士兵她又看不上,只有胡心雪這個小姐出身的婢女給她打打下手。
午飯後,婉兒就和胡心雪張羅起餃子。按照大明北方百姓的習慣,她們包的餃子要足夠吃到正月初七。
「婉兒,看你忙的,這大冷的天,出這麼多的汗,是要著涼的。要不,我也幫著包餃子吧!這小小的餃子,還難不倒我。」朱由檢看著也是心疼,說是兩人幹活,其實主要還是婉兒,胡心雪就是個半吊子。
「殿下心懷天下,還是忙你的事吧!」婉兒用袖口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看著朱由檢的眼神就顯得有些迷離,「奴婢平時也幫不上殿下的忙,這一日三餐的事,就不勞殿下分神了。」
胡心雪知道自己不是當女僕的料,也就訕訕地笑。
朱由檢今天真的閑的蛋疼,現在百姓都是在家過新元,誰願意家裡來個不速之客?百無聊賴,朱由檢踱入書房,開始整理製造香水的方子。現在還是寒冬,植物沒有發芽,無法摘取各種花朵進行實驗,但方子好歹先整詳細點。
「殿下,吃餃子嘍!」婉兒頭戴白色圍巾,腰上系著花布圍裙,整個一家庭主婦的樣子。
朱由檢來到餐堂,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各種菜肴,還有一大碟熱氣騰騰的餃子。
「雪兒妹妹,將溫給殿下的屠蘇酒拿來。」婉兒邊說邊解下圍裙,隨手丟在掛索上。
「好的,殿下先坐吧!」雪兒答應著去了,拿回一個正冒著水氣的精緻白瓷酒壺。朱由檢估計,如果要滿上,大概能裝上二、三兩白酒。
婉兒給朱由檢滿上一杯,「殿下,我和雪兒妹妹都不會喝酒。我們喝點餃子湯,象徵性陪殿下喝點。」
「婉兒,那可不行。聽說除夕晚上喝湯,這一年出門,都會趕上下雨。」朱由檢特別喜歡看婉兒驚訝得張開小嘴、瞪著眼睛的模樣。
「殿下,那咋辦?要不讓王隊長過來陪殿下喝點?」婉兒果然中招。
「這就不用了,王隊長平時陪在我身邊,也是夠忙的,今天就讓他們瘋上一晚吧!」朱由檢的目的已經達到,「我自己喝點,你們先吃餃子吧,別涼了。」
「等等,殿下,先許個願。」婉兒合起雙手,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朱由檢不解,「婉兒,這是做什麼呀?」
「殿下,婉兒姐姐將一枚銅錢包在餃子中。她說,誰吃到這枚銅錢,就能實現許下的願望,殿下也許個願吧!」胡心雪對著朱由檢羞羞地笑。
「奧,是這樣呀!」朱由檢學著婉兒的樣子,也合起雙手許願:但願陝西來年風調雨順,不再大旱。
最後胡心雪也許了願,三人才開始吃起來。
朱由檢夾了一個餃子,放進嘴裡,咀嚼了一下,「這餃子……」
「殿下,咋樣?奴婢好久沒包過餃子,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口味。」婉兒萬分期待,自己嘴裡的餃子都忘了咀嚼。
「嗯,不錯,皮薄而不破,有嚼勁;餡既不幹澀,也不油膩。不錯,不錯。婉兒的手藝不錯。」朱由檢一口吞下餃子。
婉兒的眼睛就亮閃閃的,「殿下……」
「哈哈,來,喝酒。奧,我喝酒,你們吃菜吃餃子。」朱由檢一仰脖子,幹了滿杯。
朱由檢夾了一塊鹿脯,放進嘴裡,咀嚼了兩口:「雪兒,這鹿脯是你燒的吧?」
「是呀!殿下。」胡心雪見朱由檢的臉色不對,自己也夾了塊鹿脯,放進嘴裡,也是輕蹙淡眉。
「殿下,這野鹿屬於山珍,卻是有些異味,必須多放些野山椒,異味才能去掉。」婉兒以為朱由檢說鹿脯太辣了,等她嘗了一口,才發現是太咸了,「啊?雪兒妹妹,你放了鹽呀?我以為你沒放,才加了點。」
「嗯?」朱由檢看著婉兒閃爍的目光,「不對吧?這鹿脯又不是新鮮的,難道紅燒腌制的鹿脯還要加鹽?」
婉兒這是怎麼了?自己在去西安之前,和雪兒的關係如同甲魚和漢菜,怎麼一轉眼就維護起雪兒了?要聯合對付自己?呵呵,反正她們單獨都不是自己的對手。
「這鹿脯今晚是不能吃了,不過,也沒關係,反正人脯能吃。」朱由檢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看也不看二人一眼。
「殿下……」婉兒輕嗔。
雪兒則是為朱由檢將酒滿上。
「咯嘣。」朱由檢咬到一個十分堅硬的金屬,夷,這是什麼?
「啊?殿下吃到銅餡了。」胡心雪激動得都快要鼓掌了。
「真的?」婉兒先是驚喜,等朱由檢從口中吐出銅錢,神情就有些沮喪。「殿下的願望就要實現了,殿下許的是什麼願呀?」
「還能是什麼願?當然是希望陝西風調雨順,百姓豐衣足食,官府稅收豐盈,我們,也能早日回到京師。」
「殿下許的都是些為國為民的大事。」婉兒的眉頭舒展開來。
吃完餃子,婉兒和雪兒去收拾碗箸,朱由檢則坐在火爐邊烘手。
「殿下,我們現在幹什麼呀?」婉兒已經收拾好碗箸,和胡心雪一前一後出來了。
「哈……」朱由檢拖了個長長的哈欠,「婉兒,我困了,洗腳睡覺。這幾天在家,怎麼比前幾天跑西安還累?」
「那你每天晚上還……」婉兒露了個白眼,卻轉過身去,「今晚絕不,要麼是我,要麼雪兒妹妹。」
「先洗腳再說。」朱由檢也不爭論。
「殿下,今天是除夕,百姓晚上可是要守歲的。」胡心雪不知道朱由檢是不是真的累了。
「守歲時要做什麼?要守到什麼時間?」
「守歲的時候什麼也不做,就是坐等天明,至少,要等到午夜之後。殿下真的很累嗎?」
朱由檢估摸著,現在到午夜,也就一個多時辰,「那就守歲到!」反正這幾天也沒什麼事。
「雪兒妹妹給殿下泡壺熱茶,我去準備一些乾果。」婉兒貝齒輕張,又忙活起來。
朱由檢的卧室內,早就點好了炭火盆,這是延綏煤礦第一批出產的煤炭,身在延綏的朱由檢,算是近水樓台,佔了便宜。
婉兒將蘋果、貢桔、杏仁、瓜籽、蜜餞等擺滿了小方桌,「殿下,吃個蘋果吧!守歲吃蘋果,歲歲平安。」
朱由檢拿起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咬了一口,「婉兒,雪兒,剛才吃餃子的時候,你們許的什麼願呀?」
「不告訴你!」婉兒羞紅著臉,不敢看朱由檢一眼。
這婉兒,許個願有什麼臉紅的?再看胡心雪,也是低著頭,看著炭火盆發獃。難道她們是想單挑自己?想想不太可能,這種事情求誰都沒用。
「婉兒,雪兒,你們想不想回京?」
「殿下在哪,奴婢就在哪,回不回京都無所謂。」婉兒臉上的羞紅逐漸褪去。
胡心雪一臉的落寞,她看著朱由檢,卻是一言不發。
「奧,雪兒想弟弟了?」京師的確有胡心雪許多傷心的事,但胡廷宴罪證確鑿,又是御案,朱由檢一時也不能為他平反,「要不,我們回京后,將你的弟弟贖回來,放在王府養著。」
胡心雪的眼睛亮了一瞬,「殿下,如果能將我弟弟贖回來,也不用放在王府,送到我舅舅那兒就成。」她在王府也就一婢女,怎麼能將弟弟放在王府?但朱由檢的話,還是讓她懷著無限的感激。
三人沉默了一會,忽然外面傳來「噼噼啪啪」的鞭炮聲。
「殿下,午夜到了,我們也放串鞭炮吧!」婉兒拍著小手,已經激動得站起來,好多年都沒有體會這種熟悉的新元氣氛了。
胡心雪取來一長串鞭炮,但她和婉兒都是只敢看不敢放。
朱由檢打開中門,用蠟燭點燃竹竿上的鞭炮,空氣中急速流淌著火藥的刺鼻味。
「殿下,守歲到現在,我們去外面看看天色吧!」胡心雪輕握住朱由檢的大手。
「好,走,看天色去。」
三人都出了中門,火藥味還沒有完全散去,外面的鞭炮聲正此起彼伏,漆黑的夜空被不知道多少道火光照亮。
「殿下,婉兒姐姐,東方已經出現了魚肚白。」胡心雪興奮地指向東方的夜空,那裡微微出現一點亮色。
「是呀,不過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晰。」朱由檢在胡心雪的指引下,才勉強看到一絲亮光。
「殿下,朦朧好,朦朧正是殿下需要的,看來殿下今晚許的願望要實現了。」胡心雪在朱由檢的大手上狠狠捏了一把。
「雪兒,這怎麼說?」
「殿下,老人常說,『夜朦朧,雨水沖;天晴朗,旱死狼』。」胡心雪又顯得落寞起來,朱由檢的願望實現了,那她和婉兒早點懷上孩子的願望就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