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與馬奶酒為伴
「旅座,建奴正在收拾傷兵。」火炮發出的火光雖然十分耀眼,到五百步外已經十分微弱,但觀測兵還是遠遠發現了建奴的動向。
「收拾傷兵?」李行大怒,「火炮不要停。敢來收拾傷兵,我要讓他們的傷兵越收越多。」
四更天的時候,城頭的火炮逐漸停了下來,借著月色,戰場上已經看不到站立的建奴。
城下的哀嚎聲越來越弱,也越來越少。
寒冷、飢餓、流血。
越來越多被拋棄的建奴傷兵,在絕望中慢慢死去。
蘇赫巴魯回到他的中軍大帳,親兵遞過來的熟牛肉和馬奶酒已經喚不起他的胃口。
包括漢軍牛錄,他一共帶著七個牛錄七百多士兵去寧遠城下,但回來的士兵只有二百二十人,加上搶回來的傷兵,還不到三百。
他不知道明軍的損失有多大,但他已經承擔不起這麼大的損失,旗主,還不知道將要怎麼懲罰他。
「額真,吃點牛肉吧!養足了精神,明天還要攻城呢!」斡里不將一大快冰冷的熟牛肉遞到蘇赫巴魯的手裡。
∨▽,明天還要進攻?蘇赫巴魯已經忘了,或者說,他已經不願意再提起。他像受盡虐待的小媳婦一樣,從斡里不的手中接過熟牛肉,緩緩塞進濃密的鬍鬚掩藏的大嘴裡,又眯起眼睛,獃獃地咀嚼著。
天亮后,士兵們熟睡未醒,他們需要休息,蘇赫巴魯沒有再發起進攻。
一連三天,蘇赫巴魯都是窩在他的大帳中,每天只是與馬奶酒為伴,他既不出來,也不提進攻寧遠的事。
……………………
袁崇煥的大軍,押著糧草,帶著明軍最新的開花彈火炮,終於來到寧遠。
南城門上的日月軍旗正在迎風飄揚,似乎在迎接他這位姍姍來遲的軍長。
「這個李行,還真行,短短几天,就在寧遠站穩了腳跟。」袁崇煥和身邊的親兵說笑著。
南城門的守軍早就發現了袁崇煥,一名士兵急匆匆去找李行:「旅座,軍長來了。」
「軍長?」李行一骨碌從躺椅上爬起來:「軍長在哪?大軍都來了嗎?」
「都來了,在南城門外。」
「走,去迎接軍長。」李行率先向南城門跑去。
士兵們打開城門,李行跑下城頭去迎接袁崇煥。
「軍座,你可算來了。」李行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李大旅長,不錯呀,寧遠城已經被你牢牢地佔據了,這幾天又收拾了多少建奴?」袁崇煥跳下馬,將韁繩交給親兵。
「軍座,建奴還未撤退呢!」李行回身向北方看去,似乎建奴的大帳就在他的眼前。
「建奴?建奴在哪?我怎麼看不到?」袁崇煥四處張望著,還以為李行在開玩笑,這大白天的,哪裡能隱藏得下建奴?
「軍座,建奴在北門外十五里處扎了營。」李行用手向北方一指。
袁崇煥這才相信李行說的是真的,「北門外?有多少建奴?到底怎麼回事?」
「軍座。」李行將蘇赫巴魯進攻寧遠的事,簡要敘述了一遍。
「兄弟傷亡怎麼樣?」袁崇煥早就知道建奴的戰鬥力,他沒想到區區八百建奴,就敢強攻第一旅三千多人防守的堅城寧遠。
「兄弟們傷亡不算太大,死了十一人,還有二十三名傷員。」
「傷亡三十多?」袁崇煥皺起了眉頭,「建奴呢?建奴傷亡了多少人?」
「建奴光死在城下的就有四百多人,還有一部分傷員被救回去了。」
「四百?」袁崇煥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了,「他們不過八個牛錄,死了四百多人,那麼,連同傷兵,他們剩下的士兵已經不到四百。」
李行下意識點點頭,「可是軍座,我們的燧發槍,打不穿建奴的盾牌。」
「燧發槍打不穿?沒事,我們還有火炮,還有開花彈。我就不信,建奴的盾牌比城牆還結實,能擋得了大明的開花彈。」
李行也覺得開花彈可以一試,他早就等著袁崇煥帶著開花彈過來。
袁崇煥手持馬鞭,背在身後,在原地轉了兩圈。
「紅軍,第一旅和建奴大戰一場,又對峙數日,已經夠疲倦的了,你的第二旅、第三旅,也要拉出來練練。建奴敢打寧遠的主意,剩下的四百建奴,一個也不要放過。」
「是,軍座。」
「奧,要先切斷他們的歸路,否則,一旦建奴逃跑,他們的馬快,我們根本追不上。」袁崇煥揮揮手,自顧進城去了。
李紅軍拉過一名士兵,耳語幾句。
那名士兵又招來數名士兵,一起離開了大隊。
寧顯龍的第二師和劉玉閂的第三師的士兵,將袁崇煥帶來的糧草搬進寧遠城內,而第一師第二旅和第三旅沒有進城,他們就在城外紮營、做飯。
黃昏的時候,幾名撒出去的士兵回來面見李紅軍:「師座,在當地漢人的幫助下,我們找到了一條小路。」
李紅軍一喜:「好,你們先下去吃飯、睡覺,養足精神。」
二更時分,駐紮在南城門外面的第二旅士兵,放棄了所有的馬匹,每人除了一支燧發槍、二十發子彈、五個手雷外,只有腰間的一把馬刀。
在嚮導和工兵的引領下,他們出了軍營,從寧遠城的西面快速通過,然後向西,折入一條偏僻的山谷。
山谷中有一條羊場小道,時有荊刺、雜草掩住小路的出口,嚮導和工兵不斷用柴刀劈砍,為後面的士兵開道。
三更時分第二旅的士兵已經趕到北城門以北十多里的深山中。
「慢慢摸索前進,不能再砍荊刺雜草了,免得驚動建奴。」旅長吳兵估計,現在離建奴的大帳已經不遠,如果此時被建奴發覺,遭到建奴的攻擊,第二旅在這狹窄的山谷中,根本不能有效作戰,要是建奴逃跑,他們也只有乾瞪眼的份。
不知道什麼時候,月亮已經高高地掛在頭頂,下弦月透過稀疏的枝條,靜靜地瀉到山谷的底部。
工兵仔細辨認了一下方向:「旅座,翻過前面這座大山,再穿過一條峽谷,就是建奴大帳的後方了。」
「大家小心點,上下山的時候,不要踩到鬆動的石頭,千萬不要驚動建奴。」吳兵叮囑道,就快到達目的地了,吳兵不希望功虧一簣。
快到四更的時候,第二旅經過大半宿的行軍,終於來到建奴的後方。
三千多士兵,在一個稍稍隆起的土坡北面,排成三列扇形長隊,橫亘在建奴的退路上。
三支紅色的煙花,先後從地面升起,在夜空炸出絢麗的彩虹,又無聲地消失。
寧遠城南,第三旅宿營地。
觀測兵終於等到了訊息,他沒有一絲的耽擱,立即喚醒李紅軍:「師座,第二旅已經部署到位。」
「先別驚動士兵,讓他們睡個好覺,告訴火頭軍,卯時早餐,辰時出發。」李紅軍翻個身,又沉沉睡去。
辰時,第三旅士兵離開城南軍營。
士兵們全部有戰馬,才十數里的路程,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來到建奴的大帳前。
在距離建奴大帳一千五百步的地方,兩千步兵全部下馬,只有左右兩側的騎兵依然端坐在馬上。
一千二百名步兵,分成三排,每排四百名燧發槍手,在中路形成一個長長的槍陣,將建奴南下的道路死死封住。
槍手們的後面,是八百名中軍,他們負責保護火炮和日月軍旗。
「額真,不好了,明軍來了。」斡里不慌慌張張擠進蘇赫巴魯的中軍大帳。
「明軍?明軍不是在寧遠城中做烏龜嗎?他們怎麼敢離開城牆的保護?」蘇赫巴魯捧著馬奶酒壺,面容顯得有些憔悴,眼睛都是半睜不睜的。
斡里不一把奪過蘇赫巴魯的馬奶酒:「額真,醒醒吧!明軍打過來了。」
「什麼?明軍打過來了?」蘇赫巴魯好像從睡夢中驚醒,「明軍在哪兒?」
「明軍離我們的大帳不到兩千步了。」斡里不將馬奶酒仍在地上,馬奶酒汩汩地向地上流淌著。
「傳令,全軍上馬,準備出擊。」蘇赫巴魯的馬奶酒清醒了一大半,「離開了城牆的保護,明軍就是豆腐,怎麼會是女真騎兵的對手?他們簡直是來送死。」
「嗚……嗚……」牛角號低沉的聲音迅速傳遍所有的女真人的大帳。
「轟……隆……」
「轟……隆……」
「轟……隆……」
……
明軍十五門火炮都開火了。
開花彈在建奴的帳篷肆意地爆炸,建奴的帳篷這麼廣闊,開花彈想落到空地上都不可能。
用牛油或羊油浸泡過的帳篷,登時被炮火點燃。
建奴的士兵剛剛聽到號角,還沒來得及離開帳篷。
彈片在橫飛,帳篷在燃燒。
受傷的士兵慘號著,受驚的馬匹也因為恐懼而發出絕望的悲鳴。
除了這兩種歇斯底里的聲音,其它的一切,都被火炮巨大的轟鳴聲掩蓋。
士兵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些沒有受傷的士兵,如蒼蠅般從一個個正在燃燒的帳篷中飛奔出來,他們看到的是卻是更多的帳篷正在燃燒。
「難道明軍使用了火攻?」對漢人比較熟悉的斡里不,也被眼前的大火驚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能告訴我?」蘇赫巴魯的中軍大帳也被點燃,他被斡里不強行拉拽出了大帳,卻看到整個大營變成一片火海,他的馬奶酒,他的牛羊肉,在大火中發出刺鼻的燒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