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噩夢
林莫言在發愣的時候,邢天航已經睡著。這些天他不論精神體力都已被撐到極限,吃了葯,來不及進房間就倒在沙發上。
說是睡,心裡還記掛著好多事兒,便有各種毫無邏輯的夢在腦子裡撞來撞去。
他夢見自己在教堂,正在給小語戴上婚戒。當他撩開頭紗,正準備親吻她時,卻突然看到頭紗下是郁小凡冷笑的臉!
霎時場景全換,教堂變成靈堂!
郁小凡全身素縞,捧著郁東森的遺照,對前來觀禮的新聞記者,把這些年和他在一起約會的微博照片全部曝光!大罵他忘恩負義,薄情寡性!在郁豐最為難的時候,棄她而去!
記者們圍著他,咔嚓咔嚓各種拍照。
柏凌帶著特警從天而降,三兩下就把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記者打倒在地,連相機都砸爛了!
她為他殺出一條血路,攔住那些瘋狂的記者,他從後門逃了出去,看到小語開著車在外面接應他。
他慌忙鑽進車裡,甩開那些披麻戴孝,喊著「黑心老闆,殺人償命」的罹難家屬,緊踩油門,車子便飛馳電掣般沖了出去!
慌不擇路!
前面的一棟棟建築,根本不像是南陽,不像是國內的街景!
他猛然間意識到,自己竟已經回到了渥城!
路邊有個美麗且舉止典雅的華裔女子,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在聯邦廣場上喂鴿子。小男孩撒下一把鴿食,便有許多鴿子圍上來啄食,男孩在鴿群中歡快地跑來跑去,咯咯大笑。
女子望著孩子,目光溫柔慈愛。
「媽媽!」他心中一痛,喃喃叫了一聲。
鴿群突然瘋了!
前仆後繼不要命般地向他衝來!利爪尖喙,幾下便弄翻了他的車!
他的頭劇烈地痛,想喊卻又喊不出來。
只聽砰的一聲,有人打開車門!
林莫言穿著囚服,用槍指著他的頭!
——
「天航哥哥!天航哥哥!」有人在輕輕叫他。
邢天航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林輕語明媚的小臉上寫滿焦灼。
原來是夢。
「天航哥哥?是不是很難受?你一直動來動去。」林輕語摸他的額頭,不放心說。
出了一身的汗,燒到是退了,只是全身像被從水裡撈上來一樣,沒有半分力氣。
「沒有,做了個夢。莫言呢?」邢天航問。
他覺得自己應該沒有睡多久,而林莫言剛才還在身邊的。
「不曉得,我回來就只看到你一個人。」林輕語抱怨了一句,她的手裡還提著剛買的豬蹄,果然剛回來。
「林莫言真是,冷氣開這麼大,也不曉得給你蓋個東西,人也不知跑去哪裡,打他電話也不接!」
她一邊嘮叨,一邊已經又抱出自己那條蕾絲的小花毯,往邢天航身上一蓋。
再然後,就轉身去了廚房。
邢天航不禁莞爾。
他將討厭的毯子扯到一邊,「小語,你在幹嘛?」
「在拔毛啊!」林輕語頭也不回。
一會兒,廚房又傳來邦邦的聲音。
「現在又在幹嘛?」
「現在剁豬蹄!」
邢天航問得很輕,但林輕語總能聽到。
林輕語答得很普通,有時還因為手上用勁而顯得語氣兇悍,但邢天航卻在每個字里都聽出了溫柔,情不自禁漾出笑意。
「別弄了,過來坐。」他說。
「真是大少爺,不弄晚上吃什麼?煮爛還得兩個小時呢!」她噘著嘴說,「黃嬸嬸說,你跟莫言最近都走霉運,一定要吃豬腳去晦氣!」
林輕語把衣袖卷到了肩膀上,露出兩條纖瘦白皙的手臂。她已經砍了十幾刀,肉已經被砍得七葷八素,肉醬沫子都噴到臉上,連著的大骨頭還是紋絲不動。
「小語,別砍了!」邢天航看得膽戰心驚,抓住她手臂,奪下菜刀。
他好不容易從郁家解脫,今天最想要的就是給她一個完美浪漫的開始,她卻大煞風景,在這裡砍什麼豬蹄!
「別弄了,我不吃豬蹄。」邢天航無奈說,「你去換件衣服,我帶你出去。」
——
邢天航不曉得女孩心中最浪漫的約會究竟是怎樣。
不,應該說,其他女孩怎麼想他都沒興趣,他只想曉得林輕語喜歡怎樣的約會。
這不亞於一個世界級的學術難題,趁著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邢天航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衣服,然後精神抖擻地來接她。
沒錯,精神抖擻。
「人逢喜事精神爽」這種俗不可耐的話其實是有道理的。雖然從一個月前他就斷斷續續地生病,身體一直好好壞壞,雖然兩個小時前他還燒得滾燙,但當他再次叩響林家大門的時候,竟然煥然一新。
他本就好看,今天刻意收拾了一下,更是盛況空前,傾世美顏。
不過就是普通的白T和牛仔褲而已,穿在他身上,竟有男裝雜誌封面照的既視感!而近一月來一直蒼白的臉色,不知因興奮還是幸福,也開始逐步恢復出一些淺淺的粉色,溫潤俊逸,叫人移不開眼睛。
「天航哥哥,你……你平常不太這樣穿哎!」林輕語愣了兩秒鐘后,冒出來一句。
「呃?」邢天航也愣了,他明明看到林輕語也是白T和牛仔裙的搭配,「我以為你喜歡。」
「喜歡是喜歡,就是覺得今天不太一樣。」林輕語撓撓頭,又瞪著他,批評說:「有點太年輕了,不太像天航哥哥。」
「我以前就是這麼穿的,三年前。」邢天航語帶雙關。
他知道林輕語一定沒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但沒關係,他會慢慢讓她明白。
三年前,他還沒有和小凡戀愛,也沒有進郁豐做事,他不需要在高端冰冷的寫字樓里會見各種客戶,也是這樣清清爽爽的白T和仔褲就能過一夏的年輕人。
他今天特意這樣穿,便是想讓他和她之前的一切,在三年前那個斷點重新開始。
儘管他也明白,時光無法重來。
「小語,走吧,我訂了海邊的位子。」他說。
那個法國餐廳,是他三年前訂的。
——
夜三有話說:關於天航的這個夢,中國有周公可以解,國外有弗洛伊德。其實後者的理論體系還更加完善一些,當然大家對弗洛伊德的了解多數都停留在他的性學理論,但其實他還是個偉大的精神病醫生,最有影響力的是創立了精神分析學派,且完善了催眠療法。看下去就會知道,夜三這本書,受了他不少啟發。弗老爺子,謝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