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她必閃耀·絕對絕望
楊沐周身冒著狂涌炸裂、如夢如幻的密集氣泡，不可逆的沉向深海斷崖，深度愈發深，可怖水壓成倍增加，如泰山壓頂，避不開，逃不走。
無力沉浸的身影仿若越拉越長，沒有絲毫著力點，隨意沉浮任由紊亂涌動的海流嘆息洗禮著，似是星辰滑落在漆黑夜空中。
他的身體開始受到了無法承受的壓力，仿若在深淵之中被緊緊束縛著身體，只是漫無目的墮入黑暗，被吸入消失到無影無蹤，或許會就此徹底湮逝。
……
他無力沉浮間仰面而視，此時整個世界仿若都離他遠去，澄澈眼眸映著透入海中的破碎微光，海水粼粼波紋把最後一點光明都弄散了，像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光影，此時這一束遙不可及的光芒，在無邊黑暗寒冷中，顯得極為耀眼炙.熱。
他極力伸手，沒抓住，抓不住，死寂的寒冷包裹侵蝕著他，周圍只有密集的水泡炸裂聲和心跳聲迴響著，或許還有冰冷海水不斷撞擊耳膜的咕嘟聲等，幾種聲音皆顯得很急促，很彷徨無力，似是無病呻吟，但總的頻率和趨勢是走向滅亡的，如漸滅的火焰。
幻想著竭盡全力努力維持呼吸，當嘶聲力竭出聲時，狂涌海水蜂擁而上灌入口中，就像萬千冰寒刀子撕膚割皮般，下意識的咽口海水，嗓子是一種劇烈的撕裂感和灼燒感，仿若無數細密的針穿透四肢百骸，他才知已經快無法呼吸，繼續屏住呼吸憋住最後一口氣。
不過他並沒有盲目無措的掙扎，如若亂掙扎的話，會消耗本就不多的體力導致最終的精疲力盡，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
時間流逝不知幾何，比深夜更黑暗的孤獨，將要與如深淵般的深海斷崖完全相融，屆時不單單是身體被束縛，就連靈魂都將永遠被隔閡在，那個永不可能超越突破的世界，死後的世界。
「還有破碎抹光亮，還有十數息的憋氣時間，我依然活著，還是應該……有出路的吧？」楊沐不定道，他現在連皺眉的精力都是沒有了。
眼下，最大的難題是緊緊.箍在他腿上的固化物，如重千斤無法擺脫，就如深淵魔.爪般，將他一步一步拉拽進去。
先前電光石火的決戰中，他頂住壓力贏了，瞬殺如顆炮彈沖.撞而來的『潛伏者』，然而他最為重要的短刀插在『潛伏者』身上，驟然離手，不知被死去的『潛伏者』帶向何處。
他現在星元枯竭，根本不能開啟儲物鐲，從其中喚出長刀，因此，他單憑一拳之力，根本無法擊碎固化物，他甚至想過斷腿逃脫？可是拿什麼斷？
「可惡！我現在只想逃離此處。」楊沐虛弱想到：「離完全沉入斷崖深淵還有一段時間，屆時可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突然間他感到周圍一切的都安靜下來，視野漸漸模糊，耳朵似聽不到聲音。
「都說死前會感到寧靜，可是我現在還沒有死啊。」他無奈想到：「難道我已經處於純粹意識的邊緣？」
「死時就連一抹光明都看不到，那可真是太慘了。」他自嘲想到：「這其實不是理由吧？.……我還有.……事情沒做完。」
他來不及在如此生死關頭懷揣思念，心潮澎湃的沉湎往事，逃離此處，重返海面才是唯一目標。
……
「時間不多了，只要將這固化物弄碎，我便可以脫身。」楊沐決意道。
他緊繃單臂，肌肉隆起，青筋暴起，這差不多是他僅有的力氣，比起巔峰戰力簡直一天一地，孱弱至極，然而求生的欲.望使他認為，這一拳可以勢不可擋，無堅不摧。
「嘩！」
驟出的重拳閃電般劃破海水，狠狠敲擊在將整個左腿包裹的固化物上，然而瞬息后未湧起一絲海浪，激起一點氣泡。
「這力道都透過固化物傳到了腿上，我明明都感覺到了。」楊沐無奈想到：「為什麼連一絲縫隙都沒有留下？」
緊裹他腿部的固化物，整體呈現一種晶瑩剔透的滑溜感覺，像是乳石，又像玉石，然而對他來說，就是催命的石頭。
「難道天真要絕我？」他喃喃道，突然間，他抱希望僥倖道：「『玲瓏』？『玲瓏』？你醒沒醒？不要藏了，我都快死了。」
瞬息后，毫無回應，只有『血晶玲瓏心』漸弱的心跳告訴著他，現實就是這般殘酷，沒有任何人能來幫他。
「.……『玲瓏』這等神物，說是『國考』后蘇醒，可能真的只會在那時蘇醒吧？」他自嘲道。
如果他真的死在這裡的話，『魔球』和『血晶玲瓏心』都會成為無主之物，就連那把淬勁鋒銳短刀都是，它們會永沉海底，或許很久很久的以後，會被有緣人得到嗎？
「不……不能就這般放棄，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楊沐不甘想到：「為凝夏報仇雪恨、與初沫的約定.……『學院演武』、『大安國考』、陳院長的委託，就連邊軍兄弟們的死訊我都未傳達出去.……太多太多事情必須要我完成，還有迫在眉睫的荒十和小荒的安危和處境.……如此一想.……太多太多人都與我有了羈絆，絕對.……不能就這般輕易放棄……！」
他開始有些語無倫次，思緒起伏，心神不定。
昔日情形如浮花般交相疊現，這些經歷過往並不是什麼鏡花水月，而是確確實實的經歷與羈絆。
他穿梭『重生』在神裁大陸的旅程才剛剛開始，就這般如此迷茫的沉於海中死去，絕對不是他的最終歸宿！……
楊沐靜心清念，將剛剛紛飛的雜念驅除乾淨，一切的一切告訴他，這裡不是終點。
他準備在做最後的嘗試，一定要將腿部的固化物徹底破壞掉！
「嘩！」
驟然間，有沉重的海流朝他湧來，他望去，發現是『潛伏者』沉重的屍體漂浮而來！而它胸口那把明晃短刀赫然再目！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他欣喜想到。
然而眼下『潛伏者』的身體還離他有點距離，只要能游到那裡，便可以化解眼下困境！
楊沐的精神抖擻起來，在生存燃起希望面前，一切困難險境都是那麼微不足道。
他傾力擺動著單臂，將雙腿併攏如劍魚般向著『潛伏者』屍體游去。
說是劍魚，實際他遊動的非常緩慢，體力的嚴重不支加上固化物那份可怖的重量，讓他寸步難行，步履維艱，但求生的欲.望看起來威勢十足，勢頭甚猛。
終於，他游到了『潛伏者』屍體旁，幸好後者亦是沉向深淵，沉浮的方向與他一致，速度重量又比他沉的快，算是碰到了一起。
其實這也可見『潛伏者』先前的致命衝撞究竟有多麼迅猛，即使它死後，那股銳不可當的勢頭，不知道前行了多久才徹底化解。
楊沐看著體型巨大的『潛伏者』，面色複雜起來。
他突然感到窒息的眩暈感如海浪般襲來，知道憋氣時間已經到了極限。
他急忙將短刀使勁拔出來，上面還留有一絲星元，瞬息后，他將那抹星元吸入體內，轉換間，面部總算有了一層星元薄膜覆蓋，不至於溺水而死，然而這種情況並不能支撐很久。
先前他這一刀，徑直將『潛伏者』的胸膛穿了個通透涼快，它的死法倒是很像當初荒五被削成『人棍』時，都是主動撞了上來，這種殺敵方式對楊沐出刀的精準度和力道把握考驗十分嚴峻，稍有不慎就會被重傷反殺掉。
他拔出來短刀廢了好些眼下尤為珍貴的力氣。
「嘩嘩嘩！」
短刀拔出來的那一刻，綠色血柱狂涌，頃刻間就將兩者周遭的海水染成一種粘稠的綠色，看上去詭異而噁心至極。
有了刀后，楊沐沒有急忙將『潛伏者』的屍體推走，而是暫時作為借力點，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信心更足。
現在唯一的難題，就是將禁.箍腿上的固化物破碎掉，這樣他就能擺脫可怖重量纏身。
楊沐將短刀緊握，鋒銳刀尖對準固化物，繼而猛地刺下！
他沒有用砍，因為抬刀蓄力間的力道和刀勢，太容易被過高水壓減緩很多，還有以他現在的體力，根本不能做到借力用力，如此說來，還不如就像用尖頭錘，將固化物一點一點敲碎，這種方法節省力氣，又比較穩妥。
「咔咔咔！」
楊沐用高頻率傾力刺敲著固化物，數息后，固化物中心似是裂開一條小縫，從裡面湧出激顫的氣泡，而他被禁.錮依舊的腿部，終於是感到一種刺骨的冰.寒，這證明海水通過裂縫涌了進來，照這個勢頭下去，固化物徹底碎掉，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楊沐再接再厲，加大力道和頻率，轉瞬間那道象徵生的希望的裂縫越來越大，而從其周遭開始有蛛網般的裂紋密布！
「快要成功了，終於能上岸了。」他興奮的想到，在這種深藍死境中掙扎，簡直是對身心的無限摧殘，他覺得自己以後會對深海有著某種抵觸情緒了。
「咔！」
刀勢驟然一滯，難以動彈絲毫，仿若被什麼東西死死鉗住，楊沐對此瞳孔緊縮，面色迅速異樣起來，嘶啞的喉嚨間想要說些什麼，終究是忍了回去。
他其實不想說什麼，而是想要怒吼一聲，因為他現在真的處於崩潰的邊緣，精神極度的緊張，如緊繃隨時可能乍斷的琴弦。
「固化物竟然……又融合好了？」他錯愕道：「連刀尖都是徹底鑲嵌了進去？！」
其實他先前就想過固化物的原理，從『潛伏者』背鰭滲透出的粘液，是與海水發生了某種反應，才變成固化物，然而他料沒想到，隨著海水滲入固化物越多，越會和固化物堅硬錶殼下的粘液發生反應，簡而言之就是無解的『超速再生』。
隨著裂縫越大，海水湧入越多，反應愈發強烈，一旦到了某種飽和度，裂縫就會瞬間固化彌合，如若再度碎裂，這個過程周而反覆，無限循環，固化物永遠不可能碎掉，除非是有種瞬間能破壞它的力道，讓它乾脆無法與海水發生反應。
「該死！」他暗罵道。
他傾力拔刀，依舊無果，短刀像是完全長在固化物上，現在，他連最後的利器都失去了。
他開始用手指抓起固化物，然而指甲蓋盡數翻飛，血漿狂涌，依舊未能在上面留下一絲划痕。
他絕望了，此時的心情無法言喻，流逝的時間……真的沒有答案，無論怎麼掙扎，都沒有任何改變。
隨著一道銀芒閃過他臉頰，陡然間，他面色一滯，因為『潛伏者』猙獰的正面，受海流影響轉向了他，而銀芒正是它鋒利的鋸齒所發出的。
此刻，真的快要徹底沉入斷崖深淵中，黑暗魔淵在向他招手。
然而，他卻沒有徹底絕.望，反倒是燃起了希望。
『潛伏者』滿嘴外露的鋸齒獠牙，不正是利器嗎？
當然，他不可能一顆一顆把牙齒拔下來，他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上浮，又可以瞬間破碎掉固化物。
「真的是……天無絕人之路。」他又想到。
他傾力將『潛伏者』身形調整，猙獰的頭顱對準他被固化物緊緊箍住的腿，現在上面還鑲嵌了一把刀，不過無妨，即使刀刺穿他的腿部亦無妨，現在如此緊要關頭，還在乎這點傷勢嗎？
接下來，他人連刀都能脫身，順便返回『地獄礁』將『魔球』帶上岸，然後找個地方療傷再生手臂。
絕境時的希望，就能給人美好幻想的條件和前提。
楊沐面色一厲，繃緊腿部肌肉，現在刀尖鑲嵌在固化物上，也意味著對準他的腿，一會的劇痛，他已然預料到。
轉瞬間，他傾力閃電般強踢在『潛伏者』的鋸齒上！
「咔擦咔擦！噗呲！」
固化物驟然盡數碎裂，短刀受著壓迫衝撞，瞬間刺穿他小腿而出，而『潛伏者』一口鋒利鋸齒一併破碎！
這或許就是以硬碰硬，他不僅擺脫了固化物困擾，更是借著這股反震力飛速上浮！可謂一舉兩得！
他飛速上浮間咬牙忍痛，繼而將短刀拔出來，小腿那裡頓時血漿狂涌，冰寒刺痛難耐，然而相比成功脫險，實在是微不足道的痛楚，再有幾息，便可以上浮到『地獄礁』的位置，意味著他完全脫險了。
「活著的感覺真好。」他心悸的想到。
如若不是看見『潛伏者』滿嘴鋒.銳鋸齒靈機一動，他可能真的就放棄生的希望，毫無聲息的死在這裡了。
……
「嗖嗖嗖！」
驟然間，他上浮的勢頭迅.猛了數分。
「？！怎麼回事。」他驚懼道。
這種勢頭說是上浮，倒不如稱之為被吸了上去。
楊沐瞳孔緊縮的向著上方看去，發現原本有破碎微光的淺海區，甚至變得比斷崖深淵區都要黑，仿若被層黑幕覆蓋著。
一股大不妙的感覺狂湧現在他心頭，隨著上浮之勢又猛了數分，他發現了是一道飛旋的螺旋水渦吸引著他。
強勁的螺旋海流，將他捲入其中！而與此同時，他亦錯過了『地獄礁』，與『魔球』擦肩而過！
「到底是怎麼回事？」
突然間，這種水渦他好像有映象，『古巨龜』吃食時，它翻江倒海的巨口就會造成如此，大量的海水連帶海水殘骸，都會被一口吸進去，可謂霸.道壯觀至極。
霎時間，絕對絕望的感覺，讓他面色急速慘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