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能不能唱個歌給我聽?
關於林書南的去向,羽鳥十香裝模作樣地想了半天,最後說道:“我好像聽說過,他到隔壁鎮上去了。”
兩夫妻終於得到了一個還算有點用處的線索,隨即匆匆告辭離開了。
“他們肯定會到隔壁鎮上去。”和利含情、羽鳥十香一起看完錄像,我說,“其實說不定可以把話說得更遠一點,讓他們追到阿爾卑斯山去。”
“這下幫到你了嗎?”利含情說。
“當然,謝謝。”我說。
“不過,以後可別再叫我做這種事情了。”她說,“說真的,我挺……不安的。”
“嗯,畢竟是那兩個人,其實我也不想讓他們到處奔波。”我說,隨後長歎了一口氣,“老實說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不過,如果他們再次出現的話,麻煩你繼續瞞下去。”
“我很累的。”她好像有些生氣了,“麵對那兩個人……雖然很多話都不是說謊,但我知道那是欺騙。欺騙就是奪走一個人知道真相的權利,那是犯罪你知道嗎?”
她的語氣很重,說得我有點愣。欺騙?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一點,但我沒有深入考慮過這一點,我連為什麽要瞞著他們都不是很清楚。因為,如果要追究下去,就毫無疑問要知道他們的具體身份、目的,知道他們和林書南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然而,這些都是林書南不願意告訴我的。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站在林書南這邊,是因為我相信他不是壞人,也是因為我尊重他的秘密,不去深究。但是,當我已經不得不為這個秘密去說謊的時候,去把兩個至少看上去並無什麽邪惡之處的人騙得到處跑的時候,我所做的事情已經越界了。
“抱歉。”我對利含情說,“以後不會再讓你做這樣的事了。”
“那你自己呢?”她說,“要是他們再次出現,你還會繼續瞞下去?”
“我也不會,至少在知道真相前,我最多是保持沉默而已。”我說,“因為我現在做的事情,可能是對的,也有可能是錯的。我不能一錯再錯。”
她扭頭看看我,說道:“那麽,接下來的事情,我就不再參與了。”
“辛苦你了。”我說,“以後要是有什麽我能幫得上的地方,你可千萬別客氣。”
她隻是淡淡地勾了勾嘴角,說道:“這個視頻,你們可藏好了,要是被別人發現我們偷拍的話……”
“當然。”我說,“我會在移動硬盤存一個電子版,照相機裏的就都刪了吧。”
後來幾天,那兩個人都沒有再出現,我也算是安了一點心,繼續沉入緊張的考前複習狀態。
這個周末,我沒有見到林書南。我想,他大約是去看袁芊驪了吧。
複習的日子真無聊啊……
周日的下午,又是一個雪後初晴,我終於待不住了,要是再這麽一直學習下去,我保不準會瘋掉,但是,當我升起玩一會兒,或者是睡一會兒的念頭的時候,我的心又被強烈的愧疚感俘虜了。思來想去,我決定扔硬幣來決定——正麵,我就出去走走;反麵,我就吃點東西睡了;如果立起來,我就做家務;要是摔碎了,我就去學習。
最終結果是,正麵。
於是我背著包出門,我最近喜歡上了雪後冷絲絲的空氣,和其他時候比起來,這種空氣顯得與眾不同,而這,也是在複習期間極少數的能夠與眾不同的東西了。我背著書包,是為了走累了的時候隨時可以坐下來學習。
去哪兒呢?
在鎮中心附近,有一個很小的綠化帶,我朝那個方向走去。
這時節,花壇裏的花早已敗光,大多數樹木也是光禿禿的了,綠化帶人很少,隻有一兩個人坐在長椅上看書。我記得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有一群小屁孩在這裏玩,鬧得不行,以至於我對這地方的第一印象很差。而現在,如此清淨的場景,雖然顯得有些寂寞,但給人一種自由的感覺。
一陣風吹過,我看見遠處樹杈晃動,上麵的積雪嘩啦一下灑下來,落在地上,那種場麵蔚為壯觀。我在國內很少能見到這樣的場麵,不由覺得有些新鮮。我一時也忘了自己還是個處於複習迎考狀態的學生,隻顧著看風景去,同時心裏深深悔恨沒有像羽鳥十香那樣隨身攜帶照相機。
走著走著,我聽到後麵有人喊:“喲,那不是小……小史嗎?”
我沉醉於景色的時候,通常注意不到周圍的環境。因此,我一時沒有意識到那人是在叫我。直到有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我才回過頭,看見柳泉的親生父母站在麵前,頓時一驚。
“張……叔叔,賀阿姨。”我說。賀阿姨手上還提著一個袋子,很沉的樣子。
“最近沒怎麽見到你啊。”賀阿姨說,“好像瘦了。”
“最近快考試了,忙。”我說,“忙著學習,忙起來幾天幾夜不睡。”
“今天是出來散散心嗎?”
“嗯,偷個閑。”我說。
賀阿姨點點頭。這時候的她,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婦女。
“你們跟柳泉那邊……相處得怎樣?”我小心翼翼地問。
賀阿姨思考著說:“雖說沒什麽矛盾,但是那孩子……總之是和我們不太親。”
“這才過去沒多久呢,感情的事兒得慢慢來。”我說。
她搖搖頭,無奈地笑笑:“我們怎麽能不心急呢?唉,我是希望早點搬過去跟他一起住,但是那孩子雖然沒反對,好像也不大熱心的樣子。唉……”
“那,你們打算搬嗎?”我問。
賀阿姨回答:“還是要看看他的想法吧。還有改姓那件事……每次一提起來,那孩子就把話題往別處帶。你說,他是不是不樂意啊?”
我很想說姓氏其實並沒有那麽重要,柳泉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到底跟誰是一家人,其實也沒有那麽重要,但我沒有說出口。在這件事上,這兩人的觀念還是相當傳統的。
“他不是那種一下子就能動感情的人。”我說,“得耐心一點。”
她無奈地笑笑,說:“我們正準備上他家去呢,你也一起去吧。”
我尋思一下,去了不知道會不會尷尬,不去吧,一個人待著也怪無聊的,況且我也好奇他們跟柳泉的相處模式。於是我把手伸進兜裏,隨手掏出一枚硬幣——嗯,正麵朝上,那就去吧!
柳泉開的門,神情淡漠地將我們迎進屋,去泡茶,那一對夫妻倒是比第一次來時自在了很多,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張叔叔指著玻璃櫥櫃裏的一樣東西說:“喲,上回沒見著這個,是新的。”
我走過去一看,那是一個裝飾用的小雕塑,雖然我不太懂藝術,但我知道那是絕對的藝術品,那是兩個女子的像,那漂亮的流線型,還有那文藝複興式的袒胸露乳,將人體的美表現到了極致。暴露,但絕不顯得下流。
“這叫《遊》。”柳泉說。
夫妻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賀阿姨先開口道:“我不太懂得這種東西。”
柳泉笑笑,說:“坐吧,要看電視嗎?”
他們搖頭,柳泉把茶端到他們麵前,給我的則是可樂。
“我聽說最近快考試了。”賀阿姨說,“怎麽樣,忙嗎?”
“有點吧,還好。”柳泉說,“平時多用功一些的話,考試周也不會特別艱難。”
“他可是大學霸。”我說,“在熱門專業都能拿獎學金那種。”
賀阿姨不禁笑了。柳泉對我搖搖頭,用溫柔得可怕的聲音說:“蘭蘭,何必這樣誇我呢。”
這天下午,賀阿姨、張叔叔一直在和柳泉閑話家常,看起來,他們已經毫無芥蒂,但我仍然可以感受到一種隱隱約約的距離。晚飯前,我說我還要去自習,先行離開了。道完別向街上走去的時候,我聽見背後張叔叔對柳泉說道:“泉兒啊,你說你在家裏放這麽個雕塑,不太好吧……”
我走在街上,掏出手機。林書南這家夥啊,一整個周末不聯係我也就罷了,竟然連個讚都沒給我點。我正想著他是不是忙得要命,手機就適時地響了起來,正是林書南打來的。
“喂?”
“是我。”他說,“我剛從療養院出來。”
“我猜到了。”我說,“情況怎麽樣?”
“不怎麽樣。”雖然很不明顯,但我聽出他的心情有些低落,“你那邊呢?”
“老樣子。”我說,“掛科的前奏。”
他沉默一會兒,說:“你會唱歌嗎?”
“唔,不大會。”我說,“不如說這是我的弱項。”
“你能不能唱個歌給我聽?”他說。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說,“先提醒你,真的很難聽!”
“沒事。”他說。
我看看周圍,還好人不多,於是我在大馬路上像一個神經病一樣唱起來:“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都做成,烤全羊……”
電話那頭:“……”
我換了個調子:“如果天黑之前來得及,我要挖了你的眼睛~~~~”
“……你在大街上?”
“嗯。”
“那你臉皮也真夠厚的。”
其實我的臉已經有些發熱了。我說:“算了,唱不下去了,我還是回去再給你唱。”
“不用了。”他說,“說點別的吧,我有話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