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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這倒也是……看不出,秋桐還真像那麼回事,在這個狗屁官場乾的有模有樣的…….哎,秋桐這水平都能提拔,我要是混官場啊,說不定現在早就是你們集團的老大了……我要是成了你們集團的老大,我立刻提拔你當我的二當家的,我們把這個集團變成我們的黑社會集團,那該多爽……」


  我哭笑不得:「你做夢吧!」


  「是,我是做夢!嘿嘿…….」李順的口氣聽起來很開心,笑了半天,然後說:「你猜我現在在哪裡?」


  我說:「在中國!」


  「操——廢話!繼續猜——」


  「在寧州!」


  「錯!」


  「在星海!」


  「錯!」


  「那我就猜不到了……」我說。


  「我告訴你,我在北京,哈哈哈…….」李順大笑起來。


  「你在北京幹嗎?」我說。


  「去參加兩會啊,去建言獻策參政議政國家大事啊……」李順繼續笑著。


  「呵呵…….」我忍不住笑起來,李順這鳥人不知天高地厚,什麼都敢想敢說。


  這麼一笑,我猛然發覺,在我和李順一起談話的時候,我似乎從來沒有笑過,不是不想笑,而是笑不出來。


  「日——你笑了?你笑了!」李順大驚小怪地叫起來:「操——我似乎從來沒聽到你在我耳邊笑過,這次你竟然笑了……」


  我不笑了。


  「笑比哭好,笑了就好……你這一笑,我怎麼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呢?」李順說。


  「少來了……」


  「你猜我來北京到底是幹嘛的?」李順又說。


  「不知道…….」


  「唉……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經常犯傻呢……我是為了白老闆來北京的啊…….哈哈…….」李順又大笑起來:「白老三這狗日的正在恢復元氣,我怎麼能眼看著他有好日子過呢…….我這次來北京,不打算搗鼓他偷稅漏稅的事了,那玩意兒搗鼓一次就行了,我要給他玩個新花樣……知道不,我剛剛結交了一個北京的官二代,這是個紈絝子弟,別的不行,吃喝玩樂嫖賭毒樣樣在行,我第一次見面就直接出手送給他500萬零花錢,直接就和這小子結成了哥們……我這幾天別的沒幹,整天就陪他在京郊的幾個場所花天酒地…….」


  「這和搗鼓白老三有什麼關係?」我想不明白。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你就等著看好戲吧……按照我的計劃,下一步,我非叫白老三不死也得扒層皮……」李順的聲音里又帶著殺氣:「你時刻給我關注著白老三在星海的幾個戰後重建項目,特別是那個夜總會,我聽說他正在重新搞,而且搞的規模和檔次比以前更大更高,要搞成東三省最豪華的娛樂場所…….」


  「嗯……」我答應著。


  我沒有明白李順是如何打算的,但是我很明顯地感覺到,李順正在醞釀對白老三的新一輪攻擊,而這次攻擊,他似乎接受之前的教訓,變了招數。


  同時,這次攻擊,似乎李順的出手更狠,他似乎是要將矛頭直接對準白老三本人。


  掛了李順的電話,想到剛剛結束不久的新春血戰,想到死去的幾十條人命,我的心裡不由打了個寒噤。


  我想起一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


  或許,只有一方最終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這場爭鬥才會結束。


  就好比我和段祥龍,他死了,我和他的恩怨似乎也就沒了。


  想到段祥龍,我又想起冬兒收購回來的我的老公司,想到固執的冬兒,心裡不由感到幾分糾葛和煩亂。


  說句心裡話,我對自己的老公司是感情非常深的,在聽冬兒說正在召回原來老員工的消息時,我幾乎忍不住想回去看看,看看昔日跟著我打拚的老兄弟姊妹。我知道,他們一定都在熱切地翹首盼望我回去。


  可是,我能回去嗎?我還回得去嗎?

  想到這裡,我的心裡突然感到了幾分悲涼和凄冷。


  下午,我和老黎坐在茶館里安靜地喝茶,老黎聽我說了集團總裁助理的最終任命結果,還有我在關雲飛和孫東凱之間搗鼓的那個貓膩。


  聽我說完,老黎呵呵笑了,看著我:「小子,你鬼點子不少啊……你能想出這個辦法來打破僵局加速領導決策的進程,不簡單,我看你頗具有官場破局的潛質……」


  「我沒有,只是你提示暗示話啟發了我而已……」我說。


  老黎沉思起來,半天說:「官場其實往往就是這樣,在權力的鬥爭中,很多時候會出現僵局,似乎大家想進攻卻又不想先邁出第一步,似乎大家都想防守卻又擔心對方先下手,似乎大家都在觀察著對方卻又看不清自己……同時,官場里的人都是相互制約的,既有權力的廝殺,又有短暫的合作,但是廝殺是主流,合作是插曲……而且,這合作也只不過是表面文章,或者說是對大家都無傷大礙的交易……這就是官場中人的制衡,官場制衡術,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一個能熟練掌握並運用好制衡術的人,必定是一個官場的常勝將軍……」


  我有些沒聽懂老黎的話,說:「你說的這些,和制衡有什麼關係……到底什麼才是官場的制衡之術…….」


  老黎端起水杯緩緩喝了兩口,說:「說起制衡之術,我們在生活中或多或少會有所涉及,也許你是因此而得福,官運亨通。但在很多情況下,這是一種很無力又很無奈的行政運行方式。很多人認為制衡之術源於中庸之道,其實這恰恰是對中庸之道的錯誤理解。中庸一詞源自於《中庸》一書中所提出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原意是應該注意事物過和不及的兩個方面,採取中正的辦法實施於民眾。中庸的『中』是不偏不倚的意思,而不是當今很多人認為的『折中』之意。而官場盛行的制衡之術卻在很大程度上是折中主義的寫照,這次你們集團提拔這個總裁助理的事件,說到底就是典型的這種主義……」


  我專註地看著老黎。


  老黎繼續說:「比如你在單位兢兢業業,勤懇工作,工作能力和業績一直出乎其類,拔乎其萃,各方面關係也都維護得不錯。按道理,當年的先進個人應該給你。但領導考慮到你去年已經得過一次,為了照顧其他下屬的情緒,表示自己對下屬沒有過分體恤之意,同時也是為了調動其他成員的工作積極性……總之,出於多方面的考慮,先進個人成為別人的囊中之物。這時,你該怎麼辦?憤然而起,痛斥領導不公?如果這麼做,那你這輩子基本上就見不到領導了。那麼,面帶微笑,從容認栽?也許這是很多人不得不採用的表現形式。雖然心裡邊苦澀一些,但惟有咬緊牙關,繼續努力,希望領導龍顏大悅,對你深明大義之舉牢記在心,他日必有恩賜。


  但問題是,後年的先進個人又被領導以同樣的方式平衡出去了怎麼辦?在當前的很多事業單位,個人獎勵就像接力棒一樣傳個遍,今年不得,後年必得,大家在心裡雖然不滿,卻也沒法公開地發泄。因為這種平衡於情於理似乎都說得通,且還蘊含著一股溫馨的人情味。長期平衡下去的結果是沒有人變得過於突出,也沒有人顯得過於糟糕,這對單位的整體發展不能說沒有一點好處,但對個人的積極性未免會造成打擊……這個例子其實只是制衡之術的基礎,充其量算是平衡之術,但這種平衡之術卻是我們日常生活中經常遇到的。」


  我不由點點頭:「嗯……你說的非常有道理,非常貼合實際!」


  老黎繼續說:「再舉一個例子:如果你在單位擔任中層領導而且表現突出,深受下屬的擁護,你的受擁護程度甚至超過了你的上級領導。如果你對古往今來所有功高蓋主的人的下場沒有深刻的認識,再加上你遇上個小肚雞腸又熟練掌握縱橫捭闔之術的領導,你所面臨的處境就未必有你想象的樂觀了。一般情況下,你不會因功高蓋主而直接被撤職,除非你的上級領導腦袋進水過多。但也許會有另外一名同事倍受重用,甚至被提拔到和你一樣的位置,使你感到你所擁有的權力和榮譽在被另外一個人瓜分。這就是制衡之術在你身上起作用了。」


  我不由睜大了眼睛,老黎分析地太精闢了。


  老黎繼續說:「現今的官場暫且不提,就說在晚清官場上,制衡之術是隨處可見的,特別是當漢族官員功勞過大,聲譽過高時。曾國藩在消滅太平天國之後,個人功績、威望和榮譽已經達到了有清以來漢族官員的巔峰。曾國藩雖然深諳並運用道家無為、處下、不爭之理,又是主動裁軍,又是讓曾國荃回家養病,但仍然無法消除當政者那拉氏對他的猜疑。但那拉氏是個不學有術的jian猾老太婆,她不會隨便編個理由就把有功之臣做掉,而且曾國藩代表了整個漢族官僚集團,當時的漢族官僚集團正處在上升勢頭,不僅不能壓制,還必須繼續加以利用。國家還不穩定,平捻、平回等諸多戰鬥任務還需仰仗漢族官僚集團,這個時候,做掉一個,就會引起全局的變動,這種愚蠢的舉動那拉氏是絕對不會做的。但還必須對漢族官僚集團的勢力給與遏制,不然照這麼發展下去,自己孤兒寡母的老巢非得被他們掀個底朝上不可,怎麼辦才好?重新扶植滿族官僚集團?還是算了吧!有出息的如奕忻等恨不得早點把自己弄下去,再看看自己周圍那幾捆沒出息的蔥,怎麼看都想把他們先做掉,這些滿人給他們百萬兵馬也奈曾國藩、左宗棠不得。唯一的辦法就是對曾國藩加倍鼓勵、加倍體恤的同時,扶植別的漢人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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