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官場就是人情場
兩天後,在《榆陽日報》上刊登了公開選拔副處級幹部面試成績。
周成林的面試成績全市第二名,加上筆試,總成績排名第一,也就是說他擊敗了所有對手當之無愧地成了副縣長的唯一人選,就等著召開人代會通過了。
按照正常情況,只要是縣委常委會研究通過並提名的人選在人代會上沒有不通過,周成林雖然不是縣委常委會研究提名的人選,但他是市委通過公開選拔競聘選拔出來的候選人,因此,在縣人代會上同樣應該予以通過,只要人代會通過,周成林就是名副其實的副縣長。
周成林的異軍突起再次得勢,引起了不少人地關注和恐慌,尤其那些曾經在周成林失勢時候落井下石者怕周成林登上副縣長的寶座後記恨他們,給他們小鞋穿,對他們打擊報復,他們開始為自己當初目光狹隘沒有善待周成林而悔恨不已。為了乞求周成林的諒解,為了消除和周成林之間隔閡,為了彌補當初的失誤,他們開始變著法子討好周成林,巴結周成林。
各種溫情的祝福,曖昧的恭賀,假意的奉承,刻意的暗示,還有那赤裸裸的吹捧猶如雨後春筍一樣鋪天蓋地接踵而至。
開始的時候,周成林還備受感動,為有那麼多人關心他,呵護他而欣慰不已,但隨著同一句露骨的表白多次在自己的耳邊響起,隨著眾多本來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的表白者隊伍地壯大,周成林才發現一切都是假的,才明白那些人真正的目的和用意,那些人之所以恭維他,討好他,巴結他無非是因為他即將坐上副縣長的寶座,即將重新擁有權利,即將重新成為炙手可熱手握大權的副縣長。
明白了這個道理,周成林感到莫名的悲哀,為自己悲哀,更為這個社會悲哀,他真的沒想到這個社會病態到如此的地步,他不明白這個社會上的人為什麼那麼勢力,尤其是在官場上,官場上的人就像世界著名作家筆下的雙面人,一面是笑意盎然,一面猙獰可怖,當你得勢的時候,大家整天圍在你的身邊,奉你為知己,奉你為兄弟,奉你為恩師,奉你為人皇,推崇你,恭維你,迎合你,但你一旦失勢,你在大家的眼中豬狗不如簡直就是一堆臭狗屎,都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你,有的人甚至落井下石作踐你。
由瀏陽河鄉黨委書記到政協做副主席這一陣子,這種感悟尤為深切。
這一切都是權利在作祟,權力就是一根具有無窮魔力的魔術棒,就像一雙在幕後操縱的黑手,他能把你變得什麼都不是,讓所有的人都蔑視你,踐踏你,作踐你,躲著你,它也能把變成獨霸一方的土皇帝,讓周圍所有的人都敬仰你,推崇你,恭維你。
正是在這種思維的影響之下,許多人才會為追逐權利而放棄做人尊嚴,丟棄做人的品格,背棄做人的宗旨,為了權利不惜一切代價,甘願做權利的奴婢,尤其那些在官場上馳騁的女人,為了權利甚至不惜獻出最珍貴最純潔的軀體,陪領導上床睡覺,為領導在床上流血淌汗。
看透了那些人的真實目的和醜惡嘴臉后,周成林痛心疾首,但是他很無奈,他明知一切都是虛假的,但他又不得不故作糊塗裝出一副欣然接受的樣子。
經過多年的官場歷練,他已經掌握了官場潛規則,官場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人情場,人情面子不熟,沒有人脈,沒有後台,沒有背景,沒有過硬的關係,你想在官場上一展手腳,有番作為,無異於痴人說夢,無異於古人登天,無異於凡人登月。
他之所以轉變,之所以對官場哲學了解如此的透徹,就是因為他在這方面吃過虧,而且吃過大虧,那還是他剛調到瀏陽河鄉做鄉長的時候發生的事。
他剛從縣委辦公室調到瀏陽河鄉任鄉長的第一天,就接到了數十個為他接風洗塵的帖子。大家的熱情勁讓他感動的差點找不到東西南北對天仰泣,說句實在話,他真的找不出來推辭的理由,也沒有推辭的勇氣,好在送他赴任的縣委組織部部長宋景和部長為他解了圍,說上任第一天應該由鄉黨委出面接風,他才得以解脫,找到了一條冠冕堂皇的謝絕的理由。
但是第二天,瀏陽河鄉各工作區書記村支部書記村長以及瀏陽河鄉有頭有臉的人物的請柬就像雪花一樣飄到了他的辦公室里,請客的隊伍足足有一個加強連,大有殺了夏明翰還有後來人的架勢,大有你不答應我的宴請就是不給我面子的意思,礙於情面,他只好接受。
那陣子他在酒場上連續泡了一個月,直泡得我頭痛欲裂,胃酸肚漲,可後面排隊的人還是怨聲載道,好像晚幾天和他吃頓飯他們頭上的烏紗就會不保一樣。
說句實在話,他在縣委辦公室做秘書的時候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場面,所以,他最後實在是不厭其煩,拍著桌子罵秘書:「我是一輩子沒喝過酒還是咋的,要你天天給我抱來個酒罈子。」就是因為那句話,他開罪了不少人,當然,他們還不敢把氣撒到周成林的身上;是那些從上面各個角落打電話給他們做經紀的人,他們在背後說周成林不識抬舉,尾巴翹得太高了,就連與他一向比較要好的宋景和和武國安也不止一次旁敲側擊語重心長的提醒他,到基層工作必須和群眾達成一團。
什麼叫打成一團?難道天天和他們吃喝玩樂就叫達成一團了嗎?所以,對於宋景和與武國安兩人的告誡,對於背後的那些風言風語,他置若罔聞,繼續我行我素,不接受心存不軌者的吃請,不隨波逐流,正是基於以上原因,他才在瀏陽河鄉開展不了工作,最終沒能進入不了角色,又最終因為得罪閆丙章和閆丙章的主子吳俊才而遭到他們的陷害被拉下馬,被充軍發配到政協成一名有名無權,空有滿腹經綸卻無施展手腳之地的政協副主席,甚至一時不慎差點被被送進監獄蒙受牢獄之災。
就是從那時起,他才充分認識酒場的威力,認識到人情面子的重要性,也是從那些事上,他總結出來了一條亘古未有的定律,在官場上混,人情面子不能忽視,酒場的威力絕對不能小視,在官場上,酒場有時候比開常委會還管用,人脈高於一切,尤其在基層,這條定律百試不爽,亘古不變。
基於如此,他雖然知道那些溫情的祝福,曖昧的恭賀,假意的奉承,刻意的暗示,還有那些赤裸裸的吹捧都是假的,都是虛偽的俗不可耐的,但他還必須欣然接受。
從面試成績下來的那天起,他幾乎天天泡在形形色色的見面會懇談會情況了解會上,說白了,所謂的見面會懇談會的真諦就是酒宴,就是和大家聚在一起談談,說說,笑笑,與群眾打成一團。
那一陣子,周成林幾乎每天都是沒完沒了的酒宴,幾乎每天都是深更半夜才醉醺醺的回到家中。
尤其讓他沒想到的是,就連與他一次競爭副縣長而敗北的「政敵」張俊仁也會不計前嫌化干戈為玉帛主動為他祝賀,而且是第一個為他祝賀的。
那天下午,他到縣委辦公室送一份材料,從組織部出來的時候意外的碰到了張俊仁,他知道張俊仁為競選副縣長的事一直對他耿耿於懷,心存不滿,所以見到張俊仁后他頗感尷尬,就像兩個人之間隔著一座珠穆朗瑪峰一樣,不知道該不該同張俊仁打招呼。
就在周成林躊躇不定的時候,張俊仁已經笑意盎然地迎了上來,一走到他的面前就無限虔誠地恭維他道:「周縣長恭喜了。」
既然張俊仁向自己發出了溫情的恭賀,他不能不接招,道:「謝謝,謝謝,同喜。」
張俊仁道:「周縣長真是才華出眾,竟然考了全市第一名,我張俊仁的確是自愧不如。」
周成林謙遜的笑了笑,道:「瞎貓碰著死老鼠,歪打正著吧。」
張俊仁道:「周縣長真謙虛,人家想瞎貓碰著死老鼠都想不到,周縣長連想都不用想就想到,這說明還是周縣長的實力強。」
周成林再次笑了笑,同張俊仁又聊了幾句就打算道別回去。
就在周成林準備同張俊仁道別的時候,張俊仁道:「周縣長下班後去哪?」
周成林沒有多想,隨口說道:「下班后回家。」
張俊仁立馬道:「既然周縣長下班后沒地方去,就讓我安排個地方,找幾個人為周縣長地高升祝賀一下吧。」
還沒等周成林來得及推辭,張俊仁就掏出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於老闆嗎?我是張俊仁,我今天要請一個重要的客人,麻煩你給我安排一處雅間。」
等對方答應后,張俊仁掛斷了電話,再次沖周成林道:「周縣長,地方我已經安排好了,就這樣說定了,下班后我去接你,不見不散。」
周成林本能的想拒絕,但考慮人家已經把地方安排好了,他的確不好意思再推辭,再說不管怎樣,自己登上副縣長的寶座已經成為了既定的事實,應該算是贏家了,所以,沒必要再和張俊仁鬧不愉快。所以,他也就很爽快地答應了張俊仁的邀請。而且同樣爽快地說了句感激的話:「謝謝你了張局長,你看,讓你想著,我真榮幸。改天,我一定登門拜謝,感謝你多年以來對我的支持。」
雖然是客套的話,但周成林說得非常動情,好像自己的高升真的和張俊仁背後的支持和付出有關似的。
聽到周成林這樣說,張俊仁道:「周縣長阿,您就別客套了,以後我們就是弟兄,改天去我家,我一定讓你嫂子親手做幾個小菜,我們哥倆來個一醉方休。」
「好啊,我改天一定登門拜訪,只要老哥不嫌棄。」
兩個人在互相客氣中分手道別。在道別的時候,張俊仁再次強調道:「下班后,我去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