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她要對我負責
她總是隔著那個木板敲敲,聽到他的聲音,就從那個縫裡丟顆糖給他,說她家是有錢人家,所以有糖吃。
有時候,她會用作業本的紙包好一個白煮蛋給他扔進去。
後來她說他本來不想嫁給他,可是因為他長得漂亮,雖然她家很有錢,倒貼三頭牛有點太多,但他長得漂亮,想想算了。
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候,就是十五歲那年了,在被綁架的那段時間,最亮的時候,就是她每天扔東西給他吃的時候。
原本一心想著反悔。
他始終覺得冰蛋兒不漂亮,一從窖里出去,他就看到了她的長相,他就想反悔,冰蛋兒是單眼皮的女孩兒,不漂亮。
小孩子家說的話,怎麼能算數?
可又覺得自己是個男人,哪怕要反悔,也要找到她,跟她說清楚,古代現在代退婚還得坐在桌子上把話說清楚不是嗎?更何況他是秦家的少爺。
若是不說清楚,他就不能交女朋友,不能娶老婆,答應人家的話,總是要有些責任心的。
可是每過去一次星場鎮,心裡的那些自尊心包裹的東西就越來越稀薄。
每次坐在火車上,他就想,單眼皮不漂亮,可是她的眼珠子特別亮,其實也很好看的。
反正就勉強娶了吧,畢竟男子漢大丈夫,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怎麼可以言而無信?
每次去星場鎮,他帶的東西,一次比一次多。
總想著,她又大了一點了,喜歡的東西是不是又多了一些,十五六歲,十八-九歲的姑娘喜歡的東西總是不同的,CD,MP3,MP4,MP5,女孩子最喜歡的手機,平板電腦,裙子,他也不知道她有沒有長高,總是一個號子買一個過去。
那些他覺得鄉下的孩子不會有的東西,他都一年年的帶過去。
他總是記得她揚著下巴跟他說,「我們家很有錢的,我們家是星場鎮最富有的人家,你娶了我,很有面子的,我們家有三頭牛,房子這麼大,十來間呢,星場鎮沒幾家人家裡有十來間屋子的。」
她把廚房,雞圈,牛圈,狗窩都算進了她家房子的戶型。
他住在她家那段時間,她總是威脅他,「你不要以為你長得漂亮就了不起,很多人想在我們家做上門女婿的,那些人裡面,也有長得好看的,哼,還有人比你還長得好看呢。」
她總是大大咧咧的,直到有天,她塞錢到他手裡,才紅著眼睛說,「我阿媽說,你是大戶人家的孩子,你應該回去你家裡,我阿媽說,你家人會著急的,我阿媽說,你家裡比我家裡有錢,你家裡可以天天換不同的衣服和鞋子穿,都是我們買不起的衣服,我阿媽說,叫我送你去車站,讓你回大省城去。」
那天她把他送上車,她只問他,「你說的話還作數不作數啊?」
他只是點點頭。
她就咧開嘴笑,「快走吧快走吧。等我讀初中了,肯定會有好多男生喜歡我的,你不快點來娶我,就被人搶走了。」
後來車子開出去,他探出頭回過去看她,看到她正在抬手擦眼淚。
她一望到他探出頭來,便立刻沖著他笑。
那個時候,他的眼睛也模糊了……
別人都說鄉下的孩子靦腆,他卻從來不覺得,因為冰蛋兒他們鄉下十四五歲嫁人的女孩很多,很多才上了初中就不讀書嫁人了。
他其實每年去星場鎮的次數不少,真有點擔心她會初中都沒有讀完就去嫁人了,不過冰蛋兒說她家有錢,不用綴學嫁人,她還要上大學的,因為家裡就她一個孩子,阿爸阿媽供得起。
想到這裡,才沒那麼急躁。
這些年越是沒見著,印象便越是深刻,深刻到刻在腦子裡抹不掉。
後來深刻到他始終覺得沒有一個女孩有冰蛋兒好看,冰蛋兒有世界上最好看的單眼皮兒,有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珠子,亮晶晶的,星星兒似的。小鼻尖兒上總是冒著汗比誰都可愛,一口牙像小顆小顆的,咬起硬硬的水果糖,咔嚓咔嚓的響,對著陽光一笑,小牙白亮亮的反著光……
秦非言覺得耳朵里進了水,濕濕的,隨便伸手掏了掏。
胸膛起伏著,然後時不時大噴一口氣,再抽上一聲,最後他抬起手臂搭住自己的眼睛,他不敢呆在夏淺的病房裡,一刻也不敢,想著自己那麼對過她……
他連自己都不能原諒,又怎麼可能讓人家來原諒他。
秦非言翻了個身,身子綣了綣,綣成一團,他抽泣得很壓抑,心裡一團團的鬱氣壓抑得他整個胃都在抽痛。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沒有做對,老天偏偏跟他作對,幾次夏淺接近他,惹他,親他,脫他褲子,他都沒有因為丟了自己的吻而弄死她,他就應該察覺到一些異狀。
可偏偏一點想法也沒有。
不脅蛋梅有。自作孽嗎?
她送給他的表面也破了,這麼多年了,都沒有破,現在破了,是什麼意思呢?
是不是一種不吉利的諭意?
秦非言性子沒有這樣躁過,他急得伸出長腿用力的踢著方向盤,一腳一腳的,下著狠力……
踢了好一陣,踢得自己也沒了力氣,他才坐了起來。
「我憑什麼要難過啊?我為什麼要難過啊?我要找到的人我找到了,我該高興的不是嗎?我又不知道她就是冰蛋兒,她不是也整了我嗎?難道她還想因為這件事毀婚不成嗎?」
門都沒有!
哪有說訂了十來年的婚說毀就毀的?
沒這樣的事!
秦非言扯了幾張紙,擦了擦眼淚,推開車門,下車,挺了挺背,最後想想不對,又坐上車,發動車子,握住方向盤的時候,才發現方向盤有些歪了…………
江昭和庄亦辰一直都在病房裡,因為生怕小婭和秦非言干架。
可方才明顯得感覺得到,兩個人都沒有再爭吵,似乎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默契,其實這樣的默契連小婭都猜不透,大概是她感到秦非言是真心想讓夏淺好吧。
秦非言的反常大家都看在眼裡,江昭猜出了點什麼,但也不能確定,所以他在等。
等來的是秦非言抱了一大束玫瑰花進了病房,帶著他一慣的笑,鼻樑上的鏡框戴在他臉上真合適,看看病床/上躺著的人就能想到一個詞——衣冠禽獸!
他不介懷白天大鬧一場的尷尬,熟絡的揮手和每個人say-hi。
小婭嘴角抽了一下,方才秦非言神色凝重的進來的時候,她感覺還好一點,這嘻皮笑臉的樣子,真他媽的欠揍!
秦非言把玫瑰花遞給小婭,庄亦辰一把搶過來,扔在另外一張空床/上,「秦非言,你幹什麼?」
「幹什麼?真討人厭。」秦非言白了庄亦辰一眼,揀起空床/上的花,又遞給小婭,這次沒給庄亦辰機會,便單膝脆地,「小婭姐,你把夏淺嫁給我吧。」
「噗!」
「噗!」
「噗!」
小婭,庄亦辰,江昭,三個人,幾乎同時噴了!
江昭覺得這是一條非常有價值的新聞,他有點興奮,趕緊走出病房給秦榮方打了個電話,「外公,你知道嗎?非言跟一個女孩求婚了!」
秦榮方正在喝茶,差點一口噴出來,他捂著心口,趕緊讓自己躺平在沙發上,平息點心跳才問,「真的?」
「真的,不過那女孩現在在醫院,你也認識的,上次吃了臭豆腐親了非言,後來我和雲葉回江州辦婚禮的時候,做伴娘的那個夏淺。」
秦榮方並沒有感到失望,而是好奇的確定,「她啊?」
「對,不過人在仁心醫院,都是非言惹的事,把人家姑娘……」
秦榮方「啪」的掛了電話,急急吼,「老吳!老吳!備車!備車!」
小婭哪裡受得這樣的刺激,秦非言之前還一副要殺了她的樣子,現在又叫姐又是跪的。再說了,醫生也說了,夏淺的傷只要降了溫就沒事了,現在還輸著鎮靜劑,感覺不到火辣辣的疼,等明天中午應該就能退熱了,不是什麼絕症,又不著負這樣的責任。
可秦非言的樣子很認真!
庄亦辰把手叉在腰上,彎下腰,把自己的臉移到秦非言的面前,皺著眉,像研究文物似的,「咦,非言,你這個節奏不對啊!」
秦非言瞪了庄亦辰一眼,哼了一聲,「我的節奏步步都是對的。」然後繼續把花舉到小婭面前。
「你要打幌子,也不要禍害我小姨子啊。」庄亦辰補充。
小婭一聽這話才猛然想起秦非言是個同性戀,暈死,她這不是把自己妹妹往火坑裡推嗎?「秦非言,你起來!醫生說沒燒壞什麼,我妹妹不要你負責任。」
「啊,為什麼不要我負責任?」秦非言很茫然,「不對啊,我很想負這個責任,為什麼不讓我負?」
庄亦辰再度咽下一口唾沫,把手伸在秦非言的額頭上摸了摸,「你沒發燒吧?男朋友跟你吵架了?」
秦非言惱煩的打開庄亦辰的手,「呼」的站起來,把手裡的花硬放到小婭的手裡,振振有辭道,「反正我不管了,既然你們不准我負責任,那麼就讓她對我負責任,經過這次的事件,我的心靈受了很嚴重的創傷,你們知道她對我做了什麼嗎?她不但脫光了我的衣服,她還爆了我的桔花!」
「噗!」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