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天旱人飢露餓殍
關中之地的麥苗在這場大雨後，茁壯成長了起來。
不過，今年大旱災，兩季糧食都沒有多少收成，麥子只有十之二三，粟谷更是十不存一。
雖然去年大豐收了。可維持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年了。農民家中的糧食差不多都吃完了。
到來年麥子成熟還有七八個月呢，京師之地出現了大批的難民。
京兆尹李實，行事強暴剛硬，他命神策軍大力打擊關中盜匪。凡是聚集之人皆抓捕下獄，逼得京師百姓不敢走動。
李實還親自去各大糧鋪，發現惡意抬價立刻逮捕，沒收全部糧食家產。
他不顧京師糧食匱乏，不在乎百姓死活，大肆搜刮錢財，次次向皇帝李適進貢，以掩蓋天旱不雨之事。
京師下雨之後，李實更是在皇帝李適面前大肆邀功請賞，拉攏官員為自己所用。
李實沒封嗣道王之前，就誣告監察御史王播欺壓官吏，在朝堂上和王播不顧禮儀，爭執起來。最終王播被貶三原縣令。
李實封了嗣道王之後，更加囂張，公卿以上的官員全被他欺壓。他以宗室大臣的身份，手握宰相之權，剛愎自用。
嗣道王李實不僅跋扈，而且欺上瞞下。每次李適問及京師災情時都誆騙說：「今歲雖遭旱災，然則糧食收成很好。」
因此災區的租稅都沒有免，人們吃飯都成問題，手裡一點錢也沒有，只能拆掉屋子賣掉磚瓦、木材，賣了麥苗來交給官差。
不過，還是有些大臣看不慣李實的做法，悄悄上書說京師災情嚴重。皇帝李寧也免除了災情較為嚴峻之地的賦稅。
不曾想，嗣道王李實竟然不遵從詔書，私自徵收免稅的幾個縣。不少人有的被抓，有的處死，還有的直接逃亡了。
如此旱災，又遇到官府剝削，農民眼看就快活不下去了。可他們仍在堅持，因為田地里還有麥苗，還有一絲希望。
可農民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這年秋天，一場又一場北風早早席捲而來，部分麥苗已被冷霜凍壞。
農夫們希望破滅，又沒有糧食果腹。官吏們還在征納賦稅田租，根本不給活路。
於是京師之地的百姓只能忍飢挨餓、僅以樹皮草葉為食，甚至棄子逐妻、易子而食。關中之地到處都是受災民眾，路邊田溝之處餓死凍死之人，隨處可見。
在官吏們的無情逼迫下，瘦弱的百姓們不得不反抗。但李實早就封鎖道路，不許人逃竄。
但人總不能原地等死，大批大批的民眾在夜間穿過山林，歷經艱辛才逃難至長安城外。
長安城內都已亂象頻生，偷盜劫掠之事此起彼伏。
李寧在宴請劉禹錫、柳宗元陞官之時，特意提到了城外大片霜災和百姓流離失所之事。
與會的韓愈沉默不已，畢竟李實舉薦了他。不久后，韓愈常常外出走訪，他看到了城外慘不忍睹的景象，漸漸明白了李實的狼子野心。
身為監察御史的韓愈，心中憤恨不已。他曾經大力稱讚推崇的京兆尹李實，如今變成了壓迫剝削之人。
韓愈自責不已，為了自證清白，也為了弘揚正義，他於是他寫了一篇《論天旱人飢狀》，上書彈劾提拔於他的李實罪行。
韓愈一腔熱血、飽含激憤，先在奏狀中闡述事實：「夏逢亢旱，秋又早霜，田種所收，十不存一。」
接著讚美皇帝：「陛下恩逾慈母，仁過春陽，租賦之間，例皆蠲免。所征至少，所放至多。」
隨後直言官吏過錯：「上恩雖宏，下困猶甚。」、「有者皆已輸納，無者徒被追征。」
「棄子逐妻以求口食，拆屋伐樹以納稅錢，寒餒道途，斃踣溝壑。」這兩句更是生動地描述了民不聊生的慘狀。
韓愈最後又勸諫，京師百姓應該加倍照扶，請求停止徵稅，等來年蠶絲上市、麥子收穫之後再補繳。
韓愈的大義滅親之舉，著實惹怒了李實。
李實現在有了皇帝李適賦予他的宰相之權，他立馬把忘恩負義的韓愈貶黜京師，遠任嶺南陽山令。
京畿百姓能逃難至長安城，和李寧的一位朋友萬年令李眾有關。
李眾乃是進士出身，曾通過銓選成為太子校書。李寧年幼時背誦詩詞那會，他就被安排教導於李寧，和劉禹錫的關係很不錯。後來他一路升遷，先後擔任興平主簿、咸陽丞、鄠縣令和萬年令，是太子一派的人。
此次旱災，李寧就指導他挖坑蓄水，取得顯著成效。柳宗元和劉禹錫二人雙雙進入御史台，他的功勞比劉柳二人更大，本來也是能升遷。
不過，京兆尹對李實對李眾極為厭惡。
因為李眾一開始就沒約束境內災民，致使災民入京，讓皇帝得知。他李實也被訓斥一番，所以非常討厭李眾。
但李眾是太子心腹，李實不好動他，繼續讓他任萬年令。
李寧也知道李實的所作所為，他很想懲治於他。但李實深得皇帝寵信，唯有災民才能讓李適認清現實。
於是，李寧找到了李眾，讓他假傳城北有災民強度渭水，調走了城西的神策軍去支援。
李寧事先安排手下佃戶冒充災民，帶領咸陽、奉天一帶的災民衝破防線，聚集在長安城外。
大批災民圍在長安城外，李實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他立刻誣告李眾苛待百姓，私收賦稅，致使災民圍困京師。
太子李誦並不知道李寧之計，極力替心腹李眾辯解，朝中也大臣指責李實的過錯。
李眾私調神策軍是真，災民圍困長安是實，李眾被皇帝直接貶為虔州司馬。李實因此得以舉薦自己的親信虞部員外郎房啟任萬年令。
如今災民圍城，朝廷應第一時間賑濟救助才是。京兆尹李實願拿出五千石糧食，請求安排待罪立功，放糧施粥。
這事李寧先並未和太子商量過，因為李誦肯定不會讓都城有危險。李寧搜集了李實的罪狀，讓李眾務必呈給皇帝李適。
本來好好的計策，卻被李實的巧言善變和五千石糧食擊得粉碎。
李寧不在朝堂之上，只能看著李實化險為夷，還得了賑濟災民的職權，他得知后，氣得拳頭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李寧真不知道，他這太子爺爺幹什麼吃的。就算李實沒被弄下台，也不應該讓他掌管救災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