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殺意
風起,風落,秋風的殘忍是每個有心傷的人都禁不住的。平坦的郊外,十具黑漆的屍體面帶微笑的躺在那裡,很平靜。葉知秋站在一旁平靜的看著十獸,他不知道此刻是心酸還是感動。冷凌風和葉紫嫣哭的很大聲,很傷心。其他人也安靜的看著這十個為義而亡的兄弟,他們一聲悲慘,他們沒有親人,冷家莊的人就是他們的親人。可眼睜睜看著親人的屍體,又有哪一個人無動於衷?冷恆很冷靜,冷靜的讓人恐懼,他緩緩起身,一股衝天的殺意鋪天蓋地而來。雙目緊鎖,仰天狂嘯,幾片落葉被這吼聲激起飄向天空,最終才緩緩落地。路邊的枯樹,被這強大的殺意震碎,石塊也嘩嘩作響。
槍,或許沒有劍那麼優雅,沒有刀那麼霸道,然而槍卻是無往不利的槍。槍乃百兵之王,容納正氣,正之越正,邪之越邪,足以凌駕與百兵之上。
雙龍槍,幾經沉默的雙龍槍此刻已在手,青筋暴起。一槍入地,道路似乎也在顫抖。一股灼熱之氣從地底穿出,嘭的一聲,十獸的屍體開始燃燒,很久很久之後,冷恆才恢復平時的模樣。可是誰都知道,他的殺意回來了,比以前更凌厲的殺意。他很平靜是道:「風兒,紫嫣,來拜拜十位叔叔。」言語中帶著不容反駁的威懾。冷凌風早就撕心裂肺,他跪在地上,就這樣跪著走到熊熊大大火前抽煙著,他長這麼大第一次這麼傷心,哭泣的卻沒有那麼傷心,因為他知道哭泣無用。葉紫嫣則一樣跪在火前,大聲呼喊著十獸的名字。天空,昏暗的天空中,一股殺氣從天而降,天山四傑穿著一身的白衣,眼角殷虹的落在火前,沒有哭。可是卻可以看出,他們比誰都傷心,因為十獸是他們一生中唯一的知己。葉知秋是他們的主人,但是卻沒有下對待下人一樣對待他們。在葉知秋的面前,四傑有尊敬,有忠心,然而卻沒有像十獸那樣和他們開玩笑,世上除了十獸恐怕誰也不能明白他們的悲哀,或許他們和十獸的身世有太多相似之處。同樣受人藐視,同樣無家可歸,葉知秋在他們四歲時將他們帶到天山,他們在天山練武十多年,直到葉知秋當上盟主,他們才下山,隨時跟在葉知秋的身邊。
秋末,熊熊大火整整燒到天黑,照亮來四周,十獸的屍體才漸漸化為灰燼。冷清的天空中懸著稀稀的殘星,在場的人看著火光熄滅,全部走到骨灰前,深深的鞠了一躬。冷恆才將十獸的骨灰收起,沉重的回到了冷家莊。
酒是穿腸物,酒,也是悲傷時最容易被人想起的東西,冷恆很少喝酒,然而此刻他和自己的兩個兄弟狂飲著。然而酒入愁腸愁更愁,世上有些人明知道酒不是好東西,但是卻偏偏喜歡。也或許酒本是好東西,只是喝酒的人不同,所以酒意也就不同。冷恆想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始終清醒著,或許他早已醉,只是他不知而已。吳世顏和葉知秋早已醉去,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唯獨冷恆,他還在院子里思索。深秋的夜晚總是涼爽的,甚至說有些刺骨,孫莎莎拿著那件楓葉披風走到冷恆的身邊輕輕的為他披上道:「夫君,有些涼爽。」「是啊,莎兒,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將風兒養大。」冷恆憂鬱的道。孫莎莎輕輕的用手指堵上了他的嘴:「不準說不吉利的話,這輩子我認定你了,無論如何,我都要跟著你,你不要想拋棄我。」
長江,浩瀚的長江。江上的商船來來往往,唯獨一隻小船疾馳而過,冷恆和葉知秋帶著自己的愛人充充趕往蜀中。他答應過十獸要將他們送回家,只是這家就不知道在哪了。南國的風雪是溫柔的,也是刺骨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裝扮著秀靜的南方。
冬,初冬,除了少許出來獵食的猛禽外,一切是那麼寧靜。蜀中,還是和以前那樣,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對於冷凌風和葉紫嫣兩個孩子而言一切都是新穎的。孩子本就是貪玩的,可是這次他們雖然蠢蠢欲動,卻不敢過多的要求。只是默默的跟著自己的父母一起走,要到哪裡去,他們不知道,或許連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女人總是吸引男人的,特別是美麗的女人,孫莎莎和孟涵涵就是這一類女人,特別是孫莎莎生了孩子以後。身材並沒有發胖,反而露出了一種成熟女人的氣質,這種氣質足以讓很多男人去死。兩個風度翩翩的男人從集市中跌跌撞撞的走來,兩人顯然都是高手,雖是有些醉酒,可是腳步卻不輕浮。很遠,兩人的眼睛一亮道:「美女,跟我走吧!」說著就身手去拉扯孫莎莎和孟涵涵,冷凌風和葉紫嫣頓時擋在了兩人的身前。冷恆此時殺意大盛,沒有說話,但是兩人突覺耳邊呼呼聲越來越近,兩片楓葉破空而來。兩人並沒有多大的驚慌,一個側身躲開了楓葉,兩片楓葉碴的一聲栽進了地中。兩人的酒頓時醒了一半,緩緩抬起頭看著冷恆道:「楓葉殺手?」冷恆沒有回答,而且手再次一抖,八片楓葉頓時朝著四面八方而來。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手的,可是那破空聲卻帶著死亡的氣息。有些人好色,但是好色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可惜的是他們選錯了對象。孫莎莎和孟涵涵沒有回頭,沒有理睬兩人,而是拉著孩子的手繼續向前走去。冷恆也沒有停留,沒有去看兩人,直到冷恆他們走出很遠之後,兩個呆若木雞的人嘭的一聲跌倒在地,激起一層雪花。集市裡的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都以為是兩人喝得太多醉倒了。可是看了很久,兩人都沒有在爬起來,一個小販走過去扯了扯他們的衣袖,沒有反應。他費了很大的力才將兩人翻了過來,圍觀的人頓時一陣后怕。只見兩人的眼睛和咽喉處插著楓葉,熱血很快就將地上的冰雪融化。這就是江湖,一個沒有危險氣息的江湖,卻時刻充滿著死亡的墳場。
唐門,和六年前沒什麼不一樣,人沒變,莊園沒變。一個弟子正在門前清掃著積雪,遠遠看著幾個男男女女急沖沖而來。進入大廳,一些以前見過冷恆的唐門弟子眼中有著一絲擔憂,一絲崇拜,更有一絲害怕,因為幾年前這個年輕人將唐門的最終暗器『八寶金蓮』破的徹徹底底。然而冷恆一行人這次並沒有過多的停留的就離開了唐門,朝著遠遠的深山而去。每走一步,所有人的心裡也就沉重一分,因為十獸的家離他們越來越近。很久一片茂密的林子出現了,裡面的野獸似乎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多,或許是十獸在此地打殺得太多的原因。山洞,深邃的山洞,黑漆漆的,他們留下了腳步。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山洞,這個永遠的山洞,這個潮濕的山洞,很難想象十人在此山洞度過了十多年之久,也不敢想象十人在這片深林中是怎樣度過的。冷恆緩緩拿出十獸的骨灰,他走到山洞的洞口,抽出雙龍槍靜靜的挖著小坑,冷凌風也帶著淚光走到冷恆的面前,緩緩的蹲了下去。兩父子就這樣靜靜的挖著,旁邊的人都沒有去打擾,他們知道兩人的心裡在滴血,在流淚。
南方的夕陽帶著一絲的悲憫悄悄滑下,殘影照在兩父子的身上,身影也緩緩拉長,最終消失,就像十獸的生命一般。冷恆一臉沉重的站起來,露出了欣慰的眼神,淡淡的說:「兄弟,你們回家了。」然後轉身帶著他們急走,沒有一絲捨不得的表情,因為他怕,他怕眼裡的淚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