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雅間里,余瑤把六道氣運的事又和大家提了一下。
一聽又跟錦鯉族有關,蒲葉腦仁都脹得發疼。
「這個錦鯉族真是邪了門了,一個兩個幺蛾子鬧出來,沒完沒了了還。」蒲葉壓了壓突突直跳的眉心,十分沒有責任心地提出建議:「要不幹脆把十神的位置讓出去,隨他們折騰去。」
凌洵瞥了他一眼,道:「沒了六道氣運,你怎麼活?」
蒲葉單手撐著桌子跳著坐了上去,「這人擺明了要玩躲貓貓的遊戲,錦鯉族又宣布避世不出,我們在明,他們在暗,怎麼辦?」
「焚元古境,他們一定會去。」琴靈說完,也皺了眉:「但我們到時候也得找神草,說不定就得去焚元古境最深處的禁地,不可能時時刻刻看顧著整個古境,除非雲燁和那個溫言有恃無恐,直接出現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余瑤也考慮到了這點,她看向顧昀析,道:「六道氣運,沒有那麼容易任人擺布差遣,但就是怕萬一。天族現在和錦鯉族關係匪淺,天族那群人,別的不行,奇門邪術不少,操控蠱惑這一套最在行,我就怕他們狗急跳牆,利用錦鯉族使這樣的招,最後力不用多出,神位全部落在了天族手裡。」
「說得有道理。」顧昀析似笑非笑,道:「接著說說,你的打算。」
每當這個時候,余瑤總是會生出一種緊張感來。
從前,無數次,顧昀析就是用這樣懶散而漫不經心地調子,問她,魔族的事,該如何解決才能不留後患,這個人又是哪一步行差踏錯,開始步步崩盤的。
這個時候的顧昀析,對她來說,是嚴師。
余瑤舔了舔唇,又接著道:「我總有種預感,這次殘圖的真正主人,是天君和天太子云存。」
「月末的那場拍賣會,我想將天族釣出來。」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嚴肅,但襯上那張顏色甚濃的小臉,便顯得永遠是柔和而清亮的。
顧昀析被濃墨渲染的眼瞳里,現出了絲縷不為人察覺的笑意。
「怎麼個釣法?」他一步步誘著她往下思考。
「未免打草驚蛇,我們來魔域的消息,還是不能被人知曉。」余瑤慢慢地往下理:「天族此舉,無疑是在尋找真正有實力,又不跟我們那麼親近的盟友,而且同時,還收取高額的共享費用,估計是先前賠的那一部分,耗光了積蓄,藉此回個本。」
「真是好久沒見到天族這般做派了,他們一向都是自詡出手大方,視錢財如糞土,絲毫不放在心上的。」汾坷桃花眼微眯,笑起來,仍是少年模樣,意氣風發,滿目溫和。
「時勢不同,人自然也就變了。」琴靈睫毛輕扇,她道:「只有一點,怕是那神圖上記載的位置,到了禁地最深處,那裡的危險,非常人能預測,就算是我們一起前往,也有風險。」
「危險是自然,畢竟是上古之神留下的東西。」余瑤應聲:「既然神圖一分為五,那麼另外四張,也該是時候顯出些端倪來了。」
「等著吧。」蒲葉將手撐在腦後,一副老神在在,萬事不放心頭的洒脫模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先問問扶桑,看他過不過來。」
余瑤拿出一塊留音玉,手心一撫,上面就顯出些水紋來。
「扶桑。」余瑤輕聲喚他。
「瑤瑤。」留音玉那頭沉默了一會,而後,一個柔和而溫婉的女子聲音傳過來,她像是有些不太適應,也怕余瑤不識,又接著道:「我是落渺。」
面對這位名義上算是情敵,實際上是大嫂的少神。
余瑤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說什麼,都是尷尬。
而且,怎麼落渺突然就恢復了記憶?
余瑤抬眸,將留音玉塞到了蒲葉手裡。
「渺渺。」蒲葉笑了笑,道:「恭喜恢復記憶。」
「蒲葉哥哥。」落渺有些欣喜地喚了一聲。
那頭,她很快把扶桑推了出來。
「扶桑,怎麼回事兒?這樣的好事,還對哥哥們藏著掖著?」蒲葉似笑非笑地瞥了角落邊漫不經心撫著余瑤長辮把玩的顧昀析,似有所感。
扶桑的聲音依舊溫和,帶著些笑意,他道:「才準備和你們說,但又總想著百花會上,總會見到的,便沒有提起。」
在座的,除了蒲葉和顧昀析,其餘的人,都與這位少神不熟,甚至連面都沒有見過,自然是沒有話說的。
蒲葉又和落渺說了一會話,最後玩笑般地道:「哥哥這就不讓帝子和你敘舊了,余瑤小神女管得嚴,你帝子哥哥年紀一大把,拉下臉哄人也不容易。」
落渺當即沒忍住笑出了聲,反應過來后,又飛快地止住了聲,她道:「蒲葉哥哥記得代我向殿下問好。」
蒲葉這句話一出來。
又是在這群人面前。
余瑤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顧昀析也像是聽到了什麼稀奇的事,他掀了掀眼皮,關注的重點卻顯然和眾人不太一致。
「年紀一大把?」他半眯著眼,意味不明地重複了一遍。
蒲葉對他對視一眼,不得不改口:「你是帝子,這個年齡,還算是青年。」
顧昀析輕而又輕地笑了一聲,扭頭問余瑤,聲音懶散:「我老嗎?」
余瑤後背心發涼。
蒲葉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像是覺得方才自己的回答十分沒志氣,這會又不怕死地道:「反正再怎麼顯年輕,也比瑤瑤大了五萬歲。」
這要是在凡間,妥妥的爹和女兒的年齡差。
余瑤捏了捏顧昀析的手指,反被他一根根掰開,然後合攏,包裹在掌心中。
「蒲葉就是隨口一提,不能當真吶。」余瑤湊到他耳邊,壓低了聲道:「我不覺得你老。」
確實,顧昀析的模樣,是決計與老這個字眼扯不上任何關係的。
小姑娘的氣息香香甜甜,溫熱的鼻息輕拂在耳邊,顧昀析覺得有些癢,眸色漸深,他不動聲色側首,對上她漂亮的杏眸,笑了聲,道:「沒事。」
「別說只是大五萬歲,就是大五十萬歲,又如何?」他膚色冷白,笑起來有些妖異。
這六界唯一一朵黑蓮花,最終,也只能開在他的掌心裡。
蒲葉頓時氣得將留音玉塞到顧昀析的手裡,皮笑肉不笑,道:「神草的事,你自己說。」
顧昀析心情好了些,他抿了抿唇,也沒耐心跟留音玉那頭的扶桑多說,今晚的一系列事件,到他嘴裡,就只剩下一句話。
「有五神草的消息,來不來?」
扶桑那邊愣了一會,隨後應得飛快。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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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月色像銀雪,鋪滿了魔宮上的每一片琉璃磚瓦,風吹在人的面頰上,透著寒涼之意,又讓人不由得撐起了幾分精神。
今夜的拍賣會,余瑤買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
都是些小東西,沒花幾個錢。
大錢還得留著引蛇出洞。
她拉著顧昀析,一路從長廊那頭繞到明粹宮後面的小池子邊,然後把搗鼓了一路的佛珠手釧放到顧昀析的手心裡,見他沒什麼反應,又徑直纏到了他的手腕上。
顧昀析的手腕比女子還要白些,手腕骨突出,纏著佛珠,顯得瘦削,分明危險無比的人,戴上這種佛教聖物也不顯得違和突兀。
顧昀析一向不喜歡這些東西。
但看了眼余瑤彎起的溫柔的眉眼。
他揚了揚眉,問:「給我買佛珠?」
他一向不信這個。
佛不及他尊貴。
余瑤道:「我方才看過了,這佛珠品相不錯,是從西邊傳到拍賣會上來的,那些古佛雖然別的方面不行,但在靜心明心一途,卻走得很長遠。」
「你戴上,能凈化一些負面情緒,對你有好處的。」
她小聲地道:「至少,頭不會再疼成那樣了。」
顧昀析瞳孔中的黑色無比純正,如濃墨渲染,他看了看才到自己胸膛前,渾身都是清甜味道的姑娘,胸膛中叫囂的戾氣偃旗息鼓,他揉亂了余瑤的烏髮,難得自我反省:「我脾氣是不是很不好?」
余瑤想了一會,大拇指在食指上比劃了個手勢,道:「有時候,是有那麼一點點。」
顧昀析又問:「送佛珠,想讓我改脾氣?」
余瑤:這從何說起?
她默不作聲把佛珠從他手腕上擼了下來,又纏到自己的手上,在他眼前晃了幾晃,一字一句清脆又靈動:「我自己戴!」
這明顯帶著些置氣的話語,讓顧昀析眼裡的墨色更深了一層,他覺得這小蓮花確實有些可愛,說什麼做什麼都讓人不由自主的讓著。
難怪那幾個便宜哥哥護犢子一樣地跟他嗆聲。
月色下,他傾身,沒忍住,捏了捏余瑤白凈的耳垂,笑得懶散:「送出去的東西,還帶收回的?」
「瑤瑤。」他側臉清雋,線條流暢,「我有不好的地方,你得說給我聽。」
「早先不是和你說過?」
「別人能給的東西,在我這,只多不少。」
包括他這一身的戾氣和壞情緒。
他可以壓制,可以改變。
余瑤又不行了。
她眨了眨眼,朝他漾出一個小太陽一樣的笑臉來,抓著他的手腕搖了兩下:「不用改。」
「已經很多了。」
你給的東西,已經很多了。
脾氣不好,是因為承載了無數生靈的怨氣,陰暗,暴戾。
包括她的負面情緒。
也是他在受著。
余瑤怎麼會嫌顧昀析脾氣不好。
她心疼他,還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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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魔域住著,跟蓬萊沒有很大的差別,若非要說有,就是魔域的太陽格外多些,冬日也不會覺得很冷。
十個日出日落,一眨眼就過去了。
琴靈難得和余瑤聚在一處。
她索性將魔族的事務全部都丟回給了凌洵,自己搬到余瑤對面的小殿中居住,兩人經常出去涉獵,在魔域繁盛的街道邊買幾個糖人,拿在手裡,能從街頭走到街尾。
為此,只得留在魔宮處理事務的凌洵十分頭疼。
安逸的日子沒過幾天。
琴靈就告訴余瑤。
江沫沫又來魔宮了。
這次,不知道要找她談些什麼。
事關天族,余瑤一下子警覺起來,她馬上去找了顧昀析。
顧昀析正在修鍊。
余瑤就坐在他身邊的小蒲團上,青絲蜿蜒到地面上,她抱著膝蓋,連氣也不大聲出。
眼神轉著轉著,就落在了顧昀析的臉上。
幽閉的小凈室中,男人膚色冷白,眼尾的小痣紅得像是心頭的一顆血。
余瑤看得心頭一動。
看著看著,就突然被一股力道摁進了冷硬的懷抱。
顧昀析冰涼的唇一路向下,最終,印在余瑤桃花一樣的唇瓣上。
他笨拙而輕地啄了一下,有些興奮的聲音帶著難言的啞意,傳到余瑤的耳朵里。
「跟你說過兩次了。」
「瑤瑤,我定力不行。」
「還要湊上來招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