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那天在B&M見到易宣,辛月並沒有把他和星月的老總聯繫起來,當時朱迪喝的醉醺醺,也沒有說更多關於易宣的身份。
今天再見,卻不想他是以她更想象不到的模樣出現。
辛月一直知道,沒人會比易宣更適合黑色。但今天的易宣,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耀眼。
他也分明是一夜未眠,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卻未見半分憔悴,黑色的髮絲被歸攏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
黑色襯衣緊緊包裹著他寬闊結實的肩膀,窄腰,長腿,黑色的西裝褲隨著他的步伐不時緊繃,肌肉力量一覽無遺。
他和凌晨出現在酒店裡的裝扮完全不一樣,此時的易宣已經完全褪去了所有少年氣息,屬於成熟男人的性感魅力,在他漠然抬眼時傾瀉而出。
辛月似乎聽見了角落裡的抽氣聲。
秦丞迎到易宣身邊,朱迪也在老總的示意下離開了座位。
在身邊人的簇擁下,易宣看見會議桌最末端的辛月低下頭,移開了曾放在他身上的視線。
『這五年,我們都住在一起。』
早上她清冷的聲音仍在耳邊。
易宣沉黑的眼瞳縮了縮,他轉眼望向朱迪,冷聲道:「清場。」
秦丞一怔,易宣卻再沒有多餘的解釋。
朱迪今天沒喝酒,神智清醒的他相當精明。
他比秦丞還快了一步,很快各部門總監以下職位的人員全都離開了,會議室里一下空了大半。
辛月本也應該一道離開,但她的上司在外地出差,運營部只有她職位最高。
安妮把手頭上的資料都留給了她,很快也和其他人一併離開。
易宣的視線不經意地劃過她的臉龐,沒再說要清得更徹底一些的話。
秦丞見狀,心下瞭然,這是又鬧了彆扭的節奏。但他什麼也不敢說。
待無關人員都走得差不多了,這場原定在九點的會議,終於在十點半的時候開始了。
這次兩家公司的合作項目早在半年前就已經開始接洽了,大部分內容都已經確定得差不多,今天的簽約流程其實很簡單。
清能的老總對易宣的態度相當客氣,朱迪更是一臉諂媚。
辛月看了眼正在簽合約的易宣,他側臉肅然,她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他已經不是那個會把零分試卷拿來給她簽字的頑劣的高中生了,現在的他,已經有了連她都無法比擬的社會地位。
能跟清能這樣的公司合作,說明他的星月集團不僅實力雄厚,更是血統乾淨。
短短五年,他能將公司經營到這樣的地步,除了商業鬼才,辛月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來形容他。
簽約完成後,秦丞中午安排了飯局,就在逍雲。
清能的老總一會兒還得趕飛機回總部述職,所以先走一步,飯局就由朱迪替他出席。
辛月正收拾資料準備回辦公室,朱迪卻直接點了她的名字讓她留下來。
「誒,辛月!上次你和我們易總見過面,這回你也跟我們一起來啊。」
對上易宣那雙陰沉的眼,辛月的身影有片刻的僵硬,但她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秦丞已經安排好了車,辛月和朱迪共乘一輛,易宣和秦丞各自一輛。
但臨上車前,秦丞卻突然過來把朱迪叫走,說有事商量。
辛月獨自在車上等,最後上來的卻是易宣。
對這樣的結果,辛月並沒有覺得有多意外。
她安靜地坐在車裡,無論身邊男人看她的眼神有多熾烈,她都紋絲不動。
車輛行駛在路上,車廂內安靜非常。
最先憋不住的,到底還是易宣。
車子剛剛駛入主幹道,他便升起了駕駛與後排的擋板,分割出一個只有他和辛月兩個人的空間。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邵凱回來是要做什麼?」
「跟你無關。」辛月答的很快。
她冷靜的側臉看不出半分破綻。
易宣心頭突然竄上了一股火,燒得他想把辛月的假面直接扯碎。
他耐著性子再問:「你晚上還要住在那裡?」
「這也跟你無關。」辛月答得更快。她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手腕一痛,她被拖進了一個帶著森冷氣息的懷抱。
易宣壓抑著怒意的雙眸在她上方,腰側那隻手捏得她很疼。
「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易宣咬牙問。
辛月臉上的慌亂轉瞬即逝,她直視著易宣的雙眸,冷冷說:「你又是怎麼對我呢,易總?」
「我說了我沒有!」易宣陡然提高了音調,他鉗住辛月的下顎,黑眸中怒氣激蕩,「我是卑劣,但我從不否認我做過的事情,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麼?」辛月冷然地掙開他的手,她掙扎著從他懷裡退開,他的雙手卻像鐵鑄的一般。
她突然冷靜了下來。
辛月直直望著易宣,淺色的瞳孔里有隱約的怒意,「是,我發現的事情你都認,我沒發現的呢?從以前到現在,你究竟瞞著我了多少東西,我發現的那些不過只是九牛一毛罷了。你是敢做敢當,可我不敢聽。」
「我……」牽制著辛月的雙手驀地鬆了力道,這次,她很輕鬆地與他拉開了距離。
辛月緩和了語調,打斷他接著說:「從前那些黑暗和恩怨,我都放下了。我現在只想做普通的工作,和普通的人結婚,過普通的一生。但是易宣,這些你給不了我。」
「我知道你有通天的本領和手段,但都別再用在我身上了。我不值得,也受不起。」
「易總。」
疏離的稱呼落下,易宣的眸光幾經明滅,左眼裡的霧氣越發濃郁,詭異的氣息從他周身開始蔓延。
辛月終於明白,為什麼安妮說見過易宣的人都說他比鬼還可怕。
這樣一隻壞掉的眼睛,如果放在常人身上,大概率會被他們以各種方式遮掩起來。
但易宣不一樣。
他明明白白地露出了自己殘缺的部分,不逃避,不畏懼,他直接坦白的姿態近乎狂妄。
但就是這樣的不羈和霸道,才是他最真實的面貌。
直到現在,看見他作為一個成功商人的模樣,辛月才覺得自己終於開始了解他最本來的個性,而不是他故意裝出來的那樣。
比起在自己面前乖巧討好的樣子,這樣人人都怕的易宣,倒更讓辛月覺得心安。
車內靜默了半晌。
辛月不想再多說什麼,她別開臉,看見車窗外秦丞他們的車剛剛超過了他們。
易宣沉冷的聲音這時在身後響起。
「邵凱就是你要的普通人?」
辛月的背影一僵。
「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
「……至少,」她沒有回頭,語氣清淡,「我見過他真實的樣子。」
「那又怎樣?」
辛月驀然回頭,她看見易宣已經坐直了身子,他冷漠的側臉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值不值得,由我說了算。」易宣冷道:「我不會再讓你跟別人走。」
辛月下意識地皺了眉:「你又想幹什麼?」
車子突然停了下來,已經到了。
秦丞他們一行人正停在門口等著他們。
易宣先下了車。
車門開合之間,辛月聽到他冰冷的聲音淡然地說著:「你想看真實的我,那便看著。」
這句話無論怎麼聽,都像是威脅。
辛月眉頭皺得更緊。
朱迪從台階上下來迎過易宣,臉上虛假諂媚的笑看得辛月幾欲作嘔。
她下了車,朱迪回頭來對她笑的一臉曖昧,看她的眼神比那天在酒吧的時候更直接和噁心。
辛月清楚,她在朱迪眼裡不過是個工具,衡量她業務能力的標準,只看她能把易宣哄到什麼程度罷了。
想起回國前為了能進入清能所做的那些努力,辛月忽然想笑。
邵凱說的對,究竟是清能選擇了她,還是她處心積慮地想要進入清能,現下好像有了可以確定的答案。
她想借清能做的事情,已經完成的出乎意料了,但她卻並沒有多開心。
她和易宣之間,終究橫亘了一道巨大的裂縫,想要修補或是跨越,都幾乎不可能完成。
思慮之間,她已經跟在他們身後走進了逍雲。
時隔五年再次跨入逍雲,辛月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態。
這裡還和從前一樣富麗豪華,只是對面坐著的人卻早已經變了樣子。
曾經衝動冷躁的少年,如今只消一個眼神,便能讓清能這樣國際公司的副總也偃旗息鼓。
但從某種程度上看,他其實一點也沒有變。
因為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他都有讓所有人對他俯首稱臣的本事。
他說讓她看的真實,就是這樣看他如何讓她的上司對他阿諛奉承?
辛月在心裡自嘲一笑,他的本性如何,其實她根本從未了解。
推杯換盞間,朱迪的視線突然掃到一直安靜不說話的辛月身上。
「辛月啊,你坐那兒幹嘛?來來來,來易總身邊坐,陪易總喝杯酒。」朱迪舉著酒杯,半命令的語氣意味著不允許拒絕。
但辛月並不打算順從。
她淡淡道:「我不會喝酒。」
「這有什麼!你來喝兩杯就學會了嘛!」朱迪拿著酒杯起身,走到辛月身邊,給她倒了一滿杯白酒,「來來來,杯子拿起來!我們剛很易總談成了合作,你來敬一敬易總!」
酒杯被塞到手裡,辛月的表情沒有半分變化。
她一直舉著酒杯,不動,也不說話,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秦丞在一旁看著,正要開口把這場子圓回來,易宣突然動了。
他大步走到辛月身邊,奪過她手裡的酒杯一飲而盡。
辛辣的液體滑入喉嚨,易宣把酒杯扔在朱迪的西裝上。
「酒,我喝了。再用這種噁心的眼神看她,把你眼珠子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