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醫囑
莫念念感覺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一般，渾身無力的跌坐在地，人來人往均投來異樣目光，她卻渾然不覺，那一瞬間，彷彿整個世界都崩塌。
一直以來，厲沉蕭就是她堅持的全部。
她努力，是為了得到他的認可。
她忍氣吞聲，是為了讓他覺得她還算是個好妻子……
她壞事做盡，只是想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
這麼多年來，她付出的一切都沒了。
他就這麼死了？
這是上天開的玩笑吧？
莫念念失聲痛哭起來，像個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幾日後。
厲沉蕭車禍身亡的事情傳遍了大街小巷。
首先炸開鍋的就是厲氏，誰能擔任管理厲氏的職位？
讓幕麗華來？
她退出這一行不少三十餘年，又怎麼還摸得透這麼大一個公司的前景。
再放眼去看，厲沉蕭還沒有孩子，更無繼承人。
股東紛紛議論起來，要求儘快的推選出合適的人管理這一切。
股東會，召開在即。
厲沉蕭遲遲沒回，沒有任何消息，眼看著厲氏就要易主，就要落到其他人的手裡，程綺夢卻始終不願意相信他已經不在的事情。
只是短短几日，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圈，看上去也憔悴不已。
程綺夢來到書房，推開門，引入眼帘的就是熟悉的一切。
彷彿間，還能看見他坐在那辦公。
會在她進來的時候，抬起頭來，對她微笑，寵溺的問，「怎麼還不休息，過來，陪我一起工作。」
眼前漸漸的模糊，淚水遮擋了視線。
等她眨眼時，一切又不復存在，只是一場泡沫一場空。
她紅了眼眶，壓下心裡的哽咽，走進去。
來到他的辦公桌前，坐在他經常坐的位置。
他的辦公桌前總是放著一張她的照片，那還是五年前照的了，上次他說起，要換一張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可他們還沒有來得及照，他就已經缺席。
程綺夢拿起照片，看著自己那絢爛的笑容，彷彿還能想起當時和他在一起的那份快樂。
可是，她現在卻一點都笑不起來了。
「他們都說，你已經不在了，讓我接受這個現實，可為什麼我覺得，你會回來的？」程綺夢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說著，像是在說給他聽，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你不是說一定平安回來嗎？一定完好無損的回到我面前，所以，你一定不要食言，不要讓我白等。」
無論多久，她都會等他回來……
程綺夢心情複雜的收起照片，想要將照片放入抽屜里。
卻看見抽屜里有一個半成品的小木屋。
小木屋還只完成了一半，卻已經能看得出整體的形狀了。
她有些驚訝錯愕的拿了出來，瞬間想起為什麼他好幾次都偷偷的一個人待在書房裡。
他的手，總是會有木屑划傷的痕迹。
可他從來都沒提……
原來，是因為這個。
這個傻瓜！
是因為她說了關於小木屋的事，所以想要給她重新做一個，給她驚喜嗎？
可他的身體明明那麼的虛弱，為什麼還要想著給她做這些？
程綺夢看著那還沒有完成的小木屋，眼淚無聲的滑落在消瘦的臉頰上。
一想到他為自己做了這麼多的事情，程綺夢趕緊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微微抬起臉，把眼淚逼回去。
她不能哭……
這個時候，她只要開開心心的等，他就一定會回來。
而且，他若看見她這個樣子，也一定會特別的心疼。
程綺夢逼自己揚起嘴角，小心翼翼的將小木屋放回原處。
她一定會等到，他親自完成這個木屋，親自送到她的手上。
這個驚喜，她一定能等到的。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她趕緊拭去眼角的濕潤，看向門口，「進來。」
門開了，進來的是張律師。
張律師見她臉上有明顯悲傷，皺了皺眉，不知道自己一會要說的話是不是對她而言太過殘忍了？
可如果不說，厲氏就會面臨危機。
這也不是厲總想要看見的。
而他作為一名律師，也有必要將自己當事人生前的交代和遺囑轉告給他的家人。
這種時候，就算再殘忍，他都必須提。
程綺夢有些不解的看著律師，「張律師，你怎麼來了。」
張律師勉強的笑了笑，咳了一聲，才開口，「我今天過來，主要還是為了厲總的事情。」
「如果是他的事情，就等他回來再說吧，我也做不了主。」
她微笑，盡量讓自己看著很平靜，可她說出的話，卻叫張律師無法平靜。
誰都知道，厲沉蕭回不來了。
那場車禍，車毀人亡，是板上釘釘的是事情。
可是，程小姐卻總是認為，厲總會回來。
這，難免讓人會覺得，她的精神方面，是不是受到了刺激而有些不正常了？
張律師皺了皺眉，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開口了。
作為律師，他第一次這樣詞窮。
他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詞，才能減輕對她的傷害。
作為厲沉蕭的心腹律師，他也為厲總的事情感到悲痛。
所以，他才要盡自己所有的智慧和努力去幫助程小姐。
這，應該也是厲總想要看見的。
程綺夢微笑，「他的事情，我沒辦法決定，不好意思。」
她抱歉的拒絕。
張律師不得不開口說，「程小姐，厲總有一份遺囑在我這裡，我想它應該在股東大會召開之前就要生效！否則……」
「遺囑？」
「是的。」
程綺夢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扯開，傳來尖銳的疼。
她有些激動的看向章律師，「他還沒死，為什麼要跟我談遺囑？」
「可是……」
「我不想聽關於遺囑的所有消息！！」
程綺夢態度堅決的打斷律師的話，泛紅的眼眶裡閃動著瀲灧的淚光。
語畢，就生氣的起身，「張律師如果是來說這些的，那就請回吧，這裡不歡迎你。」
為什麼他們要那麼殘忍？
為什麼要一次次的告訴她，他已經死了？
為什麼就沒有人和她一樣相信他會回來的？
程綺夢壓住心裡的哽咽，態度冷漠的下著逐客令。
張律師嘆息，站起來，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
沉默了半分鐘，還是忍不住開口，「厲總的遺囑里寫到他名下的所有股份及財產都直接歸到叮叮和噹噹的名下，尤其是公司的股份更是多部分交給噹噹，他希望，如果他有什麼意外，會由這個孩子接替他的位置，而在孩子的時候，您作為孩子的監護人，代為暫時的接管這些。」
「我不想聽這些。」
「現在公司馬上要召開股東大會，如果沒有人能夠站出來，將會推選新的執行總裁。」
張律師不顧她的冷漠反應，依舊自顧自的說著，「如果，在股東大會您不能站出來，那麼厲總的一切，都會落入其他人的手中。」
「據我了解，莫傲晨已經收購了大部分厲氏的股份。」
「張律師，我說了，我不想聽這些！！」
她難以控制內心的憤怒，生氣的說，打斷了律師的話。
張律師見她態度如此的惡劣，只好閉嘴不提，「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可以找我，我一定會盡我所有的努力幫你爭取到一切。」
「我想我不需要。」
「好吧。」
張律師嘆氣，邁步離開。
程綺夢久久無法從氣憤里走出來。
如果他真的不在了，她要那些股份財產又有什麼用？
她寧願什麼都沒有，只要他能在她的身邊。
程綺夢努力壓下心裡那些哽咽，深吸好幾口氣，才忍住那幾度想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Y市。
醫院裡，重症病房。
這裡，極少有護士出入。
更別說會有陌生人……
周邊站著身穿黑衣的男人，男人均面色如鐵，不苟言笑，光是氣勢都能壓人一頭。
病房的門口，也站著三四個男人守著。
這樣戒備深嚴，更讓人心生好奇。
此時，有病人想要走過去……
黑衣男人伸手攔住，面無表情的說，「這裡不讓進。」
「我……我就去個洗手間。」
病人指著那邊不遠處的洗手間。
可男人，依舊是一臉的冷冽，「去別的地方上！」
病人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好打道回府，走回自己同伴身邊，還不忘嘀咕兩句，「那裡面也不知道住著什麼人，搞得那麼神秘。」
「可能是首領級別的人物呢？」
「我看也像，來頭不小。」
兩人一邊嘀咕，一邊離開。
而此時，病房裡。
厲沉蕭暈暈沉沉的醒來、
頭，疼的像是要炸開。
他睜開眼睛，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是哪裡？
他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根本不能動，被纏綁著石膏板。
看著這些傷，才猛然想起了那場車禍。
突如其來的車禍，讓人措手不及。
可在車滑下山坡的時候，他卻感覺到，陳楠將他推了出去……
想到此，心猛地一沉。
陳楠呢？
陳楠去哪裡了？
他有一種不好的直覺！
而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是誰救了他？
厲沉蕭想要起身，可渾身的疼痛讓他動彈不得，彷彿稍微的動一下，就會疼的渾身每個細胞都要炸開。
腿根本就動不了！
頭，也疼的無法去思考問題
他急切的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嘗試著起身。
卻在此時。
門口傳來動靜……
門被推開，厲沉蕭忍痛皺眉看去，有些意外的看見好友顧邢深走了進來。
顧邢深見他想要起身，趕緊上前制止，「躺回去，你現在不能亂動。」
「怎麼是你？」
「那你以為，誰還能救你？」
「是你救了我？」
「我也順路正好來Y市，正好被我知道一些事情，趕去的時候你就已經出事了，這場車禍並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謀殺，所以，對外界我沒有公開你還活著的消息。」
顧邢深拉了凳子，坐在他的床邊。
「你知道，我是怎麼知道你出事的嗎？」
「你能不能直說？」厲沉蕭板著臉，皺眉道。
他現在，哪裡有心思去猜。
他的頭，都快疼的炸開了。
這明顯就是一場陰謀，而顧邢深的做法也是對的。
只有隱瞞事實真相，才能讓某些人在這個時候跳出來……
越是著急在這個時候出賣厲氏的人，越是在這個時候牆頭草立場不堅定的人，都將是厲氏日後的敵人……
顧邢深彎起嘴角，頗為理解的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就直接說。」
「是有人專門給我帶的消息，說是動了你的車，我以為我趕得上通知你，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你就不會打電話？」
厲沉蕭沒好氣的說著，完全沒有要感謝救命恩人的樣子。
顧邢深無奈，「我都快把手機打爛了，你的手機根本就打不通！」
「……」
他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莫名其妙的沒了電。
所以，他想給程綺夢打個電話都沒能打……
厲沉蕭皺眉，突然想起陳楠，頓時緊張的看向顧邢深，「陳楠呢？他人在哪裡？」
這一問，把顧邢深問住了。
他沉默，臉色也凝重。
顧邢深的表情，更是給他一種不好的預感。
「說話啊，他人呢？在哪裡？你有沒有救他？」
他的心裡緊張，就連著聲音都緊繃。
這個混小子，在危難時刻，都想著先把他推出去……
平時嘻嘻哈哈，好似沒個正形。
還總是特別八卦，對他的愛情婚姻，比他自己都要著急……
可關鍵時候，若是沒有他，根本不行
陳楠對他而言，早已是自家兄弟。
顧邢深的臉色有些凝重，似乎有些難以開口。
「他……」
「他怎麼了？」
厲沉蕭的心弦緊繃，見顧邢深久久都不說話，頓時發起脾氣，「顧邢深，你什麼時候像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說話！他怎麼了？」
他都快要急死了，顧邢深竟然還在這要說不說的。
顧邢深嘆氣，「他，怕是永遠醒不過來了。」
「你說什麼。」
厲沉蕭的心陡然一沉，悲傷瞬間如海潮一般湧來，聲音哽在喉嚨，如同刺哽在那！
「他受傷很嚴重，比你出來的要晚，身上大面積燒傷，現在深度昏迷，如果還不醒來，怕是……」
顧邢深說不下去，臉色凝重。
他當然知道，陳楠對厲沉蕭的重要性。
如果他說出來，陳楠在生前，簽了器官捐贈的同意書，他的心臟是適合移植給厲沉蕭的，那是不是就更加殘忍了？
可他，不能不說。
得知自己多年好友患有這麼嚴重的病，他也感到著急。
如果能移植陳楠的心臟，讓他活下來，這就是機會和希望。
顧邢深不得已的繼續開口，「沉蕭，你冷靜的聽我說完。」
「什麼？」
「醫生已經做過各方面的檢查，陳楠的心臟適合移植給你，如果他沒辦法醒來，我建議你接受這個手術，這對你來說是一個機會，對陳楠來說，其實也是一個機會，至少，他的心還是活著的。」
顧邢深說完，就察覺厲沉蕭的臉色不太對勁。
他的沉默，有一種風雨欲來的趨勢。
身為他的好友，自然知道他的脾氣。
可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
眼前，明明就擺著一個機會！！
只要他接受，他就能活下來。
顧邢深頂著壓力，不顧他冷冽的表情，繼續說，「陳楠以前就簽過器官捐贈的同意書，這說明，他是同意的！！」
「閉嘴。」
厲沉蕭努力壓抑自己，咬牙切齒的警告。
可顧邢深還是說，「厲沉蕭，你能不能用你的冷靜來看待這件事情？這是一個機會！！是上天給你的一個機會，如果你錯過了，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有！！」
「你不是有孩子了嗎？你就忍心他們沒有爹地？你就忍心丟下一切？」
「我叫你閉嘴！！」
他猛地揪住顧邢深的領口，雙眸似被血染紅了一般，「你要我用陳楠的心繼續活下來？他還沒有死，我怎麼能這麼做？」
陳楠自大十幾歲就跟著他，為他受了多少傷。
他怎麼能這麼殘忍的把他的心挖出來……
厲沉蕭緊緊揪著顧邢深的領口，「如果，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寧願不要！！」
「別再跟我說這件事，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的話！」
顧邢深的領口被他緊緊的拽在手裡，讓他都快要喘不上氣。
可他還是想要開口勸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死吧？」
「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為了我去死！」
「同樣，如果換做是你，我也不會為了活命，就讓你放棄希望，哪怕這希望只有一點點！！」
無論如何，他都要花最大的努力去治療陳楠。
哪怕是堅持到最後，他也不會放棄……
而且，他相信，陳楠那小子命硬，一定死不了。
顧邢深再也說不出勸說的話來，只得扳開厲沉蕭的手，臉色沉重的說，「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同意讓你把我的心挖走。」
明明就沒了活下去的希望，為什麼還要苦苦掙扎。
陳楠是高危時期，如果他還是無法醒來，是肯定會死。
但如果錯過了適合手術的時期，厲沉蕭也錯過了活下來的機會。
可是，他這麼固執，自己根本就勸不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