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死了?
死亡的氣息牢牢的困著她,讓她透不過氣。
她想要逃離這裡,想要逃避這一刻。
程綺夢轉身跑著離開,不停的往前跑,直到來到了醫院草坪外。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心肺上有著巨大的壓力,就好似是一塊石頭壓在心口,只要喘息都會覺得胸口悶悶的疼。
手上的鮮血提醒著她,這一切真實存在著。
任由她怎麼去逃,多不想面對……
他最後對她說的那些話,都好像是印在了她的腦子裡,揮之不去。
他說,如果他沒有傷害過姐姐,就能有資格重新的追求她,一切都會有另一種選擇……
程綺夢無助的蹲下來,環抱著雙膝,將臉埋在腿上,肩膀微微的顫抖著。
她還記得,他第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就好似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人。
推開那扇門,他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走到她的面前來,告訴她讓她舉行婚禮。
一切好似在昨天發生……
記憶猶新,醒來卻是物是人非。
程綺夢無助的哭著,雖然她不能原諒他對姐姐做的事情對自己的欺騙,也不希望他是因為救自己而死……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直到身後有焦急跑來的腳步聲。
「程綺夢!你怎麼在這裡蹲著。」
林夏楠焦急不已的看著她,拉著她起來,卻看見她渾身都是血,眼睛紅腫,頓時緊張,「你怎麼了?」
「是不是受傷了?怎麼渾身都是血呢?」
林夏楠擔心急切的看著她,尤其是她的含淚無聲,更是讓她擔心。
「程綺夢,你說話啊,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別嚇我?」
「夏楠……」
程綺夢一開口,眼淚就止不住,刷刷而下。
她走近夏楠,伸手抱住她,痛哭道,「莫傲晨死了,他死了。」
「他是因為我才會出事的,都是因為我……」
林夏楠安慰的拍著她的背,卻被她的話怔到。
莫傲晨死了?
雖然,她倒是沒和莫傲晨交集過。
但也知道這麼個人……
聽著她的哭聲,林夏楠的眼眶也紅了一圈,拍著她的背,「別胡思亂想,怎麼是因為你呢,別哭了,別哭了。」
一邊安慰著,又想起她來這裡找她是有急事。
比莫傲晨的事情要急上一百倍!!
那就是,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
她趕緊的拉開了程綺夢,焦急道,「對了,我來找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厲沉蕭他……」
程綺夢一聽見關於沉蕭的事情,心弦被拉緊,注意力也瞬間提了起來,緊張道,「沉蕭他怎麼了?」
她馬上就止住了眼淚,紅著眼睛看著林夏楠。
為什麼夏楠的表情這麼嚴肅而悲傷……
又似乎,欲言又止。
難道,連沉蕭也……
不,不會的。
醫生說,他有一個月的時間不是嗎?
現在,距離一個月,還有二十多天呢。
她還有機會找到合適的心臟,沉蕭還有機會的……
「夏楠,沉蕭到底怎麼了?」
林夏楠看著她,心裡一酸,聲音也哽咽了許多。
「醫生……醫生說,他……他……撐不過今天了……」
「什麼?」
程綺夢的心弦一緊,錯愕怔愣,下一秒她不肯相信的搖頭,「不會的,醫生都說了他有一個月的時間,現在距離一個月不是還有二十多天嗎?」
「夏楠,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好嗎?」
她哽咽著,她已經再也承受不起了……
莫傲晨的事情,她還沒有緩過神來。
厲沉蕭如果也在這個時候離開她,她覺得自己會徹底崩潰。
可是,夏楠的表情是那麼的認真悲傷。
程綺夢看著她眼中閃爍的淚光,期盼的抓住夏楠的手,一顆心小心翼翼的問,「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林夏楠聞言,鼻子驟然一酸,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
她並不是一個喜歡哭的人……
甚至,她都懷疑自己沒有眼淚。
可是看著程綺夢這樣,她的心裡很是難受。
「程綺夢,你快去看看吧,也許還鞥陪他說說話。」
珍惜最後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讓自己少一點點遺憾……
如果程綺夢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連最後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那就太殘忍了!
「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你快去吧,他一直在等你。」
夏楠哽咽的說著。
程綺夢聞言,再也無法勸說和安慰自己,這是騙她的。
一想到厲沉蕭真的快要撐不下去,她趕緊轉身跑回醫院病房。
匆匆來到病房前,她又想起什麼。
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血……
若是被沉蕭看見,又該擔心她了。
她急忙跑去洗手間不停的洗掉手上的血液,那些鮮紅的血液混合著水一起流走,就想是那些即將離開她的人,從莫傲晨到厲沉蕭……
她一邊洗,一邊抽泣。
林夏楠焦急的拿來自己的衣服給她,「趕緊換上吧。」
程綺夢看著衣服,眼眶一熱,哽咽道,「謝謝。」
「都什麼時候了,別跟我說這些,趕緊換上衣服去見他,他一直在問你是不是出事了?很擔心你……」
程綺夢聞言,豆大的淚珠子跌落出來。
夏楠難受的幫她擦掉眼淚,「別哭了,讓厲沉蕭看見他會放心不下的。」
是啊,如果這是他們最後一面,她至少,該讓他放心的離開……
可是,一想到他們從此不能再見面。
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的用刀在絞,眼淚也怎麼都止不住。
程綺夢擦掉臉上的淚水,擠出微笑,「我換衣服。」
「那你快點。」
「嗯。」
她微笑,可她知道,她此刻一定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不然,林夏楠也不會淚光閃閃的離開。
程綺夢以最快的速度換上衣服,洗了臉,確定自己不會被看出異樣,才走出去。
如果這真的是他們最後相處的一刻……
她別無選擇,只能在他的面前表現的堅強一點,開心一點。
來到病房前,她深吸一口氣,才走了進去。
厲訣見她進來,才起身離開,留下空間給他們兩個人
程綺夢坐在床邊,微笑看他,厲沉蕭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勾了勾嘴角,「這麼聽話,真的把衣服換了?」
剩下的幾千字,款款晚上回來再寫啊,十點的樣子。
「這麼聽話,把衣服換了?」他的唇邊勾勒著淺淺的笑意,聲音卻格外的虛弱,臉色也很是不好,透著病態的蒼白。
尤其是他的氣息,氣若遊絲,似乎隨時都會停下來。
程綺夢只要一看著他,眼眶就難免一熱,心裡梗塞。
她垂下眼帘,避開他的視線,揚起嘴角,「好看嗎?」
逼回了眼淚,她才笑著看他,那清澈的雙眸里噙著純粹的笑意,卻閃爍著波光瀲灧的淚意。
「好看,你穿什麼都好看。」
「真的嗎?」
「真的。」
「那,我以後天天這麼穿,好不好?」
她忍著哽咽,笑著問。
厲沉蕭卻但笑不語,沒有回答,就好像他壓根就沒有聽見她的問題。
黑眸眷戀不舍的看著她,突然說起,「帶我出去走走。」
如果真的要離開,他不想死在這個房間里。
如果是平日,程綺夢會拒絕。
因為他現在,不適合到外面去吹風……
如果發燒,情況會很危險。
可是……
醫生說,他可能撐不過今晚了,如果他有什麼要求,就盡量的滿足吧。
是啊,如果是他最後的要求,她為什麼還要去拒絕?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推車過來。」
她笑著,到外面去推了一個輪椅車,在厲訣的幫助下,才攙扶著他坐上輪椅。
程綺夢推著他往外走,一路上他的安靜讓她感到不安和害怕。
「沉蕭?」
「嗯。」
「你會說笑話嗎?」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什麼,只能胡言亂語,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讓他開口和自己說話。
她在後面推著,根本看不見他的表情,看不到他是不是……
厲沉蕭勾了勾嘴角,「想聽?」
「嗯。」
「那讓我想想。」
笑話?
他這輩子,和誰說過笑話?
不過幸好,前段時間,小丫頭叮叮給他說了幾個冷笑話……
也算是派上了用場。
他想了想,才開口,「五元錢被犯罪團伙綁架了,打電話給百元鈔,說:你兒子在這裡,不想我們撕票就用自己來換他!百元鈔想了一下說:撕吧,撕了你們連5塊錢都沒有了!」
他說著,自己笑了笑。
程綺夢彎起嘴角,笑著問,「你怎麼會知道這種冷笑話的?」
「叮叮告訴我的。」
說起叮叮,他想到了那兩個孩子……
想到他們,心裡就會有遺憾。
可縱使是遺憾,他也無能為力。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對一切無能為力。
在這種時候,他甚至連看他們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害怕聽見他們的哭聲。
程綺夢幾乎也是同一時間,就想起了孩子。
至今,她們還不知道,自己的爹地,可能又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一次,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走,就是一輩子
想到此,她的眼眶紅了一圈,卻是笑著問,「要不要見見她們?」
「不用了。」
他淡淡的開口,「讓她們簡單一點,快樂一點。」
「你就告訴她們,爹地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我會的。」
「可能這輩子都不回來了。」
「嗯。」
「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嗯。」
她淡淡的應著,內心卻翻湧著濃烈的悲傷。
那湧上來的酸意,總是想要化為淚水跌出來。
她推著車,來到草坪,此時正好是落日。
一輪紅日,就這樣悄悄的緩緩的往下落……
就好似,人的生命也即將落幕。
可太陽會重新的升起來,那人呢?
明天早上太陽徐徐升起的時候,他又似乎還在她的身邊,能握住她的手,陪她說話?
程綺夢將輪椅車停在石凳邊,自己也坐了下來,陪他一起看這場落日。
他們一起看過日初,到好像真的沒有一起看過落日。
今天的太陽特別的紅,就像是被血染紅一樣,照的半邊天都是血色……
程綺夢彎起嘴角,「好漂亮。」
落日餘暉,落在厲沉蕭的臉上。
雖然那張略微消瘦的臉龐帶著一絲絲病態的蒼白,卻一點都不影響著他的帥氣。
那深邃好看的五官,那濃郁的能滴出水的深情眼神,都叫人好生眷戀不舍。
如果可以,她多想記住這一刻,永永遠遠。
程綺夢笑著看他,「剛才只說了一個笑話,還有嗎?」
「有……還想聽?」
「嗯。」她笑著,雙眸彎彎,點綴著幸福笑意,「聽你說冷笑話覺得特別好笑,特別幼稚。」
平日里冷漠的像冰一樣的他,能說出這樣的笑話來,的確是很詭異。
厲沉蕭抬手,寵溺的颳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你是在看我笑話。」
「那你說不說?」
「說,當然要說。」
兩人相視一笑,厲沉蕭想了想才繼續開口,「蚯蚓一家有一天很無聊,小蚯蚓就把自己切成兩段打羽毛球去了,蚯蚓媽媽覺得這方法不錯,就把自己切成四段打麻將,蚯蚓爸爸想了想,就把自己切成了肉末。」
「肉末?為什麼?」
「因為……蚯蚓爸爸想……踢足球。」
「……」
程綺夢反應了一會,才笑出了聲音,「還有呢?」
「有一天,有個人逛小吃街,發現一家賣蛋塔的店,每一種看起都十分美味可口,想買個來試試。」
「然後呢?」
「她就問店員:這是單賣的嗎?店員說,不,這是日本的。」
「哈哈,丹麥?」
程綺夢彎起嘴角,笑的很是開心。
在外人看來,根本看不出他們即將面對的是什麼……
在分離的前一秒,很多人都選擇了用眼淚去告別。
用撕心裂肺的哭聲去訴說自己的不舍。
可他們選擇了用最平靜的方式,用歡笑去告別。
在他的面前,她只有盡量的微笑,他才能夠放下心來。
可她笑著,卻笑出了眼淚。
眼角微微的濕潤,甚至有淚水從眼角溢出來……
換到她來講笑話的時候,她自己都覺得實在是太好笑了。
她的眼淚都笑了出來……
可她到底講了什麼,她卻一點都不知道。
落日,漸漸的沒入雲層里,漸漸的看不見了……
而他那握著她的手,也無聲無息的垂下去。
那一瞬,她感覺心都揪起來,卻不敢去看他一眼。
他的手,無聲無息的垂落而下。
那一瞬,程綺夢的心好似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抓住,她甚至不敢去看他一眼。
一眼,都不敢……
她害怕,自己看到的是……
說到了一半的笑話,她顫著聲音,繼續說著,「那個病人就對醫生說,我看不清太遠的東西,你知道醫生是怎麼做的嗎?」
程綺夢彎起嘴角,酸意湧上來,她緩了很久很久,才能繼續開口,「醫生說……跟我來吧,然後那醫生就把病人帶到外面,用愛手指著天上的太陽,問道,你看那是什麼?病人說,那是太陽啊,醫生說,你不是看得見嗎,你還想看多遠?」
她說著,就自己笑了起來,「好笑吧?」
她笑著,終究還是忍不住,側首看向他。
可他面色蒼白如紙,雙眸閉著,好似沒有半點的生命跡象。
他,一定是睡著了。
一定是的。
眼淚,無聲的滑落而下。
程綺夢抹去臉上的淚水,哽咽的說,「很累了是不是?我……我……帶……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她說的斷斷續續,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喉嚨更好似梗著一團棉花,一開口就失了聲。
見他沒有半點的回應,程綺夢的眼淚決了堤。
她急急的站起來,就要推著他回去。
可她剛推動一步,就突然聽見他的聲音。
他說,「我不想回去。」
聲音雖然很虛弱,可她還是聽見了。
那一瞬,眼淚滑落而下,她卻笑了。
每一分每一秒,心都在顫抖。
她蹲下身看著他,重新握住他的手,「你說什麼?」
厲沉蕭虛弱的睜開雙眼,對上她滿是淚水的雙眸。
「傻瓜,又哭什麼?」
「我沒哭,那……那是蟲子飛進我的眼睛了。」她笑著辯解,他能再和自己多說一句話,就覺得是上天的恩賜。
醫生說,他撐不過今晚……
可她還是會期盼著,會有奇迹發生。
就像這一刻,他還能對她說幾句話。
這證明著,他也在堅持,他也在戰鬥。
兩人相視一笑,他抬手般她拭去臉上的淚水,還能揶揄道,「蟲子太不長眼睛了,這麼漂亮的眼睛它都要飛進去。」
程綺夢被他逗笑,她緊緊的抓住他的手。
而就在此時,一抹穿著白大褂的身影焦急的跑來!
那是查理……
查理氣喘吁吁,臉上卻是喜悅,一來到就笑著將程綺夢拉入懷裡,給了一個西式的擁抱,「有希望了!!」
程綺夢還處於怔愣中,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可下一秒,對視著查理眼中的那喜悅,她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沉蕭有希望了?」
「對!!有合適的心臟可以移植,走!現在就回去。」
這個好消息來的太突然,幾乎讓她難以置信。
她又哭又笑,看向厲沉蕭,「你聽見了嗎?有希望了。」
哪怕是等到最後一刻,他們也等到了……
手術,是最後的機會。
程綺夢難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一會哭一會笑,連說話也都斷斷續續。
查理抬手看了眼時間,趕緊催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