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買賣
周則出去后,傅瓷遣散了所有的奴僕。
此時此刻,屋子裡就只剩下傅瓷與傅青滿姊妹兩人。傅青滿下意識的縮了縮身體,厚重的棉被將她裹得很嚴實。
「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也是」,傅瓷話說的直白,見傅青滿還依舊縮著,傅瓷接著說道:「大殿下與三殿下定會揪著這樁事情讓太子丟掉司徒將軍這座大靠山,繼而聚兵攻之。」
傅青滿依舊沒吱聲,傅瓷吸了口氣,說道:「倘若太子失勢,你又能好過多少?」
傅瓷這話說到了傅青滿的心坎里。
樹大招風的道理,她懂。
就好比,周延與周信會算計周則,卻很少對周義使絆子。並非是周義沒有威脅,而是周則的太子之位太過於招風。
傅青滿倚著床頭坐起了身,那一雙眼神甚是悲戚,「我這副樣子,你該很高興,是不是?」
「是」,傅瓷嘴上應著,心裡卻沒有一點歡喜。
兩世為人,她都沒有體會到何為姐妹情誼。
「三姐,你我嫡庶有別。你一出生就是人人奉承的嫡女,而我是妾室生的孩子。等我嫁人,我的兒女也是庶出。就好比太子娶你可以封為太子妃,而我只是良媛一樣。」
傅青滿說的傷情,眼淚一個勁兒的順著眼角掉落。傅瓷嘆了口氣,一時之間也有些傷神,竟忘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即便如此,我何時虧欠過你?」傅瓷說道,眼角也有些濕潤,「七歲時,我落水是你推的;九歲那年,在我卧房裡放蛇;十三歲學馬術,你讓人做手腳驚了我的馬害我從馬背上摔下來。害我的事情,你做的還少嗎?」
「你死了,爹爹就會讓我做嫡女!」傅青滿吼道。
被她這麼一吼,傅瓷愣在當場——一條人命竟然抵不過一個身份!
兩人沉默了許久,傅瓷最先調整好了情緒,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我幫你登上太子妃的寶座,你能允我一件事嗎?」
傅青滿不傻,即刻問道:「三姐想保璽王爺?」
傅瓷點了點頭。傅青滿冷笑了一聲,「你們夫妻倆還真是伉儷情深。」
見傅瓷沒回應,傅青滿毫不猶豫的說道:「我答應你。但是,這樁事情后,你我橋歸橋、路歸路,日後相見還是仇人。」
傅瓷扯了扯嘴角。即便傅青滿肯將她當朋友,傅瓷也是不肯的。
前世的挖骨拆心今生的步步緊逼,絕不是就這麼輕易能抵消的。
「好,那妾身先謝過太子妃」,傅瓷說罷,沖著傅青滿屈膝行了個禮。
「口說無憑,還請太子妃立個字據」,傅瓷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傅青滿拆開信封,裡面是一封已經寫好的詔書。傅青滿認真讀了一遍,上面成段成段的文字歸結為四個字:免死金牌。
這牌子高宗給了璽王府的主子人手一份,但是架不住周則成皇之後翻臉不認人啊!為保萬全,傅瓷還是決定拉下臉皮來求一道皇后懿旨。
傅青滿在上面簽了字之後,傅瓷跪在地上,雙手接過這份詔書,大聲說道:「臣妾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說罷,傅瓷將這封詔書重新放回了信封里,退出了椒房殿。
傅瓷剛一出椒房殿的門,就碰見了周則。
不等傅瓷開口,周則主動問道:「為什麼不與孤求免死詔書而是去求傅青滿?」
傅瓷心裡咯噔一下。方才自己與傅青滿的對話,這人竟然全都聽見了?
儘管心裡緊張,但傅瓷依舊面不改色的說道:「太子殿下不會為自己埋下禍患,但傅良媛考慮不到那麼長遠。」
傅瓷說完,周則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直逼得傅瓷看著怒視周則。
「孤沒想到,王兄竟然有福氣娶一位這麼有謀略的王妃。」周則語氣冰冷,眼神里也帶著些許厭惡與不滿。
傅瓷掙脫了周則的手了,冷笑一聲說道:「這還要多謝太子殿下不娶之恩。」
周則斂袖背對著傅瓷說道,「傅良娣簽了便是簽字,孤不會抵賴。只是——」,周則故意拖長了音調,「如何能保住司徒氏?」
傅瓷聽到這話時,一時難以置信。
司徒妙境這麼算計,周則還要保她?
「孤想保住她的命」,周則補充道。
傅瓷吸了口冷氣,「殿下想保住的是司徒夫人還是她背後的司徒氏?」
周則朝冰冷的空中吐了口熱氣,說道:「二者皆有」
傅瓷點了點頭,「自古以來交易平等,太子殿下能許我什麼?」
見傅瓷鬆口,周則也毫不吝嗇的說道:「只要不涉及我承周江山,你要什麼孤給什麼。」
傅瓷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殿下的五妹懷墨公主嫁入國公府也有一段時間了。我不求別的,希望太子能寫份奏摺表彰一下我兄長傅長川,好讓這二人搬出國公府有自己的府邸。」
「就這麼簡單?」周則問道。
「就這麼簡單」,傅瓷頓了頓,又說道:「懷墨公主是殿下的妹妹,殿下總不會害她。」
傅瓷這話說的可謂是聰明。
一來,提醒了周則周懷墨的身份;二來,告訴周則這件事情不能草率。
「孤答應你」,繼而周則略帶疑惑的問道,「能否告訴孤你為何要為懷墨考慮?」
「兄長於我有恩,公主於我有義」,傅瓷回復道。
周則沖著傅瓷笑了笑,「你很有趣。」
說完,周則朝著御書房的方向走去,徒留傅瓷一個人在原地。
幫傅長川夫婦是傅瓷一早就想好的。今生前世,她能信得過的血脈之親恐怕也就只有傅長川一位了。
兩世為人,傅瓷只想把虧欠的人全都彌補一番,把他人虧欠自己的債一一討回。
傅瓷將詔書收好后,一時不知道該去哪兒,遂而就在原地站著。
此時此刻,天空飄起了雪。傅瓷很享受看雪花飄飄落落的樣子。活到這麼大,傅瓷遇到有雪的年份一隻手都能數過來。不過,這麼多年以來,還真是今年見到雪的次數最多。
傅瓷在雪地里站了許久。沒一會兒,烏黑的秀髮上就沾了一層白。蒼璽撐傘站在傅瓷的背後,捂著傅瓷凍紅的耳朵,說道:「本王陪你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