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有緣來世再見
蒼璽不知道自己還能保持冷靜多久,就像傅瓷不知道自己名叫傅瓷,卻被老鴇改成了個極其沒有辨識度的名字,春花。
彼時,對世界並不是很熟悉的傅瓷,並沒有想到這麼深的程度,她目前考慮的,只有一個問題。
那便是,如何離開眼前這小木屋。
算起來,這是她被耶律瑾帶走後的第三天,這三天里,他不見人影,只留下她一人在這小木屋內
屋裡什麼都有,按照傅瓷的能力,恰好夠一家過活。
按理說,有個除卻青樓以外的地方讓她長住,她不該再不定心才對,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小木屋不是自己最終的歸宿。
冥冥之中,她在尋找著些什麼,但究竟在找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就是有一種直覺,走下去,繼續走下去。
然而問題是,她走不了了。
比在青樓里時,更加拘束。
這裡不要接客,不用賣笑,不需要走動。
是的,她每次試圖出門,門前的風景便會自動轉變成熟悉的小木屋裡的景象,久而久之,傅瓷也分不清,她到底有沒有出這間屋子。
太難了,這樣的情況對她來說,簡直太難了。
她走不了,於是只能等,等著耶律瑾再次回來。
終於,在第三天的天黑之際,她等到了耶律瑾。
「我要走。」
不管耶律瑾風塵僕僕,還未站定,傅瓷便急聲道。
像是在怕他會以最快的速度拒絕,傅瓷緊接著道:「你的恩情我會報答,但是我現在得走了。」
耶律瑾面色空洞的盯了傅瓷半晌,才忽地想起,這是自己幾日前閑來無事救下來的姑娘。
那日他被殺手追蹤,將她安放在小木屋后,便急匆匆走遠,再後來,便完全忘了此事。
現在想來,頗有些對不住的意味。
他這屋子是施了陣法的,她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小姑娘,肯定沒有破解之法,真難為她能在這裡待上三日,且現如今還能做到不崩潰。
這般想著,耶律瑾對她便有了幾分敬佩。
哦對了,她剛剛說什麼來著?
要走?
哎,正常正常。
耶律瑾一個輕躍,在桌子上坐下,隨手撿起桌上的桂花糕,便往嘴裡塞,口齒模糊道:「抱歉我這幾日有事情,竟忘了你還在這裡,我一會兒便送你走。」
他說著,大口的咀嚼著糕點,一塊吃完,只覺得還餓,索性埋頭將桌上擺放的糕點全部解決。
吃飽喝足后,一聲滿足的喟嘆。
也是在將嘴裡最後一口糕點咽下肚,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糕點的口感,與他府上的截然不同。
「這……是你做的?」
傅瓷還未從他狼吞虎咽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聽得這麼一句,只來得及反射性的點點頭。
耶律瑾見狀正了神色,他清了清嗓子,將俊郎的臉蛋湊到傅瓷面前。
「這樣,你還有恩要報是不是?」
傅瓷再次點點頭。
耶律瑾見狀笑的更歡:「那我給你一個快速還恩情的機會。」
「什麼?」
「留在這裡,給我做廚娘吧。」
「……」
空氣凝固了幾秒鐘,傅瓷幽幽轉動著眼睛,出聲道:「需要我再待幾日?」
「不多不多,一個月。」耶律瑾笑的人畜無害。
若是此時傅瓷知道這世上有個成語叫做『不懷好意』,她一定不會答應下來,起碼,不會像現在這般,答應的這般迅速。
「好。」
意料之內的回答,耶律瑾唇邊始終一抹笑意,他抬手揉了揉她的發心,動作親昵。
當傅瓷沒有做出任何反省,不論是反抗還是羞澀時,耶律瑾意識到一個問題。
眼前這姑娘,與常人不太一樣。
至於是哪兒不一樣?
他狹長的眸子眯成一條線,眼底探究意味濃郁。
良久后,鬆了緊緊盯在她身上的視線,笑的隨意。
待他了解了這姑娘到底哪兒不一樣時,便是他征服她之際。
傅瓷只看著耶律瑾皮笑肉不笑,隱約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可以她的思想,是想不出理所然來的,索性放棄。
她不曾知,自己現在的境遇完全可以用剛出虎穴,又入狼窩來形容,當然,這是后話了。
傅瓷答應了要在這小木屋裡給耶律瑾做上一個月的廚娘,答應了的事情,她始終能說到做到。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耶律瑾享受到了皇帝一般的待遇,不,興許還要好。
宮裡的膳食被世人稱為山珍海味,但事實上,也不過是些尋常人家吃不到的稀奇東西罷了,比起來,口感甚至不如百姓家裡的一碗白米粥。
但傅瓷做的飯菜不一樣,給她一堆材料,她能做出五花八門的不帶重樣的菜來,當真是琳琅滿目,應不暇接。
耶律瑾在胡吃海喝了五天後,終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
再這麼被她喂下去,他可能要橫向發展。
好歹也是荊州城裡有名的花花公子,他耶律瑾這張臉和這具身體可是混跡在女人堆里利器,可不能被食物給毀了。
故而,當傅瓷將一桌子的飯菜端到他面前時,耶律瑾嚴肅起一張臉:「報恩到底為止,我們之間就當是兩不相欠,如何?」
傅瓷聞言愣了下,隨後點點頭:「好。」
她說完便將自己系了五天的圍裙解下,疊放整齊的放在桌上,對耶律瑾微微頷首后,便沒了動作。
她在等著他抱著自己飛離小木屋。
耶律瑾見狀,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這就沒了?
是他耶律瑾的人格魅力削弱了,還是現在小姑娘的審出了問題?怎麼她在面對自己時,時常讓他有一種,自己只不過是塊能行走說話的肉,毫無任何吸引力。
耶律瑾自我懷疑時,傅瓷嚴格的催促:「我們可以走了嗎?」
耶律瑾回神,面上難得的沒了笑意,他應了聲,無聲的打開門,正準備回身抱著她離開之際,忽而一道冷光乍現,劃破正午濃霧的陽光,直直的射到身上,耶律瑾反射性抱著傅瓷一閃,只見眨眼之間,傅瓷方才所站的地方,赫然多了一支羽箭。
耶律瑾盯著那支羽箭,耳邊再次傳來熟悉的利刃割破空氣的聲音,他猛的將傅瓷塞到桌子底下,抬手抽出腰間的佩劍,只聽的一陣刀光碰撞,地上便插滿了無數羽箭。
傅瓷躲在桌子底下,距離最近的一支羽箭的反光刺了眼睛,她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種情況她在小人書里看到過,猜的沒錯的話,應當是仇家尋仇來了。
她沒有仇家,那這些羽箭針對的,便是耶律瑾的。
想到這裡,她刷的下抬頭看向他,後者恰好也正看過來,兩人四目交匯,竟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情蔓延開來。
耶律瑾來不及細想,只快速從桌子底下將傅瓷撈出來,隨後幾個輕點,便躍然在這片樹林的上方。
也是在如此情況下,耶律瑾才來得及看清情勢。
這片樹林是以小木屋為中心,圍成一個圓形,周圍都施了陣法,尋常人很難走進。
正因為如此,那些黑衣人才會將樹林團團包圍起來,以不斷往裡面射箭的行為,逼他現身。
如今他四面楚歌,怎麼看都是必死無疑的結果。
耶律瑾皺起眉頭,心下跟著嚴肅起來。
如果今日是他空身一人,他倒還有些把握能夠衝出去,但是,他如今還帶著一個人,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
正當耶律瑾想著,要不將這姑娘扔下,自己保命算了時,耳邊響起一記輕聲。
「你身上有火嗎?」
耶律瑾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問的愣怔住,隨後點點頭:「有。」
他說著,騰出一隻手,將懷裡的火摺子拿出來,塞到她手中,接著目光狐疑的盯著她,不知她這麼問的用意何在。
傅瓷聽得他回答,先是四周看了看,隨後緩緩道:「好高,我們可以先下去嗎?」
耶律瑾:「……」
反正最後也是孤注一擲,倒不如看看她想做什麼。
此時的耶律瑾怎麼也想象不到,在後來漫長的歲月里,他曾無數次的回憶起今天這一幕,每回憶一次,便對自己今日這一舉動難怪感激。
當然,現在的耶律瑾,抱著的僅僅是『反正這姑娘也好活不久了,不如在臨死前,先成全她的願望』的想法,順著她的意思落到地面上。
此時的林子里,羽箭已經停了下來,倒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感覺。
現在短暫的停歇,是為了更大規模的羽箭射擊。
耶律瑾思緒翻飛著,絲毫沒注意到一旁傅瓷的動作,待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身邊烈火熊熊的時候。
灼熱的火光將他的心烤的滾燙,耶律瑾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已經置身於一片火海里,半晌回不過神來。
這算什麼?英雄式自焚行為?
「原來今日颳得是東南風……」
耳邊是傅瓷低低的呢喃聲,耶律瑾頭疼欲裂,他的五官被火光吹的有些扭曲,神情無奈而決絕。
「小丫頭,你要死,我就不陪你了,咱們有緣來世再見。」